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犬の自尊心
第10章 犬の自尊心
三人往教室的方向走,沒走出兩步,突然看見拐角處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伏鳴江和成邵渡都是一愣,剛準備擡起手打個招呼,就看見對方已經轉過身往相反的方向匆匆離開。
賀琢顯然也看見了,他劍眉一挑,快步走上去,大手牢牢鉗住紀翎的肩膀,翹起一只嘴角打量着他:“去哪?”
紀翎被迫仰起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賀琢突然發現他的眼角前面有一個小勾,像雛鳥的小嘴,引着人去摸它,而在手伸過來的時候又會不輕不重地咬一口。
“松開。”紀翎掙紮了一下,沒掙開。
賀琢臉上幹脆沒了笑:“松開你?口哨是你吹的吧?怎麽,在這兒等着看我笑話是吧?”
他眉宇修長眼窩深邃,不笑的時候眼睛仿佛一扇結了冰的寒窗。紀翎不想和他對視,瞥了一眼他鋒利的唇線,然後移開了眼睛。
“你故意的?嗯?”
“說話,現在知道裝啞巴了,當時上課吹口哨不是挺開心的嗎?”
不管他怎麽說,紀翎就是冷靜地抱臂看着他。賀琢明明是占理的一方,卻莫名其妙地被紀翎沉靜的表情襯得像個無理取鬧的瘋犬。周圍注意到他們幾個的同學已經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成邵渡和伏鳴江怕事情鬧大,一人一邊拉住賀琢的胳膊往教室的方向走,像是勸架的小弟。
“哎呀算了算了,走吧。”
“走吧賀琢,一會兒主任該來了。”
“就是的,就是的,咱們回去吧。”
賀琢最後還是被他們拽走了,雖然臨走之前還不忘用拳頭在紀翎眼前晃了晃,氣勢洶洶地撂下一句狠話:“再敢陰我,你給我等着的。”
紀翎站在原地看着他氣沖沖遠去的背影,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好兇啊,還真有點惡犬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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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雖算得上是賀琢轉學後的第一次小風波,但這反而成功地讓賀琢融入了班集體,三個人回到班級後,同學們紛紛圍過來和他們搭話。之前他們或多或少地聽說了賀琢是因為打架才轉學的,本來對他有點忌憚,這麽一出鬧劇下來,大家反而覺得賀琢和他的外表反差不小。
本來以為是個狠角色 沒想到是個笨蛋帥哥罷了。
你一嘴,我一嘴,沒多一會兒賀琢就成了人群中的中心,還被熱熱鬧鬧地加進了班級群聊。剛一進群他就發了個不小的紅包,直接把氣氛推向了另一個高潮。
溫纭第一個點開,點開一看,眉毛都耷拉下來:”三毛錢。“周圍的人哈哈大笑,手機提示音一聲接着一聲,不少人一一過來加賀琢的好友,還有人在笑着調侃他的微信名:“哎?你怎麽叫‘成器’啊?”
賀琢揚揚眉毛:“這都不懂?你也不看我父母給我起的什麽名?”
好幾個女生被他逗得捂嘴直笑,紀翎在教室裏最熱鬧的時候回來了,他像是壓根就沒注意到鬧哄哄的人群和成為焦點的賀琢,徑直回到了座位上。
沒多一會紅包就被搶得差不多了,快上課了,人群四散開來,賀琢也回到了原位。他看了眼紀翎漠然的側臉,心思一動,在課桌下掏出手機——果然還剩一個紅包沒人搶。
他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嘁,裝什麽清高。
自從口哨事件之後,賀琢算是正式開始和紀翎單方面搞起了冷戰。因為兩人平時也基本不說話,紀翎在某些方面還意外的遲鈍,所以他在三天之後才發現了這件事情。起初他只是感覺到賀琢這兩天格外安靜,後知後覺才發現賀琢似乎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不過說實話,沒有賀琢來打擾他,他自己也樂得清靜。
時間在無言中總是過得飛快,星期五在不知不覺間再次到來,班級裏的同學們都很興奮,因為從周六開始,将會有一個為期五天的小長假,大家都在興高采烈地交流着各自的度假計劃。
又是一節體育課前,溫纭轉過來,黑色的瞳仁閃閃發亮:“紀翎,我父母把我的脫敏課推了,他倆要帶我去爬山!對了,你假期打算去幹嘛啊?“
紀翎沒說話,賀琢倒精神了,一把拉過站在旁邊的成邵渡插嘴道:“還用特意去爬山,這不有個現成的嗎?教室裏就能爬,還是是個名山——伯恩山,A市知名景點,你不會沒聽過吧?”
