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京中有善口技者◎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出來了, 鋪在甄巧的眼皮上。她眉間輕輕動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消去殘存的桃色醉意。

醒來的第一件事, 她就想到了和莫向晚皮膚緊貼皮膚、肉熨貼着肉的感覺。

耳朵被陽光烘得燙燙的。

或許是被情緒烘燙的。

甄巧悄悄轉身,慢得連被子都沒怎麽顫動。畢竟, 他們蓋的是同一條被子。

莫向晚沒穿上衣, 露出了一段修長的脖子線條,稍微給點光就白得不可思議。因為外國血統, 他的皮膚很白,又不愛鍛煉, 以前是會被同班同學嘲笑小白臉的程度。

不動聲色從被子縫隙瞥進去,裏面的場景讓甄巧鼻腔一熱。

他上身裸着, 盡管光線很暗,還是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不怎麽鍛煉, 但胸肌和腹肌線條都很流暢,因為瘦。手臂的肌肉線條也是如此。

有弱柳扶風之感, 卻也有駿馬的模樣。若能騎在上面飛馳, 兩旁的風一定不大不小, 正正好好。

鼻尖産來一點奇特的氣息。

欲望的氣息。

昨天他們折騰到太晚, 素來老年人作息的莫向晚頂不住了,實在沒勁沖澡,倒頭就睡。

所以才會殘留現在這股淡淡的味道。

甄巧輕輕嗅了嗅,說實話, 她還挺喜歡的。因為莫向晚很愛幹淨, 這種腥甜的氣味不夾有任何雜質, 清澈如他每次笑起來的眼神。

或許只要預先做好清潔, 口也不是可以?她突然就萌生出了這種想法, 甚至還有蠢蠢欲動的心思。

“想什麽呢?”

甄巧被吓了一跳,擡起目光,看到莫向晚已經睜開了眼睛。

因為他們此前從未睡過同一張床,所以這是甄巧第一次看到他剛起床迷迷糊糊的模樣,以及眼角的眼屎。

這才像個人嘛。

畢竟,這位究極處女座每天一定要先洗漱,收拾好自己後,才會從房間裏出來;據說是為了尊重每個看到他的人。

甄巧笑笑:“第一次見你剛起床的樣子,好奇。”

莫向晚用指節抹了一下眼角,不好意思地笑笑。

“害羞什麽?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我看。”甄巧一個翻身,滾到了他懷裏。

“但是被27歲的你第一次看到,”莫向晚擡起手臂攬住她,“幻滅吧?”

甄巧擡手,冷不丁戳戳他的額頭:“幻滅個鬼!你在我心目中沒有形象好吧?”

“好吧。”

甄巧看着他的臉,好奇地摸摸他鼻子的線條,摸起來像一座小山,高高的,瘦瘦的。

“怎麽長的。”

難怪那幫小女生為之瘋狂,光沖這鼻子就得暈三天。

她很可恥地想起了昨夜。就是因為這鼻子高,在舔舐時,鼻尖總會不時戳到上面的凸起;可以說,他的骨相幹這事渾然天成。

“我媽的同款。”莫向晚皺皺鼻子,調侃。

“你長成這樣,豈不是便宜我了?”

莫向晚忽而認真起來,鼻尖蹭了下她的鼻翼,唇卻沒貼上來。

他輕聲道:“是便宜我了。你才漂亮,五官正中我的審美點。”

那那認真的神情,讓甄巧小腹一熱。

“你真是這樣想的嗎?”甄巧一直覺得自己長得很平庸,充其量就是不醜。不過即便是謊言,也是女孩子最愛聽的謊言。

“真的,”莫向晚擡起手,指尖勾到她的唇上,“唇形尤其好看,有時看着它一張一合,我會差點控制不住自己。”

果然,會講笑話的嘴,也能說出渣男經典語錄。

甄巧笑了,探頭在他唇上蜻蜓點水一吻。

她本來也沒想深吻,被吻的人卻誤會了。他向後掙紮兩下:“先讓我刷牙。”

這就是傳說中的将潔癖貫徹到底。

真可愛,無論怎麽有潔癖,他也只會先嚴于律己。

甄巧數着他的睫毛,心神蕩漾。

她無論如何也忘不了昨夜的滋味,想和他進行更深入的交流:“我現在叫藥房送避孕套來,如何?”

莫向晚看看她,又看看窗簾縫隙透過的明媚陽光。他擡起手,做出一個停止的手勢。

“光天化日之下的,等晚上。”

甄巧切了一聲:“你夠傳統的。”她看到了他泛紅的耳根。

算下來,他自穿越回來吃素吃了半年,霎時間吃這麽多肉大概還不習慣。

“晚上你想怎麽樣,全部滿足你,白天請放過我。”莫向晚央求。

甄巧笑着離開他的懷抱,從被子鑽出。她體力尚好,僅有大腿根有些隐隐的酸痛。

“你那張嘴除了講冷笑話,并不是一無是處嘛。”

莫向晚半捂住臉。

看來36歲的他依舊不習慣大白天說這些虎狼之詞。

甄巧做了個鬼臉,翻身下床。

“‘京中有善口技者’。”

莫向晚差點靈魂出竅。

以後的他恐怕再也無法直視這句話了。

甄巧說:“我去做早飯。”

“還是我來吧。”

“我總不能連個簡單吐司都做不出來吧?”

