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獵物與獵手
獵物與獵手
林然被踩踏，全身斷了七根骨頭，沒有傷及關鍵部位。陸清朗付了林然的醫藥費，這一天總算是過去了。白蔚風躺在床上深夜依舊無法入睡，他起身坐在黑暗的客廳沙發上，他想着地震的時候陸清朗拉住的是他的手。在那危急的一刻，是下意識的行為。
他記得第一次在團體咨詢的時候見到他的那一刻，白蔚風看到他小腿上疤痕，那個疤痕和長跑絆他那個人的一模一樣。他摔倒了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臉，白蔚風找老師調監控，監控壞了，他找同學作證，所有人都冷眼旁觀、默不作聲。從那個時刻，白蔚風就知道，那個人在洛川中學有背景有手段。直到咨詢會上，他知道了陸清朗的名字才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視而不見，畢竟整個學校都是未來科技投資建設的，有誰會去惹它的接班人？當他拿着相機回到家的時候，白千裏聽着他口中的陸清朗高興的跳了起來。他還記得他父親口中的話“你要是和陸清朗做了好朋友咱們家以後就發達了。”“一定要找機會謝謝他送你禮物”“請他吃個飯。”白蔚風從電腦上查那臺相機的價格，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這麽貴，還是還給他，他把相機裝進盒子。可是他把自己絆倒的事呢？這件事捅破了也沒有人站在他這邊，他又打開盒子把相機拿了出來。在他猶豫的時候，好友申請出現在他的社交網頁上。
陸清朗請求加您為好友。白蔚風看着同意和拒絕的按鈕，點了同意。他翻看他的賬戶，好友一千多個人。但是主頁是空的。一條消息彈出來“看看窗外。”白蔚風從床上躍起，看到陸清朗帶着書包在他家門口沖他招手。白蔚風從桌子上把相機包好走出家門，他看見陸清朗已經在對面林然家門口的椅子上坐下來，桌子上擺着兩瓶汽水。
白蔚風猶豫的坐到他對面，他把相機放在桌上“相機還你。你......找我有事嗎？”
陸清朗沒有去接白蔚風手裏的盒子，他輕快的說“我爸說讓我找個老師補補課，如果能活到那天話......他要送我去英國留學。我看你英語成績排了全年級第一。你給我補習怎麽樣。”陸清朗把相機推到白蔚風胸前“這個就當見面禮。補習費我會按照最高給你。”
“為什麽找我？找個外教教你不是更好。”
陸清朗笑笑說“你以為我真學啊，我就是找個認識人給我打掩護裝裝樣子。”他對白蔚風使眼色，白蔚風回頭看到巷口的賓利車裏一個戴墨鏡的男人一直盯着他們這邊。陸清朗從書包裏掏出幾套卷子擺在桌子上“上課吧，老師。”
“喂？靳叔叔！地震你們那邊還好嗎？”
白蔚風隐約聽到旁邊周夜從樓梯間傳來的電話聲。
“......”
“我明天想見見我弟弟。就10分鐘！”
“......”
“5分鐘。”
周夜放下電話摸黑走到間廳櫃，從白千裏的錢包裏拿出一沓錢掖在自己的褲子口袋裏又迅速跑上樓去。第二天周夜胃裏一直翻湧。她倚靠着那顆榕樹，看着巨大的松針遮擋着白房子，這裏一切就像是一場短暫又漫長的噩夢。她恍惚間看到被炙熱的水流沖洗那股藍紫色的氣體在管道中被噴出，她在白色的房間裏醒來。
周夜聽着腳步聲靠近過來。周海朝他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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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聲點。”靳山河說。
“好。”周海頭發推的短短的，白嫩的臉也曬成了古銅色，他蹦蹦跳跳的伸手摟住周夜，他看到周夜手中的餐盒“姐，給我帶什麽好吃的？......烤肉啊！”周海興奮的立馬坐下盤腿坐在地上開始吃，像是從來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一樣。
“什麽？你們先止血。我馬上就到。”靳醫生挂斷手機說“周海，走了。”
周夜忙把飯盒塞進周海的懷裏“你帶回去吃。”
“帶回去就被別人搶了。”周海小聲哭泣起來“靳醫生，我能再和姐姐多待一會兒嗎？就一會。”
“如果你被抓住，我可保護不了你......周海，你聊完原地不要動，我回來接你。”