“看看人家這體格子,”賀琢拍了拍成邵渡結實的小臂:“別說爬山了,我感覺都夠你們一家三口去隐居了。”
溫纭和成邵渡雙雙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節課的預備鈴響了起來,班級裏的人陸陸續續地走光了,沒多久,嘈雜的教室便安靜下來。
今天天氣很好,淡藍色的天空開闊無垠,上面日光燦爛明亮,溫暖和煦的陽光從澄靜的玻璃中傾瀉進來。紀翎托着下巴,望向窗外,他看見三三兩兩在晴空下走向操場的興奮背影,眼底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孤寂。
幾分鐘後,他驀然收回放得極遠的目光,轉而落在教室裏蒙了一層薄灰的攝像頭上。
紀翎突然意識到今天其實有些不同尋常——攝像頭從上周就開始報修了,周五的體育課無論分化與否的同學都要參加,所以教室裏除去請了病假的紀翎并沒有其他人,更重要的是,今天這個時間段上體育課的甚至只有十三班一個班。
簡直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教室裏空無一人,紀翎心裏突然産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三秒後,想法得到實踐,課桌前正襟危坐的班長被一只嫩黃色的小鹦鹉取代。
南林高中這兩天連着上晚自習,導致他都沒有時間去鳥咖兼職,回到家又要忙着學習,基本上等他閑下來的時候已經是睡覺時間了,想要變成鹦鹉形态的念頭又隐隐作祟。
沒想到打瞌睡還真就有人遞枕頭,眼下正是個好時機。
紀翎拍拍翅膀,在教室裏展翅低空盤旋了一陣,到處歪頭看看,好不新奇。轉了一圈又一圈,它最後還是停在了自己的課桌上。他的桌面非常整潔,甚至稱得上是一塵不染。左邊放着一摞下節課會用到的書本,桌面的凹槽內只有兩三根筆,對于紀·學霸·翎來說倒是節省時間,但在紀·鹦鹉·翎眼裏簡直無趣至極。
他把目光投向了同桌的桌面。
賀琢的桌子和他截然不同,各種卷子、本子、紙筆縱橫交錯,小鹦鹉蹦到他的桌面上,四處探頭看看,他依稀記得這不是自己的桌子,只能強行壓下自己的探尋欲。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橫跳幾次後,小鹦鹉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剛低下頭,他突然看見課本下露出一角彩色的紙。
紀翎用嘴叼着抽出來,原來是自己之前的語文卷子。紀翎做語文閱讀題時有一個習慣,那就是用不同的彩筆标出不同不同題在原文中對應的句子,這張卷子的題量不少,也因此,這張卷子上各種顏色五彩紛呈,完全是某些生物拒絕不了的模樣。
小鹦鹉睜大眼睛。
五分鐘後,卷子分成了兩半,相對幹淨的一半被随意仍在了書桌上,另一半則是被撕成了整整齊齊的小紙條,插在了鹦鹉的尾羽上。教室窗幾明淨,剛好映出它的倒影。
黃團子,屁股翹,長的羽毛根根妙。
小鹦鹉的天性占據了上風,在窗戶面前小聲哼着歌,心情好的不行。
距離下課還有十分鐘的時候,空蕩蕩的走廊突然響起腳步聲,紀翎趕緊把碎紙條收進課桌裏,恢複成自己原本的模樣,飛到了教室隔壁的衛生間。反正也快下課了,他索性一直到在衛生間裏呆到下課鈴響起。
五分鐘後,體育課下課的同學紛紛回到教室,走廊裏響起熱鬧的腳步聲,他裝作剛上完廁所的樣子推開門洗手,坦然地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回來的時候賀琢已經坐在座位上了,他剛在外面與成邵渡和人類形态的伏鳴江玩了一節課的球,現在整個人熱得不行,渾身散發出熱氣,汗水順着他挺直的鼻梁往下流,球衣也打濕了,腹肌的輪廓隐隐出現。
班上好多女生看到他都微微臉紅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過了一會又忍不住悄悄打量他。
賀琢發現了這些目光,心情更加不錯。體育課之前,他在走廊裏碰見了語文老師,對方讓他轉告紀翎把語文卷子準備好,她一會兒過去拿,說是下節習題課需要用到。
賀琢滿口答應,然後在老師剛轉過身的一瞬間露齒一笑。
報複的機會這不就來了?
