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心萌動
第26章 春心萌動
自從那天之後,鐘素商的提議就沒了下文。賀琢話裏話外提了好幾次,可是都被紀翎不着痕跡地輕飄飄地擋了回去。
剛發下來的成績單就擺在桌子上,賀琢做作地拿起自己面前的卷子,假模假式地哀嚎了一聲:“我這次怎麽才考這麽幾分,唉,誰能幫幫我啊……”
成邵渡剛好路過,聽見這話停了下來,看了眼賀琢手裏的卷子,很認真地幫他分析道:“你這次肯定蒙了不少題,你看,你填空題寫的甚至是ABC。”
他鼓勵地拍拍賀琢的肩膀:“下次你試着自己動腦答一下,分數肯定會比現在高不少。”
賀琢:“……謝謝。”
旁邊的人靜如沉水,最應該搭茬的反而完全無視了賀琢望眼欲穿的眼神,整潔的字跡在試卷上刷刷排布,“你要是真的着急,南林高中有好幾個老師,我可以幫你介紹。”
一聽見這話,賀琢就算想說什麽都得咽回肚子裏。他純純一個居心不良的小狗,哪是真想補課啊,只是想和同桌膩歪在一起罷了。
至于原因麽,賀琢自己也不清楚,說起來他現在也正為這件事煩心不已。
上周六,沈钺和賀琢久違地在賀琢家小聚了一下。
影音室裏,沈钺擺弄着地上的最新款游戲說道:“啧,你終于倒出功夫了,約你出去一次這個費勁,怎麽?鐘阿姨不讓嗎?”
賀琢拿着游戲手柄,心思卻不在面前的屏幕上,嘴裏蔫蔫地“唔”了一聲。
游戲很快開始,賀琢的心思卻像是全然沒放在上面似的,饒是有沈钺不停地在旁邊挽回局勢,兩人還是被打得節節敗退。
沈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胳膊肘碰碰他:“專心點,咱們快輸了。”
聽見這話,賀琢勉強打起精神,幾分鐘,兩人終于順利通關。
屏幕上勝利标志的旁邊,剛好倒映出兩張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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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若有所思,一張滿腹心事。
太奇怪了,實在是太奇怪了,要是放在以前,賀琢說不定會興奮地來上段軍體拳,但是今天他只是把手柄随意地仍在了旁邊的地毯上,然後嘆了口氣。
沈钺終于意識到賀琢的問題比他想得要嚴重,他伸手關掉開關,調換了個姿勢,和賀琢面對對面坐着。
“你到底怎麽了?”
回答他的是一聲嘆息。
這已經賀琢這幾天不知道嘆的第幾聲氣了,旁邊架子上的鹦鹉都已經學會了,模仿着賀琢的口氣也發出了一聲惟妙惟肖的“唉”。
桃花眼犀利起來,沈钺擡起一邊眉毛看他:“說話啊,兄弟。”
大手抓抓比前兩天長了點的頭發,賀琢愁眉苦臉道:“你說,我成績是不是真的挺差的?”
沒想到賀琢竟然還會為自己的成績發愁,對面的人有些無語凝噎地看着他:“你自己說呢?”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給出一個相對中肯的評價,“奇爛無比。”
賀琢的眉眼耷拉下來,“我媽拜托他給我補課,結果他現在沒答應。”
“誰?”沈钺不以為意,拿起果盤裏的一顆草莓放進嘴裏:“你班主任?許舜?那正常,小熊貓膽子可小了,生怕給學生補課被人抓住……”“不是他,”賀琢打斷道:“是紀翎。”
“咳咳咳!”草莓差點噎在喉嚨裏,沈钺咳嗽了好幾聲才平複下來,滿臉震驚地看着他:“紀翎?”
像是根本沒覺得哪裏不對勁,賀琢坦然地點點頭,眉宇之間還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愁,“他是不是嫌我成績太差啊?還是嫌我笨?我明裏暗裏說了好幾次,他都沒給句準話。”
事情的發展越來越魔幻了,沈钺湊近了看看他。
“你自己上趕着去找紀翎補課?怎麽,你終于想開了,要發奮圖強好好學習了?”
“當然不是。”賀琢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飛快否定。
那就更說不通了,沈钺沉默了一瞬,然後問道:“那你就是想讓他給你補課呗?”
