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路上，蘇尚安這個話唠一直在叨叨。

“其實，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你看看每家每戶都自己種菜，綠色有機，自給自足，特別原生态；還有綠水青山，工廠少、車少，每天早上推開窗，那空氣多新鮮......”

“老賀，我讓我家老爺子在這邊投資個度假山莊什麽的吧，以後我們老了，來這邊養老肯定能成活到百歲......”

“不過算了，這邊娛樂設施太差了，偶爾來住住可以，長住的話，我會瘋的......”

還好地方不算遠，在賀青岑被蘇尚安吵得想下車原路返回時，終于到了，賀青岑下車才發現，這不是飯店，更像是農家樂。用木頭搭建的大門上寫着“葉三飯莊”幾個字。

門口右邊是一個露天停車場，進了大門，是一個用籬笆圍起來的院子，竹籬笆爬滿綠植，開着不知名的小花。院子左邊有幾間房頂蓋着青瓦的房子，冒着白色的炊煙，應該是廚房。院子右邊是用木頭搭建的一個長廊，長廊上擺着十幾張餐桌，不遠處，有個池塘，池塘周圍種着各種蔬菜、瓜果。在落日餘晖的映照下，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

十幾張餐桌都坐滿了，每張都坐着好幾個人，基本都是和家人，或者是同事、朋友出來吃飯，邊吃邊聊，很熱鬧。

“沒桌了？我去，這小地方的小飯店難道還要預約嗎？”蘇尚安環視了一圈，沒看到空桌，驚奇道。

他們開了快半個小時車來吃飯，他不打算就這麽離開，準備找老板商量加桌，在餐桌間掃視找老板的他突然眼前一亮。

西北角靠邊的那張餐桌，坐着一個年輕男子，額發自然垂下，差一點蓋到眉，一件簡單的白T被他穿出了幾分少年氣，低頭看着手機，無視周遭的熱鬧和不時投來的打量目光。柔和的夕陽光透過籬笆的縫隙，映照在他俊帥的側臉，一眼看過去，夕陽、籬笆、帥哥，美如畫。

賀青岑較蘇尚安之前就看到了葉可塵，在這個嘈雜、充滿生活氣息的環境裏，清隽的葉可塵在一隅安靜獨坐，太惹眼了。

蘇尚安指着葉可塵，激動道，“這不是我那天在醫院停車場看到的帥哥嗎？”

說着就快步朝葉可塵走去，賀青岑沒有阻止他，擡步跟上。

蘇尚安這個社牛，人未到，聲先到，距離葉可塵還有兩步，就喊道：“帥哥，好有緣分啊，又看到你了。”

葉可塵聽到說話聲，條件反射地擡頭，看到一位衣着十分時尚的男人站在自己桌前，就在他想說你認錯人了時，看到了落後蘇尚安幾步的賀青岑。葉可塵驚訝地放下手機，站起來，“賀主任，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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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看向剛才對着他驚呼的男子，他确認自己沒見過他。蘇尚安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前兩天，我去醫院找老賀，在他辦公室窗戶那裏看到過你在停車場停車，你好，我叫蘇尚安，和尚的尚，安靜的安。”

葉可塵被他的解釋逗笑，笑道：“你好，葉可塵，可以的可，紅塵的塵。”

蘇尚安貧瘠的文學素養居然一下子變得高深起來，“天吶，那不是碧海可塵的可塵嗎？你和老賀的名字出自同一名句“青岑可浪，碧海可塵”，好有緣分啊！”

葉可塵這個理科生，經他這麽一說才覺察其中的巧妙，他看向賀青岑，“是啊，好巧！”

看到賀青岑，就想起他在他辦公室時，因為他的年輕而質疑他的專業的事，葉可塵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賀青岑看着他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問道：“一個人嗎？”

葉可塵點點頭，“嗯，一個人。”

蘇尚安十分自來熟，直接問道：“可塵，沒空桌了，介不介意我們和你一起？”

“不介意，你們坐。”葉可塵向不遠處的讓服務員舉手，示意她加兩副碗筷。

蘇尚安剛坐下就開始八卦，“可塵，你認識老賀？”

葉可塵不好意思看賀青岑，簡單道：“向賀主任咨詢過一些問題。”