莫向晚只得作罷,肚子去洗漱。

甄巧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做過飯了。打雞蛋的時候,他差點把雞蛋殼捏爆,汁液四濺。

開火後,她倒油時沒收住手,平底鍋立刻浮現出油的汪洋大海。

現在,甄巧自己都覺得自己會炸廚房了,媽媽和莫向晚擔心得有理。

算了,反正油多煎出來好吃,她如是安慰自己。

“油多放點,煎出來的雞蛋更香。”恰巧這時,耳邊傳來了莫向晚的聲音。

不知不覺中,莫向晚已洗漱完畢,穿了件灰色薄毛衣,正站在開放式廚房邊上。

“不用安慰我。”甄巧白了他一眼。

莫向晚笑道:“我說的是實話,油越多就是越香。”說罷走過來,拿起抹布,開始擦竈臺另一邊濺到的蛋液。

又是一陣暖意。

明明是深冬,但只要有他在身邊,空氣熱得都要讓人受不了了。

“真暖和。”甄巧不禁感嘆。

“感謝國家今年的供暖。”

“……”

能不能不要這樣毀氣氛!

煎蛋吐司出爐。賣相不是很好看,至少能吃,相較于一個本該炸廚房的人來說。

甄巧笨拙地将它們裝盤。她能做出菜刀,能做出多功能平底鍋,但就是覺得做飯難到爆炸。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沒天賦吧。

盤子端到餐桌上。

甄巧問:“以後那麽多年,總是你做飯收拾房子,你不覺得委屈嗎?”

“為什麽?我愛做飯,也愛看你吃我做的飯。”莫向晚坐下,“至于收拾房間,我有潔癖你又不是不知道。”

為什麽他總能把所有話都說得那麽讓人開心。

甄巧沖他努努嘴,拿起了吐司。

莫向晚在拿吐司之前,先沖面前的食物雙手合十:“那我開動了,感謝世界賜與這頓早餐。”

甄巧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國內禁止搞基督教那一套。”

“這是表達對食物的尊敬。”

“那你還不如拜我。”

“被大十歲的人拜,當心折壽。”

“……”

早餐桌前,他們吃得很香,莫向晚吃得尤其香。大概這是他,吃別人親手給自己做的飯,特別是來自于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愛人。

莫向晚吃的時候,竟能看出一絲感激。看來自己确實是從來不做飯,甄巧想。

她吃了一半時:“給我講講,我們第一次做的時候吧。”

“昨夜就是第一次。”

“不,我是說對于你來說的第一次。”

莫向晚不可思議:“你真想聽?不會覺得別扭嗎?”

“那也是我,”甄巧微笑,“你說過的,只要經歷同樣的事情後會成為同樣的人,那就是一個人。”

“我說過的……”莫向晚沉思許久,終于從遙遠的記憶殿堂中找到了相應片段,“是,過去、現在和未來确實沒什麽意義。”

“恭喜,20歲就看透了人生的本質。”甄巧抽出一張紙巾,擦擦手上的油。

莫向晚低下頭。

“訂婚前一晚,你說擔心我那方面不行,非要拽着我驗貨。把我哄上床後,直接把我衣服扒了。你折磨我折磨了快一個小時,你根本就不是驗貨,只是為了滿足惡趣味罷了。”

夠流氓。

聽起來像是自己會做的事,甄巧紅了臉,卻沒完全紅,反正調戲的是未來的老公,又不是別人。

“我怎麽折磨你的?”她還是忍不住問。

出現了,那個充滿怨念的眼神又出現了。莫向晚托着下巴,飯都吃不下了。

“要不是我你喜歡你,我要去告你的。”

“說說細節。”

“我拒絕。”

莫向晚完全移開了眼神。

甄巧索性直接猜了:“壓着你不讓你動,硬一次懲罰一次?蒙着你的眼睛,捂住你的嘴,不讓你暢快地呼吸?”

莫向晚瘋狂喝水。

“果然是同一個人……”

甄巧噗嗤笑了。

早餐結束,莫向晚不愧為家務小能手,幾分鐘就洗完了所有鍋和盤子,竈臺也擦得一塵不染。

該下一階段的正事了,他們昨晚就商量好了:聯系嚴笑,看嚴笑身上是否有更多線索。

現在距離假期結束還有一周,他們不能确定,嚴笑是否在校園內。

秉承着不幹擾發生過的事情的原則,自穿越回來後,莫向晚一次都沒主動聯系過她。

甄巧問:“你記得嚴笑的電話號碼嗎?”

