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極光燈塔

極光燈塔

“極光島到了。”金發碧眼的乘務組小姐推推熟睡的男人,她這一路看了他很多了。這個帥氣的男人總是拿着巨大的攝影機對着大海拍照,海風總是吹氣他及肩卷曲的黑發,他的眼睛裏閃着攝人心魄的光芒,她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有魅力的亞洲男子,甚至連他睡覺的側臉都讓人垂愛。

“先生!”

陸清朗睜開眼睛看到外國美女的臉快要貼上自己的臉了,他站起來了。周圍的人都走空了,他拎起箱子走出船艙。零下三十度。環繞着晶瑩的冰山,巨大的雲朵和彌漫的霧霭把清晨微紫色的蒼芎裝點的如同仙境。他的哈氣模糊了眼前的視野,他一步步的走下懸梯,巨大的汽笛聲在空曠的海平面回蕩着。他看着紙上的坐标,不住的搖頭。這個島嶼和他的居住的島嶼只隔了10千米,但是這麽多年他都沒有想過他會是在這裏。

踩在紮實的雪裏,深一腳,淺一腳。沒過腳踝,“咯吱、咯吱”的踩雪聲清脆響亮。一個穿着綠色迷彩服的男孩舉着他的名牌,上面寫着“歡迎”他跟着他上了汽車。那輛越野車是墨綠色的。

迷彩男孩拍拍汽車門。門還是鎖着的。迷彩男孩又拍了拍,門才“咔”的一聲解鎖。

迷彩服男孩打開門對着裏面,說“WHITE,總部的領導接到了。”

“這是我們的班長,今天您有什麽需要跟我們WHITE說。”

“好”陸清朗進到溫暖的車裏,麻木的手指才開始有了知覺“你好”陸清朗從口袋裏拿出坐标遞到前方,接着說“我想先去這個地點。”

前面的男人帶着厚實的帽子墨鏡,圍着圍巾也不回頭也不說話,他接過信件翻了翻然後凝固了幾秒鐘然後點了一下頭。汽車開動,迷彩男孩非常健談的用法語說起他們在島上的執勤任務,開車的男子一句話也不說。

“你們班長平時都不愛說話嗎?”陸清朗抓抓頭發“我視察還是要簡單溝通的。他聽不懂法語嗎?還是跟他說英語?”

“WHITE平時不這樣。”迷彩男孩說“陸先生是中國人吧,WHITE也是。您說中文就行。”

越野車突然停了下來,陸清朗整個人撞到了前面的座椅上。他有些氣憤的剛要開始國罵,那個男人回過頭來,摘掉了帽子和圍巾。

陸清朗看到了白蔚風,瞬間覺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白蔚風那張變化了的臉讓陸清朗心裏湧上萬千感觸,這就是他這八年一直想要碰觸的人。白蔚風的眼睛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膽怯和屈服,他眼神裏多了強硬和堅韌,陸清朗看着他的胸肌慢慢的填充着風衣,整個人挺拔的像一棵楊樹。

白蔚風“你想問什麽?”白蔚風看見陸清朗濃密的黑發蓬松的卷曲着,那張菱角分明、英氣逼人的臉上,粗密的劍眉微微擡起,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放出攝魂的光芒,對于他來說,看到他,聽到他的聲音,聞到他的氣味,感受他的溫度,這些像是一根根針戳破着包裹起來的記憶,而那些記憶又像是洶湧的海嘯分分秒秒的碾壓吞噬他。陸清朗陸清朗聽見自己的呼吸頻率增加了。拿相機的手感覺有些冒汗,他換了個手拿相機。

白蔚風冷着臉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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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朗笑着說“白蔚風!”他興奮的手捏捏他的肩膀“你可真是壯實不少!我剛才都沒認出來。”

“請你保持距離!”

“WHITE,多少距離合适?正距離還是...負距離?起了個洋人的名字躲在這裏。”

白蔚風一腳油門,陸清朗又撞在前坐上。越野車飛速的從白茫茫的雪路上穿越,劇烈的暴風讓車也跟着來回搖晃。陸清朗他的背影,默念着“你這八年怎麽過的...”

迷彩小哥有些不知多措的說“你們認識嗎?”