蘇尚安還想說什麽，賀青岑屈指在桌子上點了點，示意他看菜單，“點菜。”

葉可塵看他們相處熟稔，一看就是老友，有些意外，沒想到話不多的賀主任居然有一個這麽熱情的社交達人好友，“我剛才點了半只白斬雞，豆腐釀，他們這裏的白斬雞做得不錯，你們可以再點多一份，別的也可以嘗嘗，他們家主要做農家菜，食材都很新鮮。”

聽了他的介紹，蘇尚安又忍不住八卦，“可塵，你好像很了解這家店，你是本地人嗎？”

葉可塵：“我高中前都生活在岩城，所以對這裏還算熟悉。”

蘇尚安：“那你也算大半個本地人了，以後麻煩你多關照關照老賀，他在這裏人生地不熟。”

“好啊，賀主任有什麽想了解的可以問我。”其實葉可塵蠻好奇賀青岑怎麽會來岩城工作的，但這涉及隐私，他最終沒有問出口。

賀青岑看蘇尚安光顧着說話，只好拿起菜單，聽從葉可塵的建議，加點了一份白斬雞，又點了一份辣椒釀、絲瓜牛肉湯。

點完菜，他放下菜單，對葉可塵道：“他是個話唠，你不用管他。”

說完，賀青岑的電話響了，賀青岑用眼神向葉可塵示意他去接個電話，拿着手機走遠。

蘇尚安确實是個八卦的話唠，但也是個心思活絡的話唠，他察覺到了賀青岑和葉可塵之間微妙的磁場感應。

蘇尚安：“可塵，你之前在哪裏工作啊？”

葉可塵：“G市，你們呢，你們是哪裏人？”

蘇尚安：“我們啊，我和老賀都是S市人。你是回來休假，還是以後就留在岩城了？”

葉可塵：“暫時會留在岩城。”

蘇尚安：“那你對象沒意見？”

蘇尚安這人一看就是社交高手，葉可塵有些奇怪他怎麽會越過界線，問隐私問題，但還是如實回道：“沒對象。”

蘇尚安“對象”兩個字用得十分巧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後，岔開話題，開始和葉可塵聊的。

賀青岑回來時，看到他笑着對他眨了眨眼，他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飯菜很快就上來了，白斬三黃雞原汁原味，配上老板秘制的蘸汁，讓人停不下筷子；雞湯炖的豆腐釀，滑嫩鮮香；牛肉絲瓜湯，滿口回甘；辣椒釀的辣味和肉餡味融合得恰到好處......

一向自律，吃飯只吃八分飽的賀青岑都忍不住多夾了幾筷子菜，蘇尚安更是吃得贊不絕口，“好吃，可塵，你們家鄉菜真不錯，我這幾天吃的菜都挺不錯的，食材很新鮮......”

葉可塵面對念念不忘的家鄉菜，也比平時多吃喝了一碗湯。最後，三個人都吃撐了。

吃完飯，葉可塵揚手示意老板娘過來買單，賀青岑輕拍了下他手臂，“買過了，走吧。”

葉可塵怪不好意思的，“賀主任，應該是我請你們吃飯才對，你怎麽提前買單了，我微信轉回給你。”

賀青岑不以為意，按住他拿手機的手，“不用。”

蘇尚安插話道，“一起吃過飯就是朋友了，可塵，不用和老賀客氣！來來來，我還沒你微信，我們加一下好友。”

葉可塵最後加上了蘇尚安的微信。加完好友，蘇尚安抓着車鑰匙問葉可塵，“可塵，你是開車過來的嗎？”

葉可塵以為他是想他回家，連忙回道：“我開了車過來的。”

沒想到蘇尚安說：“聽說這邊新開了一家酒吧，我想過去玩一下，你能不能幫我把老賀送回去？”

賀青岑給了他一個眼刀，剛想開口拒絕，葉可塵已經答應下來，“可以，不過這邊的酒吧比較亂，你一個人注意安全。”

蘇尚安心情頗好，對賀青岑眨眨眼，吹着口哨，開車走了。

賀青岑看向葉可塵，“不用麻煩，我打車就好！”

葉可塵笑：“賀主任，小城市，出租少，不好打車，我送你，沒事，不麻煩。”

