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刑啊,真刑啊◎

“你在說什麽?”莫向晚用手背抹了抹下巴上的水。果然長途飛機上刮不了胡子, 很久違的,能看見他下巴上短短的胡茬。

甄巧太了解他了,一下就分辨出來重音音節不同尋常, 他在心虛。果然有貓膩。

“那天我喝醉了,是你去Le Temps把我接走的, 對吧?”

“其實這個單詞裏的‘p’和‘s’都不發音……”莫向晚嘗試岔開話題。

甄巧立刻打斷他:“這不是重點, 你是不是和那女調酒師說你是我男友,然後把我帶回公寓了?從實招來, 不然賞你八十大板。”

“是。”莫向晚可憐巴巴。

“說是我朋友不好麽?占我便宜是吧?”

莫向晚擡頭看向她,語重心長:“我們是異性, 我要不這麽說就直接帶你走,外人會直接報警的。”

甄巧想了想, 也不無道理。畢竟這世道,人身傷害經過婚姻包裝都能成家庭糾紛。

她問:“你去的時候, 我在和女調酒師說什麽?”

“你在給她唱《新貴妃醉酒》。你唱歌音很準,好聽的。”求生欲爆棚。

甄巧長舒一口氣, 開車拐上高架。口供對上了, 看來自己喝醉後确實只唱了首歌, 先前的臆斷确實完全錯誤。

突然, 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尴尬至極,導致她自己比對方還心虛。根據已知信息,自己好像在酒吧裏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Advertisement

甄巧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氣問:“那個, 我喝醉後有對你做什麽不好的事嗎?”

“比如?”

“嗯……就是讓你感到不舒服的事, 身體或精神層面都包括。”甄巧耳根在燒。

莫向晚思考了一會兒, 回複道:“比如性騷擾和猥亵?”

甄巧差點一口老血撞方向盤上。

懂不懂名叫委婉的說話藝術啊!趁路況良好, 她飛快瞪了副駕駛座上的人一眼。

莫向晚捕捉到了她的情緒, 眼尾蹭上一絲得逞的笑意,說:“唯一的肢體接觸就是你把我認成筋鬥雲了,抱着我想上天。不打緊,我侄女也這樣幹過,不過你二十六,她六歲而已。”

……

雖然這句話應該解了心結才對,可就是怎麽聽怎麽不順耳,就是感覺他在陰陽怪氣。

冬日暖陽下,二人似小兒賭氣。

“那就好,”甄巧咬牙切齒,“不然我怕我還要對你負責。”

莫向晚輕輕笑了兩聲,很自然切換了話題:“對了,我前天又看到了一個很好的笑話。”

意料之中,冷笑話雖遲但到。

“什麽?”

“郵遞員來給女主人送信,女主人開門時禮貌打了聲招呼,說‘Hello, mailman’。為表禮貌,郵遞員也回了她一聲招呼,說…… ”

甄巧想起來這個笑話了,一個冷到爆炸的諧音梗。為了不掃傻弟弟的興,她還是問:“說什麽?”

“‘Hello,female woman’。 ”

甄巧笑了兩聲。

這笑話雖然冷,細細想來也是有趣的,再聽一遍也有趣。

“是不是很有趣!”

甄巧打開車載音響,故意放他媽媽瑪琳娜女士的音樂劇。

“是。這麽說來,我也看到了一個很好的笑話。”

“什麽?”莫向晚對于她主動講笑話很意外。

“客人到主人家做客,聽到樓上傳來了怪聲,問‘What's upstairs?’,你猜主人回答什麽?”

莫向晚饒有興趣:“回答什麽?”

“‘Sorry, stairs won't talk’。”

恰巧一曲音樂劇放完,車內空氣分外安靜。

莫向晚品味片刻後,眼睛立刻笑成了一條縫:“哈哈哈,好笑話。”肉眼可見的開心,聰明絕頂的語言學教授此刻笑得像個傻子。

甄巧料到這個反應了。

你當然喜歡喽,這可是明年你給我講的,當時你自己講的時候都繃不住了。

過了二十分鐘,灰色的奔馳GLE終于駛出高架,大學城離他們越來越近。

近年來為響應國家發展策略,越來越多的頂尖大學都搬到了S市郊區,昔日鳥不拉屎的荒地如今變得熱鬧非凡。

華大南門前有酒吧和數碼城,北門外有購物廣場和婚紗店,有了這些商鋪的加持,不少學生甚至半個學期都不會進一次城裏。

莫向晚所住的小區在主校區的北邊,臨近生活廣場和e谷高新園區,是郊區屈指可數的高檔小區。

此時已臨近三點。

停好車後,甄巧一拔安全帶:“我就不上去了,我還有晚課。對了,把這個拿走。”說着便把巧克力曲奇和肉松小貝扔了過去。

“謝謝。”莫向晚拉開雙肩包,勉強将它們塞了進去。

不就兩周沒見,怎麽生疏得這麽禮貌了。

甄巧暗自不快,邊下車邊撇嘴:“謝什麽謝,一共15.7,你轉給我。”

“好。”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好個頭!你轉了我也不收。”

莫向晚從後備箱取出行李箱,想了想,遞來一個購物袋:“給,你的禮物。”

甄巧好奇地向裏面看去。

“這是什麽?”