“曾經......認識。”陸清朗舉着相機,一只火紅的狐貍在雪中飛躍,他拿起相機在白蔚風的肩頭拍下了那只狐貍。“咔嚓”一聲。它的聲音一下子讓白蔚風回到了過去的某一天。那裏不是白茫茫而是血月當空。白蔚風保持沉默。越野車停在一個補給點,白蔚風對迷彩小哥說“Lucifer,你下車,我單獨和他聊聊工作。”

迷彩小哥猶豫的點點頭下了車。

白蔚風開動汽車,風雪斜着打車窗上,越野車在白色的世界裏飛躍。陸清朗看着他,陸清朗喜歡他,他此時無比的肯定。他也曾懷疑過,懷疑随着時間的推移,兩個不同變化的人,兩個在不同時空的人就像是兩條相交又遠離的直線,怎麽會再次心動,怎麽會可能還會喜歡。不是幻覺。陸清朗他把手伸到他的背後,他沒有觸碰他,太多的夜晚的夢境,他的手碰到他的時候,白蔚風就消失了。

越野車深一腳淺一腳的在白色的世界裏蹦蹦跳跳,這裏與世隔絕,這裏寸草不生。唯有頭頂不滅的極晝和蔚藍的天空。陸清朗看見白蔚風有力的臂膀牢牢的握着手柄,帶着他飛躍。恍惚間陸清朗覺得過去的廢墟和時間塵埃都有了意義,因為這個男人,那些思念全都化成了無聲的雪花,彌漫在這個島嶼上。

燈塔位于南疆島的最南端,巨石鋪成長而狹窄的走廊插進海洋,充滿碎冰的深藍海浪拍擊着巨石,紅色和白色相間的高大燈塔上一束金色的燈光朝向霧霭彌漫的海洋。這裏就像是畫報上的風景圖,遠處突然“噗”的一聲噴水聲,一條背頭鯨探出水面發出穿透天際和堅冰的吶喊,巨大的黑色腦袋有猛紮進海裏,一條順滑漆黑的兩片狀尾巴翹起,拍打水面濺起萬千水花。

陸清朗拿起相機按下快門。

“你要來的地點”白蔚風指指燈塔,拍拍身上的雪“下午會有人帶你去核心區住。”

一只帝海豹從海裏跳上來,搖搖擺擺的朝白蔚風走過來。白蔚風摸摸它的頭,它左右搖擺,白蔚風從口袋裏掏出一條小魚幹扔到它的嘴裏。

“這是你的朋友嗎?”陸清朗拿着相機靠近它,海豹又跳進了海裏。

“你拿着相機會吓到它。”

“我想你。白蔚風。”

白蔚風轉過身沒和他對視,心裏像築鉛一樣越來越重壓的他無法呼吸,他直步走向燈塔的入口。陸清朗緊跟其後,白蔚風打開門回頭直視着陸清朗。他深吸一口氣,平靜的擡起頭“我很高興你還活着。陸清朗。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考察完了你回你要回的地方吧。”

陸清朗臉靠近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關心你。”

“陸清朗,你下個月就要結婚了。我不是你該關心的人。”

白蔚風的眼睛閃過一絲慌亂,而這一絲慌亂是陸清朗尋找的破綻。白蔚風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把他推出燈塔,關門上鎖“走吧。這裏零下三十度,不想凍死,趕緊開車朝東走。”白蔚風爬着樓梯,他勻稱矯健的身體迅速的爬到燈塔的艙室。他看着巨大的冰塊在太陽的照射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冰川斷裂成碎片又相互撞擊。室內的玻璃有一條長長的裂紋,寒冷的風透過那道裂縫緩緩的吹進來。這就是世界的盡頭。

白蔚風按下燒水壺,熱氣從壺嘴噴射而出,“呼呼”的叫着。他的呼吸聲顯得那麽明顯又局促。陸清朗站在雪地裏一動不動。六個小時過去了,天開始變黑。白蔚風懸着的心越來越沉重,夜裏這裏溫度會更低,之前在這裏的守衛出門巡邏遇到暴風雪找不到回來的路已經凍死過好幾個人。那個家夥穿這麽少,這麽下去可能要出人命。他從絕不去看他,變成一個小時看一次,變成十分鐘看一次,最後他立在燈塔頂的窗戶前看着他。