“嗯”
周夜看着靳山河遠走的身影，她試圖爬過兩米的鐵欄杆。
“別費勁了，姐”周海說“上邊的圈纜是通電的，上個月有個男孩越獄被電死了。”
周夜嘆了口氣，說“你現在怎麽樣？”
“靳醫生把我調到醫務室打掃衛生。挺輕松的。”
“還有人欺負你嗎？”
“好多了。偶爾...那就那個大疤臉”
“你還沒有到對面那個區嗎？”
“我沒有通過檢查。”周海低下頭“靳山河說我在這邊更安全。”周海放下手裏的食物說“姐...我上次太害怕了。害你們被抓。”周海的眼淚落下來。
“下次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不要害怕。”
“嗯！”
周夜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紙幣塞進周海的口袋裏。
“姐，你哪來的這麽多錢。”
突然“咚”的一聲，周夜感覺身後的樹林好像有聲音“你別問這麽多。”周夜環顧四周，然後拍拍他的腦袋“我走了。你藏好了。以備不時之需。”
白蔚風跟着周夜一路，他一直在觀察她。他遠遠的看到周夜在栅欄邊上和一個男孩說話。那個男孩長得有點像漫畫裏的小男孩，大眼睛雙眼皮，鼻子圓圓的，笑起來有兩個深深的酒窩，他有點駝背。他坐在地上盤着腿狼吞虎咽的吃着那些他們吃不下的烤焦了的烤肉。白蔚風正想上前和周夜說話，他看到周夜從口袋裏拿出一沓錢塞進那個男孩油膩的手裏。白蔚風想起昨晚周夜的行為瞬間明白了原因，周夜拍拍他的腦袋轉身朝着公交車站走去，那個男孩呆愣楞的站起來看着錢陷入沉思。
“你就是周海。”突然一個聲音驚醒了周海。周海還沒來得及看到角落裏的人影就感到一雙大手朝他襲來，他下意識的閉上眼睛緊縮身體，他以為一個拳頭要像疤臉男孩那樣打在他的臉上，結果一只落在他的衣領上，另一只手落在那一沓錢“還給我！”
周海慢慢睜開緊閉的眼睛看到他憤怒的臉，他看到他的一只用力的手抓住他的衣領，一只手拽住他手裏的錢，兩只手都用力把他拉向他，他的身體重重的擠壓在冰涼的鐵欄杆上，他嘴裏的烤肉味被鐵鏽味取代。白蔚風的眼神像是沙漠裏大火，發出濃烈的焦灼氣味，讓周海覺得渾身不得勁。
“這是我姐給我的！”周海捏着錢的手用力往回拉，白蔚風的胳膊狠狠的撞上了鐵欄杆。周海就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沙子往他臉上撒，這已經是他在這裏的一個求生手段了，像是個職業烏賊一樣。周海拽着錢的手發力，白蔚風絲毫不松手，周海直接上嘴狠狠的咬在他的手臂上，白蔚風“啊”的大叫一聲手往回縮，一下子把錢撕成了兩半。
白蔚風甩了甩手，又把被咬的手在後背蹭了幾下，嘴裏嘟囔着“還咬人！”他抓着周海衣領的手依舊不放開，周海被勒的無法呼吸。周海全身一抖一抖的感覺自己即将魂不附體，他松開了緊握錢的手，用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扯住白蔚風的兩條胳膊喊了出來“有！人！逃！跑！”
“快來人啊！他要逃跑了！”周海揚起脖子尖叫起來。門衛值班的3個安保人員跑了出來，按倒了他們兩個人。白蔚風皺着眉頭喊道“我沒逃！我不是這裏面的人！”
白蔚風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只覺得腦子像是被人灌上了漿糊、脖子後面像是被人踹上了兩腳。周海的大臉突然靠近他又把他吓了一大跳。他這才仔細的看了這個小混蛋，周海眼角還挂着未擦幹的淚珠，他嘴角還帶着烤肉渣，随着他的呼吸上下浮動。
“這是哪？”
“救濟院。”
白蔚風回憶起剛才被襲擊的場景，腦殼的疼痛感更強了。他捂着腦袋看着陰暗的大宿舍，一股尿騷味從床旁的尿盆裏飄散過來，他直想吐。
“你是領養我姐姐的那家人？”
白蔚風沒有回答他“哪裏是出口。”
周海他那個發黑的枕頭裏他掏出一團鈔票碎片放在床邊，然後指着牆角的木制樓梯說“還你！我不要你的臭錢！走吧！”
白蔚風瞥了一眼那一團鈔票攥在手裏朝樓梯走去，周海從他身後“喂”了一聲，白蔚風回頭看到周海正站在地下室中央的大燈下，幾只飛蛾在他頭頂盤繞着大燈飛來飛去，昏黃的燈光被它們的翅膀隔斷掉落在他的身體上，他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游魂，又像一只可憐髒兮兮的小狗。
