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元時間線·回憶(1)◎
2032年10月16日。
甄巧坐在學院頂樓的工作坊裏, 拿着一根勺子,對着刺眼的燈光發呆。
房間內很靜,斜陽很燦爛, 坐在板凳上的她仿佛一座金色的雕像。
這是屬于她一個人的工作坊。
到處堆滿了旁人叫不上名字的器械,眨眼看上去逼仄混亂, 但細細打量, 卻會發現它們一塵不染,亂中帶着一絲有序。
在寸土寸金的S市, 寸土寸金的華大裏,設計學院的工作間都是通用的;但去年學院老師們還是一致同意, 專門騰出來了一個大房間,給她當工作坊, 以便儲存器械和工具。
原因別無其它,唯有一個:她幹出了成績。
她曾在兩人辦公室擠了五年, 直到25年她帶領的團隊實現毫克級電磁超微飛行器首飛,學校才開始重視她和她的成果。
然後, 她沒有博士學位一夜之間不再重要, 華大甚至上趕着給她送了個博士學位。
昨天公布的新一批院士名單裏, 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憑36歲的低齡擊敗了一衆老學究,震驚了整個華安大學。
這下,學校更該把她捧在手心裏了。
沒人會承認,當年評職稱時她曾受到過的不公正待遇;也沒有人會記得, 她當年差點沒完成“非升即走”的科研任務, 差點直接被解聘。
甄巧盯着面前的勺子思考片刻, 拎起桌角上的電線, 将插口與勺子尾部連接。
通電後, 她探出舌尖,蜻蜓點水掃過勺背。
挺甜。
只是在放下勺子時,小臂被一截電線壓着,她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是即将開始大規模測試的“電子減糖勺”樣品。
只要用它吃飯,勺子接觸舌頭時,會給予微弱的電流刺激味味覺細胞,口裏的食物吃起來就會像帶了甜味一樣。
吃飯的時候還要接電源,就算電線的保護措施再好,也難免會發生危險。
産品開發後期,若要進入商業市場,便攜性必須考慮在內。
甄巧走向最靠裏的櫃子,第三層陳列了各式各樣的外界電源和電池。
現今手提電動工具大多使用的是鎳镉電池或鎳氫電池……能買得起這産品的用戶,應該也不在乎價格,肯定還是要用最好的。
那锂聚合物電池呢?有沒有可能将它縮小在勺柄裏,不知能用多長時間?電池的安全性也是個問題……
思維即将沉入深海的更深處時,背後傳來了一個急匆匆的腳步。
那人門都沒敲,直接走了進來。
甄巧頭都沒回,她知道是誰。
“今天瘋了沒?”
“沒瘋。”
“那看來你沒取得任何進展。”
“反正以後的日子還長,慢慢來。”
甄巧暫且關上了存放電池的櫃子,轉過身來。
只見嚴笑不緊不慢坐下,拿起“電子減糖勺”,映着夕陽金黃的光,細細端詳了起來。
此刻的她披一件卡其色風衣,灰色休閑褲,一雙鳳眼慵懶中透着理科學者獨有的銳利智慧。為了方便,她将長發随意盤起,這也頗有理科學者的風範。
嚴笑用紙巾擦擦,打開電源,也伸出舌尖試了一下。
試後,她眼裏的光芒更亮了。
“這玩意兒真做成了?”
“做成了。”甄巧很難不用自豪的語氣。
“剛好人到中年代謝低了,不敢随便吃糖,你這勺子真是造福大衆了。”嚴笑食指和中指不住把玩,愛不釋手。
甄巧笑笑。
“可有些人就是吃不胖,氣不氣?”
“比如你家莫莫?”
“……我可沒說啊。”
嚴笑關上電源,将勺子平穩地放至桌面中央。她眼神悠遠,沖甄巧身後大大的窗戶失神。
“還是年輕好啊,那時候做什麽都不用想代價。”
好美的夕陽。
這是她們不知道第幾千次看夕陽了,卻還是美得令人窒息。
甄巧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陪她一起發呆。
“然後等着人到中年,曾飛出去的子彈飛了回來,穿過自己的太陽穴?”