他一邊在腦海裏暢想着紀翎出醜的樣子一邊可惜今天上的不是英語課,要是紀翎也像他那樣被陳穎拎到辦公室自己怕是會直接笑出聲,然後……
然後他和紀翎之間的帳就算兩清了,他也不是不可以考慮勉強重新和他培養同桌情誼。
溫纭默默地看着賀琢春風得意的臉,羨慕之情溢于言表:“賀琢,你這身材怎麽練的啊?”
賀琢收回心思,上下打量幾下了他的小身板,笑道:”反正不是在跑輪裏躺出來的。”
溫纭冷哼一聲轉過去:“再也不給你抄作業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賀琢能屈能伸,馬上賠笑道:“別啊,下次體育課我帶上你,保準一個學期就給你練成我這樣。”
溫纭撇頭:“這還差不多。”
打過第一遍上課鈴,一頭小卷毛的白老師夾着教案颠颠跑進進教室。她是約克夏犬,本人也長得嬌小可愛,對學生耐心十足,當一名幼兒園教師都綽綽有餘。但最大的問題在于,只要一碰到高高壯壯的男生,她的心裏就不受控制地開始就開始犯怵。怕什麽來什麽,這學期剛開學她就聽說班上又轉來了一個分化之後是捷克狼犬的男生,甚至還在大名鼎鼎的陳穎課上公然吹起了口哨。
天啊,她一想這件事就忍不住開始頭疼。不過經過她上周一周的仔細觀察,發現賀琢雖然不聽課,但是也幾乎沒有出現故意搗亂的情況,甚至今天在走廊裏還答應幫她忙呢。
說到幫忙,她想起來了。
上課前,她來過一趟教室,拿走了紀翎的卷子。不僅是她,十三班的很多老師也已經習慣了直接拿紀翎的答案當作标準答案,因為時間太緊,她沒來得及細看卷子,匆忙宣布開始上課之後就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手中卷子的答案,心裏還有點納悶紀翎的字體什麽時候變潦草了。
“同學們對照一下自己的答案,這張卷子不太難,大家可以看看自己對這段時間知識點的掌握程度。”她放下粉筆轉身,卻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張張略帶驚恐的小臉。
離她最近的伏鳴江則是攥緊了拳頭,低吼一聲:“靠!”
白老師:“?”
發生什麽了嗎?
紀翎在習題課上向來來去自由,所以根本不知道教室裏的情況,對自己的卷子發生了什麽倒是一清二楚。一想到這個他就有點心虛,從課桌裏找出一本習題冊做起來。
只是旁邊一直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響讓他靜不下心來,賀琢把半個頭探進課桌裏,長臂一攬把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地抱到自己懷裏,每拿起一本書就簌簌地抖一抖,嘴裏嘀咕着:“我卷子呢?咦?哪去了?”
