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聞浔去了趟學校, 許晏禾和他一起下樓,她要去寄快遞。
聞浔和快遞站點的老板談了長期合作,付了年費, 老板解除了對許晏禾的疑慮,現在一看見許晏禾就樂呵呵的。許晏禾也有了自己的手機,從手機上就能查詢訂單信息。她現在可以自己去寄快遞,不用聞浔從旁協助。
不知不覺間, 她已經可以獨立地做很多事情。
聞浔懶洋洋地倚着電梯轎廂,斜眼看許晏禾, 想到她剛來時的模樣,然後發出一聲輕笑, 許晏禾茫然地看了看自己, 不明白聞浔在笑什麽。
她看着聞浔走出電梯,然後一個人去了快遞站,三下五除二就寄回了快遞。她空着手回到家裏,先是整理了一下書房, 然後把廚房的臺面又擦了一遍。
許晏禾已經學到二年級的課程了,聞浔說她可以休息一下,她就給自己放了兩天假。
反正她現在能看到絕大多數的淘寶對話, 溝通不成問題。
她閑着無聊,于是坐在聞浔的電腦前, 茫然地等着屏幕上響起新訂單提醒。
不巧, 小禾裁縫鋪今天門可羅雀,無人光顧,許晏禾沒有等到新訂單, 她只能抱着膝蓋坐在沙發上,等聞浔回家。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
漫長到許晏禾仿佛回到了過去。
許晏禾忽然想:我可以出去逛一逛嗎?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占據了她的全部思想, 她拿出手機,鼓起勇氣給聞浔發去消息:【少爺,我可以在小區附近走一走嗎?很快就回家。】
聞浔很快回複:【好。】
許晏禾得到了應允,整個人都心潮澎湃起來,她先是跑到衛生間裏梳了梳頭發,用發圈紮起來,然後又跑回房間,從抽紙盒裏掏出兩張十塊錢,塞進口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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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一個人出門,難免有些緊張。
聞浔的消息又發過來:【快遞點南邊有一個小公園,穿過小公園往南走,就是南門,南門附近有很多小吃店。】
許晏禾的心跳都在加速。
她想起她八歲那年,她爹騙她說“去看看大宅子”,許晏禾出于好奇,就跟着一個頭上珠花叮叮當當響的女人走了,到了孔府才知道再也回不去家,她哭了好幾天,然後在某天夜裏,她趁着身旁的丫鬟熟睡,抱着小包袱,偷偷溜出下人房,結果剛跨出門檻,就被人逮住了。
那是第一次,孔夫人看她年紀小,沒有重罰,只叫人用竹板打了她的手心。
後來許晏禾就不敢輕易出門了。
上一次出門就是穿越前,她拎着銅錢串,去給少爺買龍須糖。
過去的畫面像皮影戲,在許晏禾的世界裏匆匆退場。
許晏禾按下一層電梯按鈕,看着數字不斷變小,她的身體在下降,心緒卻浮動起來,衣服是輕飄飄的,她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電梯門打開,迎面撞上一只半人高的金毛犬,許晏禾吓了一跳,她還沒見過這麽大的大黃狗,金毛的主人是一個燙着卷發的中年女人,瞧見許晏禾的樣子,連忙把牽引繩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還用身體擋着狗,主動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它不咬人的,沒事,你先出來。”
許晏禾連忙走出來,小聲說:“沒關系。”
小狗很熱情,一個勁地朝許晏禾吐舌頭,活潑地搖着尾巴。
許晏禾不敢靠近。
女人看着許晏禾,問:“好像沒怎麽見過你,你住幾樓啊?”
第一次有人問許晏禾。
許晏禾語氣正式:“您好,我住十二樓,我叫許晏禾。”
女人笑了笑,“十二樓不是只有一戶,住了一個小帥哥嗎?你是他女朋友?”
許晏禾搖搖頭,認真糾正道:“是妻子。”
她看電視的時候知道了,女朋友是還沒結婚的戀人,所以她不是少爺的女朋友。
女人不敢置信:“啊?你們成年了嗎?”
“成年了。”
女人覺得這個女孩怪裏怪氣的,言談舉止都不像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也不想多聊,于是朝許晏禾幹笑了笑,牽着金毛進了電梯,按下樓層按鈕。
電梯門緩緩關上。
許晏禾第一次和陌生人聊天的嘗試就此中斷,她看着阿姨臉上的笑容變淺,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好。
思索無解,許晏禾轉身往聞浔說的小公園方向走。
六月初的下午,天氣很好,陽光不算太蟄人,很快許晏禾就找到了聞浔口中的小公園。
這裏有郁郁蔥蔥的樹木,綠樹成蔭,蟬鳴陣陣,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兩旁有各色鮮花簇擁。小路盡頭是一池錦鯉,金黃色的錦鯉每只都肥滾滾的,比小孩手臂都長,許晏禾都不敢靠近,就坐在石凳上,看一旁的老人給魚兒喂食。
老人和藹笑道:“分你一點喂喂看?”