這個男人。白蔚風覺得自己有些坐立不安,他看着陸清朗瑟瑟發抖的跺着腳來回走,他連個帽子都沒帶。他想起陸清朗從湖裏撈出來的樣子,和現在也沒有區別,那時候他全身是水,現在他全身是雪。

收音機裏開始播報暴風雪預警。此次暴風雪将要持續一周。請各基站人員維持原地,不要出動。白蔚風看見遙遠的天際線上,一團白色的風暴逐漸靠近。

“進來!”白蔚風打開門。

陸清朗從身後抱着他的肩膀“我想你。”

“小心我揍你。”白蔚風推開他,心裏一團亂麻。

陸清朗嬉皮笑臉的說“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白蔚風拉住他“暴風雪。會死人的。”

“你擔心我?”

白蔚風說“視察領導死在我崗位旁,我這交代不過去。”

陸清朗又從身後抱住白蔚風“你讓我抱一會兒。”

“這裏是工作區域。你不要放肆。”

“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

“你真是堅持不懈。”白蔚風諷刺道。

陸清朗看着窗戶裏白茫茫中燈塔的光,射向未知的海岸,指引着未知的船只。

暖壺裏的水燒開了“嗚嗚”的響了起來。

“你為什麽要來這裏守着這個燈塔?”

白蔚風背對着他看着窗外一望無際的冰洋,沒有說話。

陸清朗将的頭靠在他的肩膀裏“靠着你,我會暖和些。”陸清朗摟着他身體的手又收緊了些。白蔚風的眼睛有些模糊,喉嚨發幹,頭蹦蹦直跳。陸清朗看着白蔚風的側臉“你變老了,白蔚風。”

白蔚風擰開打開收音機,暴風雪影響了線路,收音機只有“刺刺拉拉”的白噪音,手機一個信號格都沒有。

“你知道我喜歡的人,一直是你。”

白蔚風的眼睛模糊了,像是所有構築的高牆轟然倒塌。陸清朗緊緊的抱住了白蔚風,就像十年前他抱着他那樣。白蔚風感覺自己心跳過速,手指發燙,嘴唇發腫,兩頰冒汗,像是一個放置很久很久的機器突然運行起來,四處漏風又噪音四起。白蔚風推着巨石一次次到了山頂,石頭滾落下來,這次他想要抱着這塊石頭永遠不松手。風吹過無人的山谷,吹過滿山的冰淩,吹過寒冷的南極圈。日夜循環,永不止息。陸清朗摸着他被汗浸濕的身體,他變得強壯有力,他腹部的肌肉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空氣裏彌漫着他的味道,像是被煮熟的可可,醇香動人。

遙遠的天際線慢慢變亮,暴風雪依舊沒有停止。白蔚風從床上醒來,這是他這八年睡的最好的一天。沒有夢的睡眠、沒有中途醒來再也無法入睡的焦躁。他摸着空蕩蕩的床猛的睜開眼睛,他沒在。白蔚風迅速的穿好衣服,看到陸清朗正在爐子上烤着面包,桌上有兩個盤子,盤子裏放着切成片的火腿和果醬。

“坐下吃。”陸清朗帶着手套把烤好的面包放到桌上。

白蔚風坐下““我們談談。”

“談什麽?”

“昨天晚上。”白蔚風拿着刀子切着面包“就當沒發生過吧。這樣對我們都好。暴風雪要持續一周,食物不多,不要浪費。”

陸清朗攥住白蔚風的手“為什麽要當沒發生過。你明明...很享受。如果是因為露營那一次,我和你道歉。”

白蔚風把果醬往面包上抹了抹“問題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

白蔚風咬了一口面包,接着說“年輕的時候逢場作戲我早就記不太清了,現在也不是玩的年紀。我們都理智點。你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我取消婚禮。”陸清朗說“我是認真的,怎樣你才相信。”

白蔚風笑了笑“這都不重要了。白蔚風。時空變了,我變了,你也變了。”

陸清朗站起來走到白蔚風旁邊“昨天晚上,我們...”

