第4章 往事重現
往事重現
手被死死拽住。
吳宇倫近乎死纏爛打:“你記得初三那會兒嘛?學校全都在傳你媽的緋聞,對你也是随意造謠,他們嘲笑你諷刺你欺負你,但我沒有!”他的眼神真切又篤定,放出最後的砝碼:“我幫過你,池舟。”
池舟杵在原地,他根本沒想到這人會提起他媽,那麽久遠的事兒了,池舟以為所有人都忘記了,就連他自己都不痛不癢地過了這麽幾年,自我欺騙式地相信“時間是撫平一切傷口的良藥”這種老掉牙的雞湯,還信以為真地自我安慰,時間果然撫平了傷痛,所有悲歡離合矯情往事都已經煙消雲散,成為了過眼雲煙。
但這小子一句話,記憶的封條就被撕開了,往事牽扯着雜亂的情緒鋪天蓋地襲來,池舟感到一陣胸悶。
他難以置信地盯着對方的眼睛,眼前這人為了求他下了太多功夫,下跪、威脅接二連三地使出來。他看到對方充滿紅血絲的眼睛裏裝滿了欲望,深海也填不滿的欲望。
幾秒之後,池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他沒想幫,只是不想在這樣繼續糾纏下去了。
吳宇倫又跪下去感謝他,表情驚喜,動作誇張,如獲重生。
池舟擔心耐心消失殆盡,在蠢蠢欲動的憤怒與沖動冒芽之前,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晚上,各個小組成員緊鑼密鼓地準備明天的錄制工作。
宣傳組的組長告訴大家,“競賽都只是走過場,炒話題才是主要的”,又安排成員去跟被選中的幾位“話題選手”溝通具體适宜,讓他們配合拍攝。
《偶像工廠》是由TSIA娛樂集團和南明電視臺聯合承制的大型綜藝類選秀節目,因此宣傳組和商務組的成員基本都是TSIA派過來的專業團隊。
TSIA娛樂集團是技術方和商業方,主要負責市場運營和推廣,南明電視臺則主要是內容方和平臺方,主要負責生産制作和播出。TSIA娛樂集團在市場運營這方面是業界翹楚,南明電視臺這次和他們合作也正是看上了對方在造星這一方面的不可替代的優勢。
TSIA娛樂集團在網絡播出平臺幹得風生水起,電影電視劇、綜藝節目、有聲播客,其版圖囊括內容十分廣泛,觸角指向四面八方。估計是玩膩了玩夠了,要往電視臺方向靠攏了。
再加上盛泊淮以前在南明電視臺幹過一段日子,時間還不短,有感情基礎,因此這次選擇和南明電視臺合作制作這檔節目也在情理之中。
圈內無人不知曉盛泊淮。正如美國電影行業無人不知好萊塢。
盛泊淮是業界翹楚,商業巨頭,造星大拿。但占山老虎厲害歸厲害,其本質還是食肉動物,得吃人。否則跟搞慈善有什麽區別?
這是盛泊淮的原話,池舟鬼使神差地記住了。池舟明白這話的意思,也理解,但不認同,一直都不認同。
吳宇倫求池舟去找盛泊淮,為他要一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成名機會。
簡直可笑之極,你以為盛泊淮是做慈善得嘛?