嚴笑沒看她:“好狠的話。”
她的瞳孔映出了教學樓上,太陽最後四分之一個腦袋。
甄巧眯起眼睛,調侃道:“說真的,你要是想回到過去,我送你,黑匣就在我們那兒吃灰呢。甄老師為您全程保駕護航。”
“罷,罷!”嚴笑一擺手,“歲月這個大爺,我可惹不起。”
甄巧笑了兩聲。
很多情況下,她早知道嚴笑會說什麽話,耳朵只是聽了一場早就知道劇本的經典戲音樂劇。
雖然他們做出來了時空機器,并且曾用一條兩天前的短信證明了其可行性,但從那之後,他們從未用過。
時空機器這東西,他們都知道,第一次啓用将是混亂的開端。
夕陽總能勾起人的聊天欲。
她們并肩坐着發呆,任由時間靜靜流逝,任由流逝的時光浪費掉。
嚴笑先開口了:“院長今天又把我火急火燎地叫過去,我還以為有什麽新項目了,結果只是想給我介紹他侄子。”
“條件怎麽樣?”甄巧問。
“不管條件如何,我說我是獨身主義者,還給我牽紅線,就很不尊重我。”
“是。”甄巧認同她的話。雖然自己不能想象沒有莫向晚的世界,但她尊重每個人的生活方式。
嚴笑這人真的很奇怪。擁有無可挑剔的外貌、家境與智商,從小到大收到的表白有男有女,沒有幾百也有幾十,但就是沒談過戀愛。
一次也沒有。
有些人天生就不需要愛情。
據嚴笑說,她是無性戀,不喜歡小孩,且覺得長期穩定的關系是個累贅。
那我們長期穩定的友誼算不算累贅?甄巧如此反問。
嚴笑搖搖頭,但如果你是我女朋友,我就覺得累贅了,我可不想吵架之後還要哄你。如果莫莫是我男朋友那更倒黴了,每天早上起床都看到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我都想把他鼻子揍歪。
甄巧啞然失笑。
“我是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一個破搞物理的,”嚴笑似笑非笑,自嘲時興致勃勃,“我全身上下也就腦子值錢。”
甄巧用滑稽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身無分文的峰嚴集團千金?”
“公司在我弟弟手裏,我手裏大部分錢都捐出去了。”
“然後iphone24都出了,你還在用14。”
嚴笑挑挑眉。
“這又不是為了節儉,是紀念……”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打斷她未能說出的後半句話。
熟悉的西班牙探戈,小提琴和鋼琴永遠隔着半拍。
自從昨天那場演奏,入了迷的甄巧就把鈴聲設定為了《一步之遙》,這樣每次接到電話,都能想起他們合奏時的模樣。
最好的丈夫是世上最好的鋼琴家,最好的朋友是世上最好的小提琴手,那首曲子無論如何都從心頭再抹不去了。
不知是誰如此不識趣,她們在這兒好好地看夕陽呢,非要打擾一下。
擡起手機,是一個陌生卻官方的手機號。
看着那一串數字,甄巧感到心跳得很快很快,莫名其妙的。
嚴笑湊了過來,皺起眉頭:“醫院?”
好像是。
但甄巧沒有回應她,只是劃通了接聽鍵。喉嚨好像被一塊什麽東西堵住了。
“您好,這裏是長安區第九人民醫院。請問是甄女士嗎?”
那是一個冷冰冰的女聲,悶悶的,好像是隔着口罩發出的。
甄巧的嘴唇突然開始抖。
“是。”
“莫向晚是您的丈夫對嗎?”
“對。”
“您趕緊過來吧,他……恐怕快不行了。”
甄巧的腦袋嗡一下炸了。明明早上,她還送他去外院上課,臨走時還拍了他的腦袋,怎麽現在突然到醫院去了?
“不行了?”