許晏禾連忙擺手:“不用不用。”
老人一靠近岸邊,錦鯉們就聚了過來,許晏禾盯着其中一只最瘦小的,期待它能多吃一點,不要餓着。
她對一切都很新奇。
離錦鯉池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熱熱鬧鬧的兒童樂園,下午公園大多是帶着小孩的老人,許晏禾在人群中穿梭、觀察。
有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拿着泡泡水槍,小瘋子似地到處對着人噴射泡泡,他到哪裏都響起一陣抱怨。許晏禾是唯一一個不嫌他煩的,她仰着頭,看着泡泡雨落下來,在陽光的折射下晶瑩剔透,指尖輕觸就倏然不見,像夢境一樣。
小孩見她喜歡,就把□□對準了她。
泡泡雨迎面而來,許晏禾也承受不住,笑着躲開。
離開了小公園,她繼續往前走。
聞浔的小區靠近大學城,毗鄰老城區,因此不在市中心,雖然少了些繁華,但也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下午四點,小店門口都開始準備營業。
許晏禾走出小區南門,順着街道走,看到了很多家小吃店,有雞排店,手抓餅店,幹拌涼面,臭豆腐,還有紅棗米糕。
許晏禾在紅棗米糕的店門口停了下來。
她還是喜歡甜津津的東西。
她深吸了一口氣,組織好語言:“老板,我想要這個。”
體型彪悍的老板走過來戴上手套,問許晏禾:“要多少?”
許晏禾說不清,比劃了一下,“要、要五塊錢的。”
老板一臉橫肉,不怒自威,拔高了聲量:“五塊錢怎麽切?”
許晏禾吓得直咽口水,下意識想回家,可是她覺得自己不能總是這麽膽小,于是壯着膽子說:“那就十塊錢。”
老板問許晏禾:“切塊嗎?”
“切。”許晏禾聲如蚊讷。
老板把一盒米糕遞給許晏禾,許晏禾付了錢,轉身離開的時候聽見老板對屋子裏的人說:“鬼鬼祟祟的,跟偷了錢一樣。”
許晏禾很生氣。
但她又不敢發火,只能走到路邊嘀嘀咕咕地把老板罵一通,就像她每次挨了管家的打,夜裏都會對着月亮祈禱,希望管家走路掉進水坑,吃飯吃到死老鼠。
你才是小偷,許晏禾想,真沒禮貌。
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許晏禾在萍水相逢的老人小孩和中年人之間體驗到了人情冷暖,有人友善,有人不友善,有人溫柔,有人不溫柔,但總體來說體驗很好。
她繼續往前走,還時不時回頭看,生怕忘了來時的路。
再往前走,經過紅綠燈,有一個小型文化展覽館,免費向市民開放。許晏禾并不懂什麽是展覽館,只是漫無目的地跟着一個老年人走了進去。
一進去冷氣嗖嗖,空蕩的展館裏擺放着很多畫作。
許晏禾并沒有欣賞書法或者水墨畫的藝術細胞,她走走看看,覺得沒什麽意思,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看到一副刺繡挂畫。
白色真絲綢緞上繡了盛開的紫藤花和喜鵲,看得出手藝精湛。
許晏禾在這幅作品面前駐足很久。
這不是拿來用的,也不是穿在身上的,更不是在布料店裏售賣的,而是像奇珍異寶一樣,框在玻璃片裏,讓人欣賞。
許晏禾不知道刺繡原來還有欣賞的價值。
她覺得有什麽念頭即将噴薄而出,但她整理不出思緒,只覺得腦袋亂糟糟的。
工作人員走上來介紹:“這是刺繡大師黃文沅老師的作品,在原本工藝的基礎上創新采用了墊繡的方法,讓畫面更具有立體感。黃文沅老師的工作室在文濱廣場的二樓,離這裏七百多米,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
許晏禾一個勁地點頭,其實聽不太懂工作人的話。
“可是我也可以繡。”她小聲說。
工作人員愣住。
“這是很厲害的本事嗎?”
如果不是許晏禾的臉看起來很惹人憐愛,表情又很認真,并不像找茬的,不然工作人員真的會以為她在挑釁:“當然是很厲害的本事,黃老師是非遺傳承人,還是我們市的文聯副主席呢。”
許晏禾就更加聽不懂了。
她現在滿腦子漿糊,攪來攪去。
“也許您也會刺繡,但未必能像黃老師那樣做成事業,一個人一輩子做一件事,傳承技術精益求精,這難道不厲害嗎?”
許晏禾呆了呆。
工作人員去接待下一位參觀市民了,許晏禾一個人順着指示箭頭往外走,将近六點,夕陽西下,雲層已經變成了橘黃色。
許晏禾心裏忽然空落落的,說不清道不明,面前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陌生的城市讓她再一次感到孤單。
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忘了回家的方向,她開始想念聞浔,于是撥通了電話。
聞浔好像在等她的電話,聲音懶洋洋的,“許晏禾,走丢了?”
許晏禾抿了抿唇。
“人在哪兒?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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