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熬鹦
第5章 熬鹦
沈百廷用圍裙擦了擦自己頭上的汗,猶猶豫豫不敢上前:“小紀,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紀翎表情陰冷,恨不得用眼神給這個沈扒皮扒層皮,一邊抄起手邊的東西往他身上扔一邊說:“自己會在邊上看着,保證出不了什麽事?”
啪,一塊抹布精準無誤地落在沈百廷的身上。
“陪一個‘小姑娘’玩半小時就行?嗯?”
啪,一個空的零食袋子被仍在沈百廷身上。
扔了半天,紀翎終于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沈百廷心虛上前,一臉谄媚地笑:“小翎,小翎,消消氣嘛,今天的事是我不好,今天晚上的錢給你按兩倍,不,三倍算,怎麽樣?”
紀翎仍沒搭理他,牙關緊咬,兩腮上的肌肉緊繃着。
這邊員工還沒有哄好,門外又傳來了賀琢的高聲呼喚:“老板?老板?你在嗎?”
空氣彌漫着成噸的尴尬,沈百廷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他緊張地盯着員工休息室地板上的一條裂縫,由衷地希望自己真的是沈來福。
聲音漸漸迫近,眼看賀琢就要找到這裏來了,沈百廷心一橫,從房間裏鑽了出去,正好和賀琢打了個照面。
沈百廷一向為自己一米七八的身高沾沾自喜,沒想到在賀琢一米八七的身高面前根本不夠用,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人家高挺的鼻梁。虧他在打開門的一瞬間還想着在紀翎面前好好譴責一下來人,趁機漲一波好感度,結果一瞬間就沒了氣場,變成了弱勢的一方。
沈百廷裝出一副恰到好處的驚訝:“哎?你怎麽又回來了,是有東西落在這裏嗎?”
明亮的燈光從賀琢頭頂傾斜而下,照亮了他深邃的眉眼,他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沈百廷慌張的樣子,然後緩緩開口道:“我想買下剛才那只鹦鹉。”
話音剛落,一牆之隔的房間裏發出一聲震天巨響,然後是一記悶聲,似有重物落地,最後伴随着一系列叮叮當當的摔打聲。
兩人就聽見了屋子裏傳來的聲音,賀琢探探頭:“老板,你用不用去屋子裏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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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百廷沉默了半天,似有千言萬語要說,一張俊臉由白轉黑,再由黑轉綠,最後憋出來兩個字:“不用。不賣。”
賀琢先是微微一愣,片刻後,俊朗的眉梢一挑,漆黑的眼珠閃爍着狡黠和了然,他湊近低聲開口:“價錢不是問題。”
這種人他見得多了,無非是故意做出一幅寶貝的模樣,實際上就想獅子大開口,好好敲上那麽一筆。不過呢,他最不缺的就是錢。
“一千?”
搖頭。
“五千?”
搖頭。
“這樣吧,你開個價,我是真心喜歡這個鹦鹉。”
沈百廷擦擦汗,怎麽感覺這個“喜歡”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的感覺呢。
賀琢直勾勾看着還是搖頭的沈百廷,迫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身上散發出的威壓更重,沈百廷已經被逼到了牆角,漸漸覺得喘不上來氣來。
“為什麽不賣?”
沈百廷強裝鎮定:“這個店裏的所有動物都不賣,而且,這個鹦鹉你根本養不了。”
賀琢鋒利的眉毛皺了起來:“怎麽個養不了法?”
“哎呀,那可就說來話長了,一天至少要吃五頓飯,每頓飯必須得是整點吃,晚一秒它就會鬧絕食,水呢,只喝每天樹葉子上挂着的第一顆露水,每天還得吃水果,水果低于兩百塊錢的嘗都不嘗,你都不知道吧,我店裏賺的這點錢全用來給他買車厘子了,普通的鳥糧人家還一口不吃,只吃葵花子,還不是市場上十塊錢一斤的瓜子,必須是新鮮向日葵花上摘下來的瓜子,每一顆都必須得手剝……”
賀琢:“……”
你是不是真把我當傻子了?叫個玄鳳鹦鹉還真以為自己是玄鳳了?
他看着明顯在胡說八道的沈百廷,半是戲谑半是認真道:“那正好,賣給我,我認識一個熬鷹的朋友,幫你治治這個鳥的脾氣。”
沈百廷臉色頓時變得煞白,開玩笑,真賣給他還得了?人家是鷹,他這是鹦,到時候熬鷹變熬鹦,那出的可就是人命了!S星本來就禁止任何人以動物形态進行牟利行為,搞不好他也得被抓進去,兩人現身說法來個命運三部曲——《熬鷹》、《熬鹦》、《熬嘤》。
他是真的害怕了:”那更不行了,我不舍得它去吃苦。“
“哦,也對,”賀琢點點頭,像是恍然大悟:“是我考慮不周了,你大可以放心,咱們重新開個價,把你這麽付出的時間和金錢一起算到裏面,你看這樣怎麽樣?”
沈百廷滿臉複雜地看着賀琢,嘴唇翕動了兩下。
賀琢的倔強簡直讓他眼界大開。
他究竟是什麽物種?沈百廷在心裏思考着。但從他的長相和氣質來說,賀琢必然不可能是某種溫順的食草動物,但是可能是年紀的問題,他身上還有一種擋不住的中二之氣。
沈百廷在心中靜靜思忖着,柴犬?看着不像,秋田?也不像,莫非是……柴犬和哈士奇結婚的産物?