“我以後不拿我姐姐的錢了。你別怪她。”
鈴聲響起一群的男孩女孩從樓梯上奔下來，身形壯碩的疤臉男孩擋住白蔚風的路，白蔚風繞開他，疤臉男孩捏住他手裏的一團錢。
“放手！”
“你手裏的是錢？”
“讓開！”
“好家夥！新來的孫子口氣這麽大！我今天讓你長長見識見識！”
白蔚風這才看見疤臉男孩後面的幾個小跟班手裏已經抄起了家夥，一個拿着一根掃帚，兩個人拿着鐵飯盒，還有一個人拿着一個椅子腿。白蔚風被5個人先是一輪棍棒盆敲擊，然後他們覺得不過瘾開始了拳打腳踢。他們5個人圍毆白蔚風，白蔚風從站的四平八穩到搖搖晃晃最後身體蜷縮在地上嘴裏吐出血來噴了好幾米遠。
周海心裏默念“不能害怕！”，這個男孩現在是她姐姐的家人，如果因為他這個男孩被打傷，她姐姐的日子将不會好過，可能他再也看不到周夜了，一萬個思緒沖入他的大腦，周海沖了上去擋在白蔚風身上喊了一聲“別打了！他不是福利院的人，他是外面的孩子！”
“外面的孩子？”“那他怎麽進來的？”5個小混混手落了下來面面相觑，疤臉男孩左右瞧了瞧“哼”了一聲，他蹲在捏着白蔚風的下巴，抽了他的右臉狠狠一巴掌，五個男孩都後退的一步，疤臉男孩說“外面的孩子就這麽了不起？”疤臉從他手裏摳出錢發現竟然都是碎掉的鈔票，疤臉男孩臉上的疤變得又紅又紫，他吼了一聲發號施令“把他扔出去！”
5小團夥的人相互推搡不肯上前。疤臉男孩“呸”的沖他們吐了口水，他拖着白蔚風的一條腿，白蔚風的腦袋四處撞着兩邊的床腿發出有節奏的“咚咚”聲，周海壯着膽子拖住疤臉男孩的手“你放開他！”疤臉男孩一拳打在周海的臉上，周海的兩顆牙從他的嘴裏飛了出去。疤臉男孩對着他的跟班說“把他也扔出去。”幾個跟班興致很高的湊過來一人一條胳膊一人一條腿的擡起他，周海劇烈的掙紮着。
白蔚風暈了過去，他不知道過了多久，開始看到一絲光線，聽到劇烈的嚎叫。他的嘴被膠條封住，手腳都被捆着，他聞到濃重的血腥味，然後他看到一個穿着屠夫衣服全身是血的人把周海剁成了好幾段。
一個眼球滾了好遠碰到了他的手指。
“這個家夥怎麽辦？”
“你們還真是蠢，怎麽讓一個陌生人進來的？你不知道現在未來科技的黑料滿天飛，有多少個記者僞裝進來。”
“他還是個小孩...要不要上報主管？”
“跟以前一樣直接弄幹淨，誰也不知道他來過。”
“唔唔唔......”
屠夫轉過身“有什麽遺言現在說吧，你不該進來的。”屠夫撕開膠條。
“我爸是未來科技的職工，真的，你去查，我爸叫白千裏，是運輸部的職工。”
“繼續編。”屠夫拍拍手上的肉沫繼續說“你還有十秒鐘。”
“我是未來科技繼承人陸清朗的朋友。不信你去看我手機裏的照片。我死了我朋友不會放過你們！”
屠夫皺皺眉，他翻了翻牆上公司年會發的日歷上的照片，從桌上拿起他的手機甩了甩。
一張、兩張，幾千張都是日歷上那個小家夥的臉，屠夫又看看白蔚風，把嘴裏的口香糖吐到地上“操，那你他媽更不能活了！”
突然，門被撞開，靳山河沖進來。
“靳大夫。”
靳山河看着周海的頭踉跄的幾步才站穩“你們放了他！他是...關系戶。”
“他嘴可不嚴。”
“放心，我擔着。”
半夜白千裏叉着腰臉色非常難堪的沖進醫務室。靳醫生連連對白千裏說着抱歉，安保人員誤會了。白蔚風坐進轎車用力的關上了門，只剩下白千裏手舞足蹈的和靳醫生對峙的畫面。
“周海死了”白蔚風回過來看着周夜“我跟着你過來......你弟弟大喊我逃跑了，保安就把我抓了。裏面一個臉上有疤的男的來搶錢，就把打暈了，我看到他們在...他們...要不是...”
周夜抓住白蔚風冰冷的手，她的眼睛閃過一絲不被人察覺的悲傷，又在瞬間隐匿她深黑色的眼眸裏“噓...噓...噓”
周夜輕輕撫着他的背“......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這是未來科技......”
白千裏怒氣沖沖的上了車，再次勁關上門震的車來回搖晃，一腳油門，車飛速的往市區裏開。白千裏罵罵咧咧的開口質問“白蔚風！我和你說了，不要來這裏！”
“他們殺人了！殺人了！”白蔚風大喊。
“你給我閉嘴！”白千裏罵道。
“周夜”白蔚風看向她。
周夜點點頭，用眼神告訴他他沒有發瘋。白蔚風握住了周夜的手，咬着牙說“我知道你為什麽要調查未來科技了。”
周夜平靜的摸了摸他額頭的血痕“好好養傷，其他什麽都不要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