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變故
第20章 變故
多虧了賀琢那天問尤主任的六個字,他倆的一萬字檢讨也變成了六萬字。
周六早上,青藍色的曙光從窗戶中透出來,紀翎放下手裏的筆,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看向旁邊的鬧鐘。
昨天他寫檢讨書寫到很晚,幸好今天是沈百廷的生日,他大發慈悲地給店裏的員工放了個假,要不然他還真爬不起來去上班。雖說大家平日裏對沈百廷都是大呼小叫各種看不上眼,但是昨天還是悄悄拉了個小群,商量着給他辦一個生日派對。
算算時間也該出發了,紀翎拿起桌上的鑰匙準備開門,腳步卻在經過玄關的時候一頓。上面擺着一個銀色的項鏈,底下還壓着一張字條。
長睫垂下,紀翎看了看字條,然後躊躇了兩秒,把項鏈拿起來戴在了脖子上。
緊趕慢趕終于在九點之前到了“西日”,門口的卷簾門已經被放下來了,紀翎從熟悉的後門繞了進去。
房間內彩帶萦繞好不熱鬧,一個巨大得甚至有些誇張的蛋糕擺在桌面上,淡色的奶油上鋪滿了各色新鮮的水果,不過最引人矚目的還是頂層——上面插滿了翻糖做的小鳥,細看竟然全是“西日”的小鳥員工。
白螢差不多和紀翎同時間到,看到桌子上的蛋糕後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浮誇的“哇”。
“我的天吶,小秦你也太厲害了吧!”
小秦是一只小巧的珍珠鳥,做飯的手藝一絕,但是人特別容易害羞,被點到名字後的他紅着臉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哪裏的話,我、我做的其實不怎麽好,大家能喜歡就好。”
大家一聽小秦這話都坐不住了,七嘴八舌地紛紛熱情誇獎着小秦和桌子上的蛋糕。這本來是其樂融融的一幕,奈何這一屋子的人分化之後都是鳥類,十幾個人同時張開口簡直能把人吵得腦仁疼,就連分化之後是玄鳳鹦鹉的紀翎都受不了。
他偏頭看見了旁邊不勝其擾的白螢,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扯了個“看看還有沒有什麽要買的東西”的謊就悄悄溜了出去。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是實際上東西也準備得差不多了,紀翎和白螢順勢走進了不遠處的商場,準備買點零食帶回去。星期六的商場裏比平時熱鬧了好幾倍,買東西的人摩肩接踵,白螢和紀翎得緊緊地攥着購物車的扶手才能保證自己不被路過的人擠到別的地方。
白螢雖然平時看着大大咧咧的,但是心思很細膩,她能準确地說出鳥咖裏每一個人的喜好,不多時購物車裏就裝滿了大家各自愛吃的零食。東西越堆越高,眼看就要去結賬了,白螢在旁邊突然輕輕地“咦”了一聲。
紀翎正端詳着一盒巧克力的外包裝,頭也不擡地問道:“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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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感覺好像看到那個總來咱們店裏玩的小姑娘了呢?”白螢揉揉眼睛:“她怎麽自己一個人?是不是我眼花了?”
“自己一個人?”
紀翎微微一愣,他立刻把手裏的巧克力放回貨架上,在四周環顧了一圈,然而連半個小女孩的人影都沒見到。
他皺起眉:“白姐,你還記得剛才是在哪看見的嗎?”
白螢仔細回憶了一下,指出了一個方向:“我記得是在那裏。”
“你先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确認一下。”
紀翎手順着白螢剛才指的方向走了過去,人潮擁擠,他幾度差點被擠偏了路線。好不容易站定後,他在人群比較密集的地方找了好幾圈,可是別說賀竺了,他連半個小女孩的影子都沒看見。正當紀翎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的時候,旁邊幾個售貨員的談話聲突然飄進了他的耳朵。
“哎?你看到剛才的小姑娘了嗎?”
“看見了,長得可真漂亮。”
“人家不僅長得好看,命也好呢,你知道她身上那條裙子多少錢嗎?啧啧啧,八萬!”
“哎?那奇怪了,她家裏這麽有錢怎麽沒個什麽保姆保镖跟着啊?她父母呢?我看電視劇裏有錢人家小姐出門都是烏泱泱一堆人跟着啊。”
紀翎猛然回過頭。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剛才聽到你們說話了,請問你們說的小姑娘是不是大概這麽高?雙眼皮,耳垂上還有個小痣?”
兩個售貨員驚訝地對視了一眼。
“對對對,就是她。”
其中一個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紀翎:“你認識?是她什麽人啊?”