兩人僵持不下,良久,沈百廷率先做出讓步,他嘆了口氣:“既然這樣,那我還有一句話要不得不告訴你。不瞞你說,剛才你聽到的罵聲确實是那個鹦鹉發出來的。”
賀琢的眉毛瞬間聳到了額上,沈百廷趕緊搶在他開口之前接着說:”唉,這都是我不好,之前把它和一個愛說髒話的八哥一起養的,等我發現它染上髒口的毛病時已經晚了,我又舍不得訓它,現在它只要碰到點不順心思的事情就要破口大罵,嗨呀,今天把它放出來也實在是無奈之舉。“
賀琢臉上的表情逐漸松動,他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倒是麻煩了……”
沈百廷趕緊趁熱打鐵:“就是的,不說別的,你也要考慮考慮你的小妹妹啊,她幾歲?三歲?四歲?不管她幾歲,現在正是學習能力強的時候,萬一被鹦鹉傳染了呢?到時候再想糾正就晚啦!”
賀琢徹底被說動了,深深地陷入了思考:“對啊,你說的确實很有道理,這些我剛才都沒想到。”
沈百廷看着他,眼睛裏寫滿期待:“所以……”
“所以,”賀琢從口袋裏掏出一沓現金,簡單數了幾張放在沈百廷的手心裏:“這是定金,你先幫我養着,等它什麽時候口不髒了再接到我家。”
沈百廷的嘴張開又合上,好半天憋出來一個字:“啊。”
他在心裏忍不住吐槽,這帥哥長得濃眉大眼的怎麽還是個抖M啊?怎麽會有人被鳥罵一句都能這麽來勁?而且竟然還到了非買不可的地步?
沈百廷腦子動得飛快,要不然再讓小鹦鹉學兩句髒話?他總感覺自己好像看見了一個賺錢的新門路。
付完定金,賀琢剛準備潇灑離開,一下子對上了沈百廷還有些愣的臉,他笑了笑,以為沈百廷還在舍不得,便調侃道:“你這麽寶貝這只小鹦鹉,怎麽,你倆有什麽特殊關系?”
沈百廷耳邊嗡嗡作響,仿佛一只被驚雷劈中的兔子,撐着櫃臺猛然站起來,結巴道:“你、你瞎說什麽呢?”
氣氛驟然松弛,賀琢哈哈大笑,一把攬過沈百廷,拍着他的肩膀:“開玩笑呢,對了,老板,你在那小鹦鹉籠子外面挂一個我的牌子,以後誰想買你就就說這鳥有人要了。”
沈百廷麻木地點點頭目送着他離開,心頭百感交集,撞上這傻大個,不知道是福是禍。
賀琢吹着口哨走出店門,随手把剛才要過來的電話號存到手機裏,在輸入名字的時候頓了一下。
店長叫沈百什麽來着?
賀琢想了半天,最後輸了一個“福”進去。
下次見面再問吧。
S星明令禁止公民在工作的時候露出自己的拟态,更是堅決反對利用自己拟态來進行工作,以往也不是沒有“愛走捷徑”的人利用自己的拟态偷偷摸摸跑到動物園去騙吃騙喝騙錢,這些人無一例外地受到了嚴重的處罰。
近兩年這樣的情況好了很多,因為每個人分化伊始便會由政府被政府登記在冊,分化形成的動物拟态身上都會帶有政府所制定的獨特标識,其目的不僅是能夠在日常生活中将這些人和普通的動物區分開來,更是方便在追蹤調查時能夠充分掌握所有信息。
不過,一切都由例外,就比如“西日”,就比如紀翎和……這個店裏的其他員工。
沈百廷打開休息室的大門,裏面靜悄悄的,紀翎彎腰坐在一地狼藉之中,顯然也被吓得不輕。
他走進去,在紀翎身邊緩緩坐下,兩人一齊發出劫後餘生的嘆息。
紀翎活了十六年,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沒人會知道,他剛剛只差一秒就破門而出,沖到兩人中間說這不幹沈百廷的事。
在那短短的幾秒之間,他甚至無暇思考自己這一行為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現在想想,只覺得後怕。
半晌,沈百廷從口袋裏摸出來幾張鈔票遞給紀翎,開口說道:“給你,你今天的工資。”
紀翎掃了一眼,抽出幾張裝進口袋,剩下的又還給了沈百廷:“這些夠了。”
“不,”沈百廷的眼睛裏閃着真誠得有些詭異的光:“這些都是你應得的,今天晚上辛苦了。”
紀翎認真地轉過來打量了他一眼:“你真受刺激了?”
“這話說的,”沈百廷用不舍的眼神最後看了一眼紀翎手裏的錢:“我什麽時候對你們摳搜過?”
紀翎掰着手指開始給他一件一件地算賬:“廁所那些所謂精心裁剪的紙都是你點外賣贈的吧?前兩天‘特意’新買的一批‘結實’的鳥站架其實是你用壞的雨傘杆子吧?上個月來福過生日你送的那個景德鎮官窯燒出來的宋代青花瓷狗食碗其實是你在地攤上花三塊錢套圈套的吧?”
沈百廷:“……”
“所以,”紀翎放下手指,用審視的眼神盯着沈百廷:“我勸你最好現在就告訴我你又想幹什麽。”
沈百廷早知道自己根本瞞不過紀翎,索性“嘿嘿”笑了兩聲:“跟你商量個事兒,就剛才那個帥哥……”
紀翎半睜着眼睛看着他,沒吭聲。
“下次他再來的時候,你再罵他兩句呗,我感覺他好像挺喜歡你罵他的。”
紀翎忍無可忍地把眼睛全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