表面上是個問句,其實是個陳述句,就沖莫向晚的記憶力,他肯定能記得。

莫向晚果然沒辜負期望。

“當然記得。但我不确定,十幾年了,她有沒有換過號。”

“管那麽多幹嘛,試試。”甄巧的行事風格一向雷厲風行。

兩人圍在手機旁,緊張地注視着屏幕上的通話界面。

嘟……嘟……嘟……

沉悶的鈴聲和嚴笑本人一樣,甄巧總能聯想到那張基本沒笑過的臭臉讓人異常煩躁。

終于,電話接通了。

“喂?”熟悉的冷冰冰的聲音,一聽就像到了三九天。

甄巧可不想和她說話,便直接把這個重任交給了莫向晚。

莫向晚禮貌道:“你好,我叫莫向晚,向量的向,晚上的晚。請問你認識我嗎?”

“你應該問有誰不認識你,外院天才小博士。”嚴笑的聲音毫無欣喜,甚至還帶點諷刺的意味。

看來嚴笑雖然封閉,卻也并非對學校裏的事情一無所知。

莫向晚并不在乎她的諷刺,像是早已習慣了。他的聲音依舊平靜溫和:“不,我是說你私下裏我認不認識?包括以後。”

這句話暗示很明顯了。

如果是時空穿越者,聽到這樣的話,怎麽着都會瞬間明白了。

然而。

“我都沒見過你,”嚴笑的聲音突然警惕,“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你要幹什麽?”

聽到這句話,莫向晚的表情瞬間暗淡了。他無奈地沖身邊的甄巧搖了搖頭。

看來是沒有未來的記憶,這個嚴笑并不是穿越者。

莫向晚只能含糊道:“我只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外院的學生?問我這個物理系學生問題?”充滿不可置信,且語氣變得更警惕了,就跟和詐騙犯聊天似的。

似曾相識的對話。

看來她怼人都喜歡用這一套,甄巧默默哭笑不得。

莫向晚輕輕揉揉太陽穴:“當我沒說。”

他直接放棄解釋任何東西了,也不怕被別人當變态。

一直在旁邊聽着的甄巧忍不住了。

她湊到手機旁邊,大聲說:“要不見個面說吧?”

安靜了幾秒後。

“怎麽又是你?”嚴笑的記性不錯,一下就辨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

甄巧理直氣壯:“對,又是我。”

嚴笑一下子火了:“收集他人隐私數據是違法的,再給我打電話我就報警。當然,也不要來實驗室找我。”

說罷,電話就無情地挂掉了。

空中一排烏鴉飛過,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很尴尬。

莫向晚一臉複雜:“你什麽時候還找過她?”

“……剛穿回來的時候。”

“那時候她的反應怎麽樣?”

“跟現在差不多,一看就不是未來的她。”

莫向晚捂臉:“我想也是。”

兩人不約而同重重嘆了一口氣,坐到了餐桌前的凳子上發呆。

如果沒有這個線索來源的話,他們還能做什麽呢?

甄巧又靈光一現。

“要不直接去學校堵人?真見了面,怎麽着也能再說幾句吧。”

莫向晚并不贊同:“她能挂電話,其實已經希望渺茫了,就算見了真人也會什麽都問不出來。”

“說不定見到我們就想起來了呢?我們當個記憶錨點?”甄巧仍不放棄。

聽到這話,莫向晚瞪大了雙眼:“你怎麽知道‘記憶錨點’這個名詞的?”

“你說過的。”

莫向晚困惑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顯然他并不記得。而明明他的記憶力這麽好,現在卻毫無印象;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并沒有經歷過前幾個時間線上的26歲。

他不一直是穿越回來的嗎?那時的他,也該是36歲的他吧,怎麽會不記得呢?

但這并不重要,也許是多個時間線上的記憶不能重合。

甄巧再問:“所以,要不要試試?”

“她應該碩士快畢業了,不一定在學校。”莫向晚為難地撓撓臉頰,“她家在湯臣,那小區我們進都進不去。”

“肯定在學校,不用去她家。”

“怎麽這麽肯定?”莫向晚不解。

“她最後一句既然是‘別來實驗室找我了’,她這段時間應該經常出沒實驗室吧。”甄巧咧嘴一笑,“人在着急或不痛快的時候,說話就沒那麽多顧慮了,可能她自己都沒意識到,暴露了自己的坐标。”

莫向晚很服氣,做出了一個抱拳的姿勢。

剛剛本消失的信心又回來了。

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甄巧總隐隐覺得,要想拯救莫向晚,畢竟要弄清楚他們為什麽回來,又為了什麽回來。

而這一切,他們自己是不知道的,只能借助第三人——也就是嚴笑。

莫向晚套上毛衣。

“我們列幾個關鍵詞,等見到她之後,看看能不能激活她丢失的記憶。”

作者有話說:

本文從嚴笑的視角來看就是:懵逼樹上懵逼果,懵逼樹下你和我。

想養一只莫向晚(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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