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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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栖在回去的路上睡着了,刑臺雲抱她下車時才醒來。
林栖仰着眼,目光一寸寸從男人性感的喉結游移到鋒利的下颌。
她沒有說話,隔着層層布料依舊能感受到男人胸膛的結實溫暖。
林栖的目光其實沒有那麽清白,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輕輕閉上眼睛。
這一晚刑臺雲又把她送進了另一間客房。
這個男人還真是……
在周三,林栖刷到一條同城新聞。
警方突襲了某家資産管理公司的所有員工,好幾十人。
好幾天身邊的人都在聊這新聞,林栖沒有很關注。
關豔來找過她,旁敲側擊問刑臺雲的情況。
關豔從醫院門口一直跟她到等刑臺雲的路口。
林栖實在煩了下巴輕輕一點,“對我老公那麽感興趣,要不你跟他聊?”
刑臺雲的車剛好停到路口。
沒聽清她們說什麽,只是關豔朝他這邊看過來一眼,之後轉身離開走了沒兩步又回頭對林栖說了些什麽。
這天之後,刑臺雲頻繁在林栖身上聞到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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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栖的煙瘾又回來了,在心髒變成螞蟻啃食的窟窿時,抽一根煙才能撫慰那難捱的心緒。
她從十七歲就開始抽煙。
第一個發現她抽煙的是楊铮。
楊铮。
已經好久沒再記起的名字。
她不是他以為的乖乖女,而他單方面跟她大吵一架,摔門離開的力道之重。
那時候她不回家的那些日子都住在楊铮的房子裏。
她想是因為她的欺騙他才那麽生氣。
可是她沒有去哄楊铮,她甚至不太在乎他。
最後是他自己回來的。
他抱着她,乞求她能不能不抽煙。
林栖沒戒煙,只是楊铮也學會了抽煙。
兩人都成了煙瘾重患。
最多的一次,林栖一天抽了半包煙。
也不記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戒煙的。
好像就是發展了手控癖好之後。
煙沒戒掉,至少瘾戒掉了。
因為找到了更上瘾的。
林栖并不避諱刑臺雲。
早在西景他就見過她抽煙。
她也說過,刑臺雲跟前的就是最真實的林栖。
周末的時候刑臺雲問她要不要回去看看林正民。
林栖說不用。
林正民醒過來,又從ICU轉進普通病房那天是周一。
林栖在醫院收到林洲的消息。
林洲給她發來一張林正民躺在病床上的照片。
林洲告訴她一切都好,不用記挂擔心。
直到屏幕變暗,林栖都沒敢點開那張照片。
中午時,林栖在醫院走廊迎面遇到三個男人。
最中間的那個男人魁梧高大,再見面,身上套的還是那件印有星星圖案的黑色T恤,。
相交的目光像一條縮短的軌道,直至錯開。
林栖頓住腳步,回頭望了眼。
那個男人是飙哥。
林栖從同事們那聽來,跟在他身邊的那兩個男人是便衣警察。
林栖一瞬間就想起前幾天看到的那條新聞。
雖然她沒怎麽關注,但周圍人都在聊,聽到過一些關鍵詞。
那個被熱議的資産管理公司實際就是個要債公司,因為觸犯多罪被警方查辦。
從她身邊經過的小護士還在說:“看到沒有,那個男的就是重症區小星的父親。”
“那兩個警察還挺有人性,穿便衣帶他來看了自己女兒最後一面。”
“剛看他陪小星玩的時候感覺還挺難過的,小姑娘都不知道是見她爸最後一面。”
“這種男人有什麽好可憐,以前都沒來看過自己女兒老婆,哦,現在犯事了,知道要來了,笑死。”
過了幾天,又有一撥人來醫院。
是淩空派出所的便衣民警。
在這一天,心外科的周宸運醫生接受了警方的筆錄詢訪。
派出所的走後,周宸運又被醫院上級領導叫到辦公室約談。
至于是怎麽一回事。
猜測紛纭,但沒人知道其中內幕。
在醫院這個八卦滋生更疊迅速的地方,沒幾天,這些事就被大家淡忘。
随之取代的是小星的手術方案和手術時間确定後,小星的手術費募捐活動裏收到一筆一百萬的匿名捐贈。
*
這一次手術,刑臺雲不是以麻醉醫生的身份進入手術室,他在做麻醉之前就是心外的,這場手術經過了上級的特批。
祁主任主刀,刑臺雲一助,周宸運二助。
手術時間到,麻醉那邊卻還沒來通知。
一位住院醫師嘀咕,“麻醉今天怎麽那麽反常,平時嫌我們慢,今天換成他們了。”
刑臺雲微垂眼睑,記得這一場手術裏有林栖。
她跟另一位麻醉醫生搭檔,以助理的身份協助。
十五分鐘後終于有護士來通知進手術室。
刑臺雲進去後遠遠看了林栖一眼。
手術過程中猝不及防的各種意外頻出。
整個手術室的氛圍緊繃得像鋒利的刀片。
林栖第一次見刑臺雲站在手術臺上的樣子。
與往常的反差很大。
上了手術臺的刑臺雲是嚴肅刻板的,甚至帶着冷厲的氣息。
他低沉嚴謹的聲音時不時從手術臺傳過來。
相比起動刀子,更多的時候他在指揮和操盤整場手術的節奏。
林栖并不知道他手上的問題,只是覺得這人展現出的專業素養竟不是被外人吹道的操刀技術。
反而是他臨場應變的沉穩與迅速,以及沉澱積累的手術經驗豐富。
腦海裏閃現過好些畫面,沉默無聲的黑暗裏蕩漾着一簇光亮,刻在林栖腦海裏的是每一個夜晚刑臺雲在那間操作室的背影。
這臺手術是一場硬仗,從早上九點一直持續到下午五點多。
監控器上再次出現小星的心髒跳動時,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
刑臺雲下手術臺後才從同事那得知麻醉推遲的那十五分鐘裏發生了什麽。
在做誘導時麻醉醫生發現林栖配的麻藥有問題。
林栖在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立馬去跑流程重新領藥配置。
因此耽誤了一些時間。
手術進行這段期間,整個麻醉科都傳開了。
“林助從沒犯過那麽低級的錯誤,不知道這次怎麽了。”
萌妹護士表情很嚴肅,“刑醫生,林助很自責,不然您去安慰一下林助?”