“我們都是男人”白蔚風放下叉子“下半身思考。有欲望不是什麽丢臉的事。現在穿上褲子就要用大腦思考,不然和動物有什麽區別。你下個月就結婚了,你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和一個男人上床。你老婆會怎麽想。”

“結婚?你是因為這個和我陰陽怪氣。”

“怎麽?不承認?”白蔚風笑笑,從書架一疊未來科技報上抽出一張報紙“因為你的婚禮我這幾個月都在加班。”

“看來你還挺關心我。”陸清朗接着說“我看你這醋勁還挺大的。”

“自作多情”白蔚風又往爐子裏又添了一些柴火,屋裏變得更加熱了一些“我早就忘了你了,看你現在求我的樣子還真是......可憐。”

“反正暴風雪我也走不了,我們多做幾次怎麽樣?”陸清朗接着說“反正一次出軌和無數次出軌也沒什麽區別。我看你也挺爽的,估計這裏山高皇帝遠,能提供我這種級別服務的人也沒有吧。”

“幾年沒見,臉皮倒是越來越厚。”白蔚風自嘲的笑笑“既然你都不講什麽仁義道德,我又何必在乎。做就做,但你就別從這裏煽情了,我聽着惡心。”

“你就這麽讨厭我嗎?”

白蔚風依靠在後面的吊床上,脫掉了T恤“少說話,多幹活。”

陸清朗近乎憤怒的占有着白蔚風,但是他的憤怒很快就被白蔚風悲傷的眼神消解,白蔚風有理由恨他,也有理由憤怒,他有理由拒絕他,他有理由厭惡他。他低頭去親吻白蔚風,他撇開臉說“要辦事就抓緊辦,你是不行還是怎麽樣”。

陸清朗的自尊心讓他無法再說出昨晚的想念,現實啞火在大炮裏的子彈。他只能依靠他的身體,去靠近他,近一點再近一點。白蔚風沒有喘息,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像高考前的那一次,他眼圈發紅沉默不語,陸清朗停了下來。

“怎麽停了?沒勁了?”

“我要的是你的心,我要你像我想要你一樣想要我。”

白蔚風指着壁爐上面挂着一把古劍“我的心,你想要你可以割下來帶走。就像是未來科技搞的那一套狗屁一樣。”

“我喜歡你,白蔚風。”陸清朗看着白蔚風的眼睛,白蔚風的眼睛由悲傷變成了憤怒。

白蔚風朝陸可清的臉,重重的扇了一巴掌。

“我喜歡你。”

白蔚風又扇了一巴掌。

“我說,我喜歡你。”

白蔚風用力的推開他,他跳下吊床。□□着身體走出了燈塔光着腳走到雪地上,越走越遠。不能再別騙了。從十五歲到現在還不夠嗎?每一天、每一秒的煎熬他是不記得了嗎?熾熱身體逐漸冷卻。他不能有這種渴望,這種渴望讓他遍體鱗傷。一開始是雙腳發麻、牙齒打顫,然後是手失去了直覺。白蔚風聽到陸清朗喊他的聲音的時候,他已經全身麻木的躺在雪地裏。他背着他回到了燈塔,他在壁爐裏燃燒着燈塔所有可以燃燒的一切。

陸清朗幹裂的嘴唇微微顫動,他抱他到床上。白蔚風眼睛看不清陸清朗,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白蔚風因為疼痛而微眯的眼睛閉了一下,他逐漸可以運動手指“你別婆婆媽媽的。”他全身瑟縮發抖,陸清朗緊緊的抱着他。白蔚風在陸清朗懷裏,他第一次躺的那麽的安心。陸清朗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臉上。

“你怎麽哭了?”白蔚風這是第一次看到陸清朗哭“你別哭了,我還沒死呢。”

“噓!”陸清朗捂住他的嘴巴“你別做這麽吓人的事行嗎?如果我找不到你,你今天就死在外面了。”

“那你也別瞎表白了行嗎......我承受不起。”白蔚風咳嗽了兩聲,接着說“陸清朗,我真心祝你幸福。”

第二天,總部的滑雪車來到了燈塔,陸清朗臨走時看着白蔚風的側臉,他把風衣裏的請柬遞到他手裏。白蔚風打開紅色請柬,看着他們的婚紗照,他提着心突然落地,心中破碎聲卻讓他松了一口氣。

白蔚風笑着說“恭喜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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