“袋鼠肉和羊毛靴。”

“你這是去了多少趟動物園?”

“……”

莫向晚閉麥。

“你給同事們買帶禮物了嗎?”一個念頭閃過,甄巧眯起眼睛問,“給姜雪檸帶了沒?”

她承認有故意使壞的嫌疑,畢竟姜雪檸追莫向晚是明年春天的事,現在倆人都還一問三不知呢。

“帶了。”莫向晚背起雙肩包,斜眼看看甄巧,“這麽關心她?她是你老母嗎?”

甄巧把剩餘的購物袋塞進他手裏,嘴一歪:“她是我老妹!”

莫向晚提着大包小包,等在車旁,半天沒挪腳。見她直接鎖車,他提醒道:“你直接開去學校吧,我今天沒課了。”

哼。

甄巧甩頭,留下一個的潇灑背影。

“罷!我可不想被圍着問是中彩票還是攀高枝了。”

不過,在走向共享單車的時候,她被一個空瓶子絆了個趔趄,差點摔個狗啃泥。她有些狼狽地撿起瓶子,扔進最近的垃圾桶裏。

回過頭來,遲遲不上樓的莫向晚正盯着她笑。笑得意味深長,仿佛盯着一只玩毛線球的貓貓,興趣與關懷壓倒性蓋過了嘲弄。

甄巧本想惱火,但另一種情緒撫平了心髒。

那是一種悠長的懷念。

記憶深處又有迷霧蠢蠢欲動,鮮紅的證件一閃而過,黑夜之中身體似夢境中的小蛇般纏綿交融。

恍惚間,他的臉竟也變得陌生起來。

**

十一月的風逐漸向凜冽發展。

校園裏的樹木葉已經掉光,腳步匆匆的學生們羽絨服越來越長,甚至有将近遮住腳踝的。

又一次經過西區第三教學樓時,甄巧意識到,如果不曾時空穿越過,現在也該是十一月了,只不過是明年的十一月。

時間尚早,距離2023年9月22日那樁慘案。

一遍又一遍回想當時情景,甄巧只有黔驢技窮之感,再想不出他死亡的原因了。

他倒下時周遭空無一人,按理說只可能是突發心髒病什麽的,可屍體的樣子分明就是非正常死亡。

難道是詛咒?雖然她從來不信玄學,可眼下這情況只有玄學能夠解釋。

如果是這樣,那天可千萬不能經過十七大道了。她暗暗下定決心,就算整個人死皮賴臉壓莫向晚身上,蠻不講理地沖他撒潑打滾,也不能讓他去。

是的,就該這麽做。

甄巧走進了設計學院樓,下節課是大二的《創意産品設計》。

離上課還有一刻鐘,她肚子一陣翻騰,先飛奔進了個衛生間。早上空腹灌了一大杯拿鐵,腸胃負荷超标了。

正要出去時,門另一側傳來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握住隔間旋鈕的手默默停住了。

聽這熟悉的聲音,是班上兩個女學生。

“下節誰的課來着?”

“刑老師。”

“欸?我們有姓‘邢’的老師嗎?”

另一個女生迸出了銀鈴般清脆的笑聲。

“不會吧,都上了兩個月課了,你還不知道?”

“什麽?”

“甄巧,‘刑部尚書’老師,刑老師。”

頓了兩秒鐘後。

“哦哦,哈哈哈哈哈!她确實‘刑’! ”

隔間的另一側。

甄巧:“……”

出去,還是不出去?

如果不想讓學生們尴尬的話,還是等她們走了再出去比較好。

但甄巧就不。

她就喜歡看別人尴尬。于是她直接打開隔間,若無其事地走向洗手臺。

兩個女孩子本來正在補口紅,她們聽到腳步聲,從鏡子中看到來着何人後,人傻了。

越來越近的甄巧沖她們笑笑。

她笑容的本意是從容自若,但在當下這個場景,笑出了毛骨悚然的意味。

女孩兒們戰戰兢兢:“老、老師好。”

“你們在問候‘甄老師’,還是在問候‘刑老師’?”