賀青岑不再推脫，兩人并肩往停車的地方走。

葉可塵研究生畢業後，在G 市一家頗有名氣的私立高中做老師，學生們都喜歡他，顏值和教學能力突出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的性格，和學生保持必要的距離，卻又不高高在上。同事們也很喜歡他，因為他遇到事情，或者有利益沖突時，不藏着掖着，喜歡攤開了說，找到雙方都能接受的解決辦法。

他是個不喜歡心裏藏事的人，回到車上，葉可塵主動對賀青岑提起自己之前對他的質疑，“賀主任，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應該看出來了，我一開始其實是有點懷疑你的專業能力的，因為你太年輕了，我固有的印象裏，能在頂尖醫院做到副主任的醫生，年紀應該都比較大。事實證明是我膚淺了，你雖然年輕，但是你一位非常優秀的醫生，我為我的質疑和你說聲抱歉！”

賀青岑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沒想到葉可塵會主動提起，還如此鄭重地道歉，“沒事，你們做家屬的對醫生要求高一點，希望能得到更好的醫生的救治是出于親情的本能，你不需要為此感到抱歉！”

表達了歉意，葉可塵發動車子，問道：“賀主任，你住在哪呀？”

賀青岑：“南埌村。”

葉可塵驚訝地轉頭看向賀青岑，“你住南埌村？”

賀青岑：“怎麽？你也住哪裏？”

葉可塵搖搖頭，把車駛上開往南埌村的馬路，笑道：“我爸在南埌村長大，在南埌村有房子，小時候，每次放假，我們都會回南埌村住。”

賀青岑聞言，轉頭看向他能，他似乎想起了某些美好的回憶，嘴角微微翹着，眼裏帶着笑意。葉可塵相貌出衆，但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點不是他的帥，而是他身上有股“純淨”感。他眼神如少年，澄澈、清亮，笑容純粹，沒有社會人的敷衍、客氣、麻木。

“葉先生，你是做什麽工作的？”賀青岑感覺自己被蘇尚安傳染了，居然也八卦地打探他人的隐私。

葉可塵不答反問，“賀主任，你覺得我是做什麽的？”

賀青岑思索了一下，“老師？”

葉可塵再次驚訝了，“你怎麽看出來的？”

賀青岑笑笑，“猜的。”

葉可塵身上的氣質太幹淨了，只有社會環境相對單純的校園才和他适配。

葉可塵笑，“你猜對了，我的确是老師，賀主任，你要不要再猜猜我是教哪一科的？”

這次賀青岑答得很快，“美術、音樂？”

葉可塵：“為什麽你第一反應是美術和音樂？”

賀青岑：“不是？”

葉可塵笑道：“不是，我教生物的。”

這次輪到賀青岑驚訝了，“生物？”

葉可塵：“是不是不像？我每次說我是生物老師，很多人都會驚訝。”

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南埌村，路過村頭的停車場時，賀青岑對葉可塵道：“就停在這吧，裏面不好倒車。”

近些年，鄉村都鋪了水泥路直通每家每戶的家門口，但是南埌村為了保持原始風貌，村道還是之前的青石板路和鵝卵石路，能開車進去，但是不好開。

葉可塵也不堅持，停下車，“那，賀主任，再見！”

賀青岑解開安全帶，“不在醫院就不用叫我賀主任了，叫我名字吧。”

葉可塵想了想，“那你也別叫我葉先生了，叫我可塵吧，我28，你比我大6歲，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叫你青哥可以嗎？”

賀青岑推車門的動作一頓，轉身饒有興味地看向他，“你怎麽知道我比你大6歲？”

那必然是因為上網查了他的資料啊。葉可塵囧，質疑人家專業能力，背後查資料，還自曝，好尴尬啊！

葉可塵硬着頭皮和賀青岑對視，看他眼帶笑意，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的，尴尬去了一半。

賀青岑看了看他因尴尬而發紅的耳垂，推門下車，“再見，可塵，回去路上小心！”

賀青岑改口得很自然，他的嗓音清冷帶着磁性，一聲可塵，讓葉可塵的心像過電一樣，麻了一下，過來兩秒才反應過來，“好的，再見，青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