甄巧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卻不知道它們的意思。又或者,她知道,卻寧願裝作自己聽不懂。
“您先過來吧。”電話那頭的醫生焦急了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
甄巧挂上電話,她知道隔着電話什麽也問不出來了,只能去現場。
夕陽落山,工作坊內一片昏黑,身邊嚴笑的臉埋在了陰影裏,甄巧看不到她的表情。
“去九院,快!”
嚴笑沒有問任何話,直接扣上風衣,和她跑出了設計學院。她剛才就站在甄巧身邊,聽到了聽筒裏傳出的聲音。
趕到第九人民醫院之後,甄巧看到病床上的那具屍體時,她才真正相信醫生的話。
據說,一根鋼筋穿過了他的肋骨。
莫向晚在經過一棟居民樓時,頂樓修建空中花園的工人手機爆炸,他受沖擊波飛出,身體将堆在一旁的鋼筋撞了下去。
那時,莫向晚恰巧在系鞋帶,而那根鋼筋是如此精準地直接穿過了他的肋骨,穿透了他的胸腔。
因為傷勢過重,醫院無力回天,他本就該死在那棟樓下。
整個事件經過實在荒謬得過分。
可無論如何,結果明晃晃擺在了眼前,只能暫時逃避,卻無法否認它的發生。
甄巧看着病床上,那毫無生機的蒼白側臉,大腦一片空白。她知道莫向晚死了,她知道他終有一天會死,可沒想到現實竟然會是這樣。
在她身旁的嚴笑亦是如此。
該簽死亡告知書了。
在護士的指引下,甄巧最後看了一眼床上的愛人,那具像一件安靜的藝術品的愛人,走出了病房。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白得刺眼的牆壁。
甄巧讨厭來醫院,真的很讨厭來醫院。
她想到近二十年前父親犧牲後,媽媽精神失常的那段時間,也是瘋狂往醫院跑;再後來爺爺突發腦溢血,也是在醫院裏告的別。
不,他沒死。
他不能死。
“你要怎麽辦?”背後傳來了嚴笑的聲音。頭一次,她的嗓子也在抖,那個永遠鐵面永遠不近人情的撲克臉也害怕了。
甄巧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所有人包括前面的護士都會以為,披着風衣的女人問的是未來;實際上,她問的是過去。
甄巧感受到了眼角的淚。
“我不确定。”
她是真的不确定。
她的內心有兩個人。一個人愛莫向晚愛到發瘋,不能接受他的死,願意用一起代價看到他活過來;另一個人懷揣的,更多的是對宇宙的敬畏,和莫向晚本人一樣信仰最美麗的科學。
有些意外就該發生。
如果命運讓他在36歲這年死去,那也完全沒有辦法,就像莫紮特一樣。
甄巧在死亡告知書上簽字,作為直系親屬。她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好像慢些些就能讓莫向晚慢些死亡。
嚴笑一直站在她身後,目光随着她鼻尖的運動軌跡搖擺。她的臉格外蒼白,如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待了十年一般。
“你認命了?”
“那不是命,那是科學。”甄巧簽完字,輕輕放下筆。
“真正的科學躺在你家裏,只需要一條短信,一封郵件。”
沒人知道她們在說什麽,除了她們自己。
甄巧轉身,看向她:“如果失敗了呢?”