紀翎放下筆,用舌尖頂着上颚。
好一會兒,他終于擡起頭想說點什麽,卻突然發現班級裏好多同學正用一種驚悚的眼神看着他。
他先是有些不明所以,後知後覺往黑板上的答案一看。
然後眼前一黑。
完蛋。
完全在狀況外的白老師又耐心等待了幾分鐘才溫溫柔柔地開口:“請全對的同學舉起手來,讓我看看,這張卷子應該全對的有很多吧……”話還沒說完,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班級裏一只舉起來的手都沒有,她第一次對自己的職業生涯産生了懷疑。
她走下講臺,走到坐的最近的語文課代表的伏鳴江附近,拿起他的卷子一看——紅叉滿篇,二十道選擇題裏只有一個對勾,白老師一陣不可思議,震驚地放下卷子。
伏鳴江卻錯把她震驚的神色當成了失望,他陰沉着臉,心裏很不好受,覺得自己辱沒了自己語文課代表的身份,他痛苦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為什麽!怎麽會這樣?這段時間自己明明有在好好聽課的!這樣的正确率還如何配為一名語文課代表!
半晌,他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把卷子舉起來撕成了兩半。
白老師被吓得站在原地瑟瑟發抖,過一會兒,她邁着小碎步逃離了現場,顫聲又問了一遍:“真的沒有全對的人嗎?”
賀琢的大嗓門突然在教室裏響起:“老師!這兒!這有一個全對的!”她順着賀琢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還真有一只顫抖的小手,小手的主人低着頭,只能露出一個小小的發旋,過一會兒才緊張地擡起紅撲撲的小臉,原來是溫纭。
紀翎算是徹底明白了。
他伸手抓住了賀琢的袖子,打斷還在不斷給溫纭鼓勁的賀琢:“你是不是一直都沒找到你的卷子?”賀琢挑眉,眼前這一幕逐漸和開學第一天的場景重合起來,怎麽?
他直眉瞪眼地看着紀翎,這是又要侮辱他一次?
小狗也是有自尊心的。
他眼睛故意不看紀翎,架子端得十足:“你也全對了嗎?哼,我知道,用不用我幫你也告訴老師一聲?”
紀翎壓根不指望他的智商能跟上自己的思路,語氣急切,開門見山道:“白老師對答案的卷子是你的。”
賀琢:“!”
烏黑的眼睛一下瞪圓了,像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那你卷子呢?”
紀翎舔舔嘴唇,嗫嚅道:“丢了。”
賀琢機械地把懷裏的東西緩緩放回桌面,吐出一個噩耗:“可是我卷子抄的是溫纭的啊。”
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一齊看向前桌的溫纭,動作整齊得像是複制粘貼。小倉鼠的小手還舉着,像一面迎風飄揚的小旗子,沉浸在自己竟然是全班唯一一個閱讀理解全對的巨大驚喜之中。
兩人雙雙呆在原地,像是兩根被雷劈中的木頭樁子。賀琢看着紀翎玉色的小臉,大腦變得和他的臉一樣白:“怎麽辦?”紀翎平靜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語言在腦子裏翻來覆去組織半天,最後憋出來一句:“我也不知道。”
兩人在嘈雜的教室裏相對無言。賀琢在紀翎晶亮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無措的倒影,他終于沉痛地意識到——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報應,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如果當時他當時把消息轉給了紀翎,如果他沒有暗藏禍心,如果他和紀翎沒有矛盾……
等會兒?
如果紀翎沒有先招惹他!
這他媽壓根就不是自作自受,這是禍水東引,這是以鄰為壑!
僅僅三秒,賀琢就完成了從埋怨自己到指責別人的全過程。
他幽怨地看着紀翎:你說你當時惹我幹嘛?
巧了,紀翎也在想同樣的問題:我當時惹他幹嘛?
好在白老師這時候終于看到了卷子上寫着的名字——“賀琢”,她瞬間臉紅了,強裝鎮定擦掉黑板上的答案,把正确的答案寫了上去。班級裏的同學都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伴随着伏鳴江“嘶啦”“嘶啦”扯透明膠粘卷子的聲音,教室裏的氣氛又流動了起來。
下課之後,賀琢紅着臉和白老師道了個歉,紀翎出去買了一大堆零食放在溫纭的桌子上,兩人雙雙默契地給這個事翻了個篇。
作者有話說:
只有溫纭受傷的世界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