下手術臺後刑臺雲就被喊去參加了手術複盤會。
這會兒剛回到辦公室。
刑臺雲擡起頭看萌妹護士一眼。
萌妹心一緊,補充道:“畢竟您是林助的帶教醫生。”
“真的邢醫生,林助在重新配藥時手一直是抖的,她當時甚至…”
刑臺雲對她這個停頓頗為不滿,身體靠進椅子裏,看着萌妹道:“甚至什麽?”
“甚至還扇了自己一嘴巴。”萌妹輕聲嘀咕。
這時高冷突然出現在門口,“刑醫生,您趕緊去七樓看一下吧。”
*
刑臺雲趕到七樓時,ICU門口一片混亂,女人的聲音哽咽顫抖地爆發,“我不原諒你,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幾個護士将女人攔住,刑臺雲透過人群縫隙,看到深深鞠着躬的林栖。
護士們都在安撫女人的情緒,林栖孤零零被抛在一邊。
刑臺雲快步走過去,扒開衆人,他拉住林栖的手臂,“起來。”
刑臺雲将她拽直,一言不發的把人帶走。
電梯直升至天臺。
夜幕已經降臨,城市的餘熱還沒散盡,吹來的風裹着粘膩的熱浪。
後面的三十分鐘,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就這樣,肩膀抵着肩膀,靠在暗黑的牆角下。
那又高又寬的牆壁下,兩人像渺小的螞蟻。
眼前是沒有盡頭的城市夜景。
風漸漸涼下來。
空氣裏出現齒輪摩擦的聲響。
刑臺雲偏頭看着林栖。
每一次火光亮起來,短暫的照亮她的五官。
她的唇線繃成一條直線,銜在嘴裏的煙身細微顫抖。
嘗試好幾次都沒點燃那杆煙是因為她的手顫抖得更厲害。
手裏的火機突然被抽空,林栖愣了一瞬,擡眼的那一刻,刑臺雲高大的身形往前壓下來。
打火機冰涼的一截挑起她的下巴,那小玩意輕易在他手裏轉了個圈之後,他一手攏煙擋着風,另一只手捏着打火機輕輕一撥。
一簇火苗蹿出來,點燃她嘴裏的那支煙。
微弱的火光照亮彼此的眼底和五官。
林栖深深吸了口,就着這姿勢擡眼看刑臺雲。
白茫茫的煙霧在兩人之間缭繞纏綿。
她望進刑臺雲的眼底,什麽都沒有說。
刑臺雲也就這樣看着她。
“抽嗎?”林栖從唇縫裏發音。
“我不抽煙。”
“你在抽二手煙。”
兩人的眼睛都直直勾着對方,半晌刑臺雲才開口,“那你要把煙滅了嗎?”
林栖突然想起楊铮,她叼着煙,腦袋向後靠在牆皮上,下巴微擡,一杆煙在她嘴裏呈現出野性的弧度。
她依舊看着刑臺雲,忽而嘴角扯了下道:“你知道上一個叫我滅煙的人結果怎麽樣嗎?”
“怎麽樣?”
林栖壓低的聲音有點老煙槍的味道,“和我同流合污,這會兒估計比我抽的還狠。”
刑臺雲看着她将一杆煙抽完。
在她低頭那一瞬,刑臺雲捏住她下巴尖。
左右一轉,視線在她臉頰兩邊一對比。
對自己下手還真狠。
長久以來林栖在工作中的專注與認真刑臺雲看在眼裏,所以他比誰都清楚,今天犯這樣低級的錯誤,她比任何人都無法原諒自己。
事實上她這段時間狀态一直都不太好。
刑臺雲很束手無措。
“還要抽一根嗎?”刑臺雲的拇指輕輕剮蹭了下細膩的皮膚。
“抽怎麽樣?不抽又怎麽樣?”林栖感受到他指腹的熱。
“抽,我等你。”
“不抽,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