“甄老師!對不起!”她們笑得比哭還難看,話音剛落便拉起化妝包,飛一般逃離了衛生間。

其實甄巧一點兒也不生氣,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若說有一個人叫她“刑部尚書”會惹她生氣,恐怕只有一個人——那個語言天才爛梗王。

甄巧踏入上課的教室。

大學生該為自己負責了,所以她從來不點名,不過每節課人齊不齊心裏也都有數。

果然,又有幾個擺爛人沒來。

好在以工科聞名的華大設計系很強,學生也很多,教室仍坐得滿滿當當,教師自豪感絲毫不減,

早八的課格外萎靡不振。

甄巧盡力誇大說話時的抑揚頓挫,以喚醒學生們搖搖欲墜的腦袋。

“這個折疊的結構和體積之間的關系該如何平衡?作為設計系的學生,我們需要去了解結構怎麽回事。如果想了一個造型,最終這個結構卻不能實現,那它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意義。接下來我們看看,一些基本的仿生形态案例……”

好在要争保研的大二學生們刻苦認真,都在竭力克服着自己的惰性。他們瞪着大大亮亮的眼睛,随講臺上的老師遨游在設計師的世界裏。

三十分鐘後,一個男生悄悄從後門溜進了教室。

甄巧仍在說話,餘光卻注意了一下那個男生。如果沒記錯,這位老弟早八就沒準時來過,期末平時分肯定要扣點分。

上一個時間線裏,她從未沒點名批評過誰。

但來自未來的她記得,這位網瘾少年持續擺爛玩游戲,大三上學期收到了退學警告。

明明都是高考的天之驕子,好不容易考上了華大,正是改變命運的時候,半途退學了多可惜。

有時候,還是應該幫幫迷途的羔羊們吧。

雖然這件事本與她無關。

于是,甄巧切換下一張ppt時,沒有繼續講課,而是叫了一個名字。

“郝大昌。”

全班同學的目光齊刷刷投向教室最後一排。

正要趴桌子上睡下的郝大昌一驚,錯愕地擡頭看向講臺。

“到!”

甄巧沖他招招手:“來,過來。”聲音帶點安撫的笑意。

郝大昌低着頭,不情願地挪了過來。

該怎麽教育他呢?甄巧發覺自己只是頭腦一熱把他叫過來,但并沒有想好該做什麽。

——給我一個工具箱,我能創造整個地球。

記憶碎片中的一句話浮現在腦海裏,甄巧突然想到了一個好的方法。

不是說我是“刑部尚書”嗎?

那我就“刑”起來!

甄巧在郝大昌面前踱步兩圈,笑笑:“我太感動了。你本可以整節課都不來,卻仍只遲到了半個小時。”

臺下的同學們輕輕笑了起來。

郝大昌憋紅了臉,解釋道:“老師,我昨天學習到了淩晨,太困了,實在起不來。”

其他同學們紛紛做出一個嫌棄的撇嘴。

果然人好面子,還在這兒說謊呢,你這學年再挂兩科就面臨退學警告了知不知道。

甄巧卻沒拆穿他,點點頭:“我知道。作為你好好學習的獎勵,我送你個東西。”

“什麽?”郝大昌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困惑。

甄巧故作神秘道:“幫你起床的。”

郝大昌一愣,臉差點綠了。他有些結巴道:“沒、沒事老師……”

臺下的同學們嘆氣搖頭。

刑部尚書老師上線了,他們終于親眼見證了這傳說中的一幕。

“好了,回去吧。”

甄巧擺擺手,就繼續講解起了大屏幕上的經典設計。

鈴鈴鈴……

第一節 課結束。

趁着兩節課之間的休息時間,甄巧快步走回了四樓辦公室。到最裏面,她拿起了上個月靈機一動的成果。

當時頭腦一熱做出了個新奇玩意,正愁沒地方用呢,剛好把它交給郝大昌試用,還能督促他進步。

她都沒意識到自己在壞笑。

甄巧抱起那個物件,小跑回了上課的教室。發絲随着她的腳步擺動,帶起一陣風。

剛好沒過一分鐘,上課鈴就響了。

衆神歸位,好學生們似雕像般坐在前排不動如山,瞪着囧囧有神的大眼睛。

甄巧把郝大昌叫到講臺前,将那個物件霸氣拍到了講臺上——

是一雙拖鞋。

作者有話說:

本章冷笑話選自沙雕圖

甄巧:諧音梗扣錢……

莫向晚:沒關系,我錢多。

甄巧:該死的富二代!

——

今天雙更,明天不更,後天夾子晚上11點更~謝謝大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