“Do we have anything else to lose?(我們還有其它可失去的嗎?)”嚴笑也直勾勾地看向她。
甄巧知道,嚴笑無法用自己的母語說出這麽殘忍的話,即便鐵石心腸如她。
是啊,莫向晚已經死了。
就算失敗了,他也依舊是死了而已。
但她仍在害怕。
她害怕的是另一件事,她怕反複見證愛人的死亡,而逐漸的,會變得麻木,甚至忘掉此時此刻湧出的眼淚。
“注銷戶籍之後,把這份文件簽了。”小護士遞來幾張紙。
甄巧接過看,是火化遺體的同意書。
她不想簽字,但她知道不得不簽,不然公安機關會介入,強制執行火化。現代社會裏,人死亡後只有一種存在方式。
她不想讓莫向晚變成一抔土,尤其舍不得他的大腦化為灰燼。
那承載了他全部意識的大腦,讓他成為莫向晚的大腦。
別無選擇。
甄巧從口袋裏掏出随身攜帶的圓珠筆,打算簽字。
然而,在目光上移的那一刻,她與嚴笑對視了。
“我也不想讓他死。”嚴笑按住了她手,眼角泛紅,“這不公平,再給他十年,就十年,他就能碰到語言的邊界了,我知道的。”
聽起來有些可笑,但那卻是一個科學家口中所能說出的、最悲痛的悼詞。
甄巧手指一軟,簽字筆掉到了地上。
時間凝固。
不,時間好像還倒流了幾秒。
甄巧站起,将一片空白的文件遞換給護士:“容我思考兩天。”
嚴笑瞪大了眼睛。
她明白了甄巧的意思。
那一刻,他們此前的所有公約盡數作廢。人終究是人,會為情感打破規則。
她決定挽救他的生命。
世界需要這麽一個天才語言學者,學生們需要這麽一個絕世好老師,至少她是這麽認為的。
他們說,醫院和殡儀館是對接好的,他們要直接将莫向晚拉過去,經由殡葬一條龍的處理後火化。
不能火化。
無論未來能不能改變,都不能讓那顆大腦消失,任何一條時間線上都不可以。
甄巧的臉也分外蒼白:“可以讓他多在太平間躺幾天嗎?”
“好辦,我跟我弟打聲招呼。”嚴笑擠出一個蒼白的微笑。
她很少笑,尤其不會在這麽難過的時候笑。
除非絕境中還有一朵花。
而那朵花,就靜靜躺在甄巧家裏,她們曾以為這一生都不會等到它發芽。
時隔一年,她們再次揭掉了那層厚厚的黑色天鵝絨布,露出裏面的儀器。
時空機器。
由莫向晚提供認知學基礎,由嚴笑提供理論知識,由甄巧制作完成。
他們三人的智慧合起來,攻下時間已不在話下。
它看上去普普通通,跟裝手風琴的黑色大箱子沒什麽兩樣;即便家裏進個賊,賊看一眼就會和它擦肩而過。
到了2032年,實在的物質依舊無法達到光速,只有波才能勉強與光并肩前行。
因此,時空機器只能傳送電信號——從最基礎的電磁波,到人腦神經元中産生的電信號。
當然,她們從未嘗試過傳輸意識,因此時空機器中“認知儲存黑匣”的部分從未運轉過。
這到也無妨,因為一封郵件足夠。
只要莫向晚不在今晚經過光華小區即可;而他本人知道時空機器的存在,收到一封郵件就會明白一切。
至于,為什麽是郵件?
她們沒能拿到莫向晚的手機,只能找到他留在卧室的筆記本,就只能發郵件了。
跨時空傳送最大的局限是,信號只能在同一實體上跳躍,因為不同實體無法在時間軸上重疊。
比如:甄巧的意識只能傳給以前的甄巧,無法傳給過去的嚴笑;這部筆記本發的信息,也只能是以前的這部筆記本接收。
甄巧給電腦接好線。
“傳20小時?”
邊牧小派乖乖地蹲在她們身邊,守候。它察覺到了主人情緒的不對,卻無法知道,另一個主人已經死了。
嚴笑皺眉道:“他九點以後就不處理工作了。”
“每天早上起床後,他也會看郵件的。”甄巧對他的習慣當然了如指掌。
“不愧是他的枕邊人。”嚴笑一直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
甄巧樂了:“在他複活前的這五分鐘裏,我允許你小小地代他當一下我的枕邊人。”
“滾。”
她們的語氣輕松而快樂,就好像莫向晚沒有死;又或許她們覺得,只要發去這封郵件,莫向晚确實就不會死了。
【來自未來:2023.10.16不要經過光華小區】
擡手,按鍵,發送。
按下發送鍵的那一刻,明明不到毫秒,她們卻覺得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之久。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甄巧。
她們仍對着時空機器,面前仍是莫向晚的電腦。
奇怪?