紀翎心裏隐隐有不好的預感,但還是耐着性子答道:“我是她哥哥,和她走散了,請問可以告訴我她去了哪了嗎?”
售貨員做出一個思考的表情:“她呀,我記得她手裏當時攥着個鹦鹉的玩偶,然後好像有兩個男人過來問她什麽事,我剛開始還想過去看看來着,可是當時正好有人過來買東西,結果等我忙完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在那裏了。”
紀翎的心髒都加快了幾分,語氣急促地問道:“那你看到那兩個人長什麽樣子了嗎?”
他補充了一句:“像是她的家人或者是保姆司機一類的人嗎?”
售貨員擰着眉毛回憶了好半天也沒想起來。
一個老大爺在旁邊聽到了他們說話,慢悠悠地插了一嘴:“我看見了,不過臉倒是沒看見,就記得其中一個長得挺高的,哦對了,另一個是個胖子,彎腰和那個小姑娘說話的時候我看見他腳上帶着一個什麽東西?哎,我也說不上來,感覺像是一個電子環兒。”
紀翎一下子呆住了。他在原地靜立了片刻,耳中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嗡嗡作響,他使勁晃了晃腦袋才把那聲音驅逐出去。
那是電子腳鐐。
紀翎匆匆道過一聲謝,轉頭就往商場監控室的方向跑去。
跑向監控室的那一路,紀翎的腦海中生出了千萬種可能,他一邊在心裏告訴自己商場有監控,那兩個人腳上還戴着電子鐐铐,不敢做什麽出格的事,一邊卻控制不住地想象出自己最不願意接受的那一幕。
在裏面工作的人是個熱心腸,看紀翎一臉妹妹走丢後的失魂落魄樣子就于心不忍,趕緊打開監控按照他的特征描述查了起來。
沒過多久,賀竺小小的身影出現在了屏幕上。
紀翎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眼睛死死地盯着電子屏上的賀竺。
果然,按照營業員的描述,沒多一會就有一高一矮兩個男人出現在賀竺的旁邊,個子較矮的那個不知道蹲下來和賀竺說了什麽,還掏出了手機給她看,小姑娘一開始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被他們牽着逐漸往遠離人群的方向走去。
值班的人員的神情逐漸嚴肅起來,紀翎的眼睫則因為被冷汗浸透而顯得格外濃黑。
兩個人帶着小女孩一步步走到了商場的後門處,賀竺終于感覺不對勁了,開始哭鬧起來,其中一個男人蹲下來對她說了什麽,但是無濟于效,兩人肉眼可見地失去耐心,一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個在賀竺的臉上扇了一個耳光。
監控室裏的呼吸淺淡得幾不可聞了。
然後監控徹底消失,最後出現在鏡頭裏的只有一輛遠去的灰色面包車。
監控室員工緊張得眼也直了,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看向紀翎:“商場後面有一片監控的死角,到這兒就沒有了……需要我幫你報警嗎?”
紀翎咬了一下腮幫子,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一言不發地大步離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門口。
白螢沒想到紀翎去看看情況要這麽長時間,她在原地等了半天,剛準備掏出手機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卻看到了紀翎的人影。
她瞬間喜上眉梢,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紀翎的臉色吓了一跳:”你怎麽了?”
紀翎言簡意赅地說了事情的經過,然後抓着她的手腕說道:“白姐,你現在就報警。”
“你報完警之後就給這個號碼撥過去,”他在白螢的手機裏輸入一串數字:“我母親會趕過來,你就說我去找那兩個人了,她知道該怎麽做。”
白螢飛快應下,紀翎交代完後轉身就走,單薄的身影消失在人海。
和正門的繁華與熱鬧不同,商場的後身是個臭氣熏天的垃圾場,裏面堆滿了無數的穢物。紀翎擡起頭看了看頭頂四個角的監控,在心裏計算好了死角的位置。
他用袖子掩住口鼻,順着這幾個位置找了一圈,終于在最後一個監控死角處發現了一個沒有包裝的小瓶子和一個滾落在地面上的鹦鹉玩偶。
他拿出手機給小瓶拍了張照片,又把玩偶撿了起來。上面沾了層灰,兩塊腮紅也變得灰撲撲髒兮兮的,小鹦鹉玩偶像是也知道自己變髒了,看起來有點怏怏不樂。
紀翎拿出濕巾給小鹦鹉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然後把它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下一秒,他擡起頭,一雙沒有溫度的眸子盯着道路盡頭揚起來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