池舟最後一次檢查完各個組的準備工作,飛速跑出電視臺,等了個十幾秒的紅燈,穿過馬路,在距離公交站臺十米之處目睹最後一輛末班車開走了,車尾巴在他疲憊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得了,池舟抓了一把額前的碎發,頭發随之分成兩股,發尾上搖曳着涼絲絲的夜風,他幹脆放慢步子,悠哉悠哉地走到公交站,一屁股坐下。
目光懶散地梭巡,往高處看是燈火通明的寫字樓,往低處看是熙熙攘攘的汩汩車流。池舟背微微彎着,倚在背後巨大的廣告牌上,大長腿耷拉在前方,本是二十五六的年紀,此刻瞧上去卻像一個考試不得意、情場亦失意的高中少年。
旁邊走過來一對母子。
母親肩上挎着通勤包,手上挂着小男孩的書包。
小男孩還穿着舞蹈服,看樣子應該是剛從舞蹈班出來,男孩拉着媽媽的手,聲音如同夜風吹動風鈴:“媽媽,以後可以上白天的課嗎?不然每次都趕不上公交車啦。”
媽媽的目光在手機界面移動,估計在打車,“可是白天媽媽都沒時間來接你哦,晚上媽媽下班了剛好可以來接咱們大寶貝回家。”
小男孩失望地“哦”了一聲,然後牽着媽媽的手乖乖等待。
像被什麽東西攪動了一下心口,就那麽輕輕地一下,如一顆小石子扔進湖水後激起的短暫漣漪。
池舟想起上初中那會兒,一時頭熱報了許多有用的和沒用的課外培訓班,這些培訓課都集中在工作日的晚上或者休息日的白天,但是無論白天還是晚上,他媽媽都沒有時間來接,次次都喊手下信得過的員工來接。
盛泊淮就是這個倒黴的員工。
折騰半天,趕在了十一點前到了家。
池舟在廚房搗鼓了十幾分鐘,端出來一份勉強入得了眼的蛋炒飯。他用勺子來回攪動,并沒有興致品嘗自己的蛋炒飯“處女作”,他腦袋空空,思緒飄飛,好像游弋到了很遠的地方去。
終于,視線收回,他掏出手機給盛泊淮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常識來講,年齡越往上走,聲音會變得越來越厚,但不可否認地是,大多數人會變成那種老氣橫秋的厚,帶着歲月浮沉的滄桑和沙啞,而盛泊淮不是,他的聲音沉穩且有力量,好像歲月在他面前從來都是舉旗投降,不做任何江河日下的處理。
池舟幾乎不主動跟盛泊淮打電話,一時沒反應過來要怎麽合理開口。于是鬼使神差地咬了口飯,在嘴裏攪動幾下,然後面露苦澀,艱難地咽了下去。
那邊注意到這邊的異常,“怎麽了?”小心翼翼的詢問中帶了幾分急迫,應該是擔心池舟出了什麽急事。
“沒什麽,就是有個事兒,想跟你說。”池舟聽到那邊聲音嘈雜,不少人在竊竊私語,公司不可能在淩晨開會。
池舟很難不想到圈內傳出來的那些關于盛泊淮的傳奇轶事,表情微微起了變化,然後清了清嗓子說:“可能需要你的幫助。”知道是在求人,語氣還是像模像樣地低了幾度。
“你說。”嘈雜聲沒了,耳邊變得很安靜。
“節目有個選手,第一輪淘汰了,想在第二期的複活賽中複活。”話沒說完,但意思表達完了,他這是在請盛泊淮想點子,幫助這位選手成功複活。
那頭安靜一陣,沒說話。
池舟又想起盛泊淮說得那句“否則跟搞慈善有什麽區別?”,瞬間覺得自己這要求越界了。盛泊淮從來不做免費的事,他明明對此心知肚明但卻還要厚着臉皮明知故犯,簡直是不自量力自作多情。
“你要是不願意……”池舟不想盛泊淮為難,況且他也不是喜歡給別人開後門的人。至于今晚則個莫名其妙打過去的電話,此刻深思,也是一個極荒唐且不明智的行為。
但出乎意料地是,盛泊淮沒有拒絕。他說:“簡單介紹一下他的情況。”
池舟先愣了一會兒,又努力回憶今早在簡歷上匆匆瞥見的那一頁簡歷,然後簡單介紹吳宇倫的長相、實力、家庭背景以及組裏給的“賣慘”人設。
在講到“賣慘”人設的時候,盛泊淮輕哼了一聲,一陣見血地評價,老土。
池舟心裏得意,就這一點來說他們還是達成一致意見的。想了想,還是把地下車庫發生的那事兒也一起說了,但掐頭去尾,沒提吳宇倫提及他媽的事兒。
池舟這邊還沒說完,盛泊淮已經給出建議:“地下車庫有監控,你把他撲身救你的那一段單獨剪下來,讓宣傳組發在網上,別用官網,标題文案也別太官方,然後找幾個營銷號轉發一下。”
頓了一會,盛泊淮說:“與觀衆之間建立共鳴就要在人性最基礎的共性平臺上,最古老最具有永恒美麗的就是關于善的共性和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