為什麽他的電腦還在這裏,甚至連位置都沒變?
她們增加了記憶。
莫向晚依舊死了,甚至連死法都沒變,一切都能上一條時間線一模一樣。
甄巧曾以為郵件還沒發,可她清楚地記得,已經按下過發送鍵了。剛才那電流一樣的感覺,就是作為時空見證者的她們,憑空增添第二次記憶的标志。
“汪汪汪!”樓道裏有人經過,小派突然叫了兩聲。
她脊背滲出冷汗,點開收件箱,那條發回過去的郵件分明就躺在那裏,旁邊有一個醒目的紅點。
嚴笑也意識到了問題。
“怎麽……回事?”
“他沒看郵件?”甄巧不可置信。
嚴笑的瞳孔也驟然收縮,但她仍佯裝鎮靜道:“可能今天他恰巧忙,沒看。”
甄巧深吸一口氣,在黑匣子上額外撥了一個零。
“直接遞歸吧,保險些。”
“200個小時……上周教務處給他發了評教新制度,他還吐槽來着。”
是的,甄巧也記得這件事。不管怎麽說,過去一周內,莫向晚肯定能看到郵件。
擡起手指,按下,發送。
第二次發送。
她們幾乎什麽也沒幹,卻感受到了時空旅行者的孤獨——作為時空見證者。
明明是同一段時間,他們卻擁有了三段記憶,相互交織,最後纏繞成令人頭痛的混亂。
而這一次發生的事情,讓她們原本的期待變成了絕望。
這一次,記憶中的莫向晚被謀殺了。被誰殺的,用什麽手法殺的,一概不知道,只知道地點在安南路附近的咖啡廳前;警察還在調查死因中,而現在他們還沒調查出來。
什麽時候能查出死因?
有可能幾天,有可能幾年,也有可能一輩子都調查不出來。
是誰?是誰殺了你?
這一次的死亡,比之前的兩次都要讓人絕望,因為他用不同的方式,死在了同一時刻。
難道他注定該死在這一天?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嚴笑死死盯着電腦屏幕:“說不定只是巧合,時間線不存在修正這一說,宇宙才懶得管我們這些破事。”
但是,她的語氣很虛。
宇宙才懶得管我們的破事,甄巧自嘲地笑了。
我們用盡一生都在探尋宇宙的秘密,到頭來它卻懶得管我們的破事。
不過,這樣也好。
甄巧感覺自己笑得蘋果肌都僵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笑,可能只為驅散恐懼。
她編輯了下一條短信。
【來自未來:2023.10.16晚17:00左右你會被謀殺,在安南路的Tims門口】
然而正要發送時,甄巧猶豫了。
真的有用嗎?
只告訴你會被謀殺,但誰殺的,怎麽殺的一概不知——看到這條消息的莫向晚該怎麽救自己呢?
有沒有可能,他被殺手盯上了,第一條時間線上的鋼筋也是蓄意謀殺?
甄巧轉頭,卻驚恐地發現,嚴笑的眼神也是空洞的。
她們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在害怕同一件事情,也在同一件事情上絕望。
除非……
除非莫向晚複活,告訴她們是誰殺了自己,他經歷了什麽。
下一秒,甄巧說出了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
“我們救他沒用,他得自己救自己。”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震驚了,直接捂住了嘴。
嚴笑錯愕地看着她。
她們對視了。
一個眼神,她們就可以知道對方什麽意思,更別提一句話了。
嚴笑倒吸一口冷氣,抓住她的胳膊:“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甄巧小臂肌肉倏然緊繃,一個翻手上來回抓住她。話已出口,那埋在最深處的賭徒思維也湧了出來。
她不怕屍體,尤其不怕莫向晚的屍體,更不怕再次見到它。
嚴笑的小臂也僵了,薄薄的嘴唇不住顫抖。
從那一刻起,她們的世界天翻地覆。
甄巧笑得很怪異。
“他剛死沒多久,不是嗎?”
作者有話說:
回憶殺高虐預警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