“他”這個字被着重強調了讀音,指向意味十足。
然後。
“對啊。”
沈钺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不是?你不覺得你自己現在這樣很不對勁嗎?”
“且不說你之前煩他煩得跟什麽似的,就算是你倆冰釋前嫌了……”沈钺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那什麽,你想象一下,如果我給你補課呢?”
賀琢用見鬼似的眼神看着他,眼神嫌棄,嗓門很大:“拉倒吧你。”
“……兄弟,我好歹也是年級第二,你能不能別這麽不給面子。”
沈钺上下打量了賀琢幾眼,眼中的狐疑之情愈發濃重,旁敲側擊問道:“既然你也不是想提高成績,那你讓紀翎給你補課幹什麽?你倆都是同桌了,平時在一起那點時間還不夠?”
“平時的時間啊……”賀琢想了想,突然叫了一聲掏出手機:“我突然想起來了,我今天還沒監督他吃飯呢!”
沈钺看着賀琢,眼神像是在看着什麽奇行種。
他眼睜睜地看着賀琢急不可耐地點開一個對話框,按下語音鍵之後開始說話:“你今天吃午飯沒有,不許騙我,不然我就去你兼職的地方逮你!”
然後放下手機擡起頭看着他,眼睛明顯要比剛才亮。
“剛才說到哪了?哦,平時是吧?嗨,一說到平時我想起來了,之前我就覺得他挺清高的,還特能裝,這兩天我發現是自己狹隘了。”
沈钺聽了個開頭,心裏已經開始覺得不妙了起來,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阻止,賀琢複又滔滔不絕地接着往下說了起來。
“其實他這個人可有意思了,你都不知道吧?他寫字可好看了,我有時候寫作業的時候就在琢磨怎麽人家就能寫得這麽好看呢,我寫得就跟狗啃的似的……啊,還有,他東西擺得可利索了,我媽自從去過他家,現在總拿我倆做對比……對了對了,他還是我見過的最愛穿白襯衫的人,媽的,天天都能聽到走廊裏的小姑娘在那兒滿臉通紅地讨論着他的白襯衫和他那張小臉。”
沈钺沉默地聽着,一臉麻木。
“賀琢……”他打斷面前還在滔滔不絕的小狗,然而還沒等他說話,賀琢就自己閉上了嘴,然後“蹭”的一下站起來,抄起桌子上的摩托車鑰匙就要往外走:“不行,他不會自己偷偷坐公交車回去吧?我要去接他。”
“人家就算是公交車也比你的摩托車穩多了,”沈钺扯着領子把他拽回來,臉上的表情哭笑不得:“還有,你別太離譜了,人家有點自己的事多正常啊,你差不多得了。“
末了他忍不住吐槽一句:”一臉興沖沖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約會了。”
他借着玩笑說出自己的猜測,還沒來得及去看賀琢的臉色,賀竺就推門進來了。
她本來是拿着鳥糧袋子喂鹦鹉的,沒成想卻聽見了這句話,黑葡萄似的眼睛頓時睜大了,一下子撲進賀琢懷裏:“哥!你去約會啦?”
賀琢被她說得臉上莫名一紅,拎起她的脖子把她放到一邊:“別給我瞎說,你知道什麽是約會嗎?”
賀竺剛被放到地上就手腳并用地爬到沈钺身邊:“沈钺哥哥!我哥去和誰約會啦?”沈钺把膝蓋上的毯子拿下來給她墊在地上,對她擠眉弄眼道:“這個得問你哥哥自己啊。”
賀琢的臉和脖子已經紅得渾然一體了:“你倆給、給我他……給我閉嘴。”
賀竺根本不理他,開始有勁地起哄起來:“我怎麽不知道約會的意思啦?約會,約會就是兩個人出去玩,然後拉手!親嘴!然後……唔!”
大手捂上他的嘴,賀琢怒目圓睜:“誰教你說這些的?”
沈钺笑得直不起腰來,賀琢喘着粗氣把妹妹扔出門外。
賀竺在門外仍然锲而不舍地扯着嗓子喊:“哥哥有喜歡的人啦!哥哥要和別人去約會啦!”
越想到自己剛才被哥哥丢出去的事情就越生氣,她索性用爪子拼命撓着門,幸好保姆及時趕來抱走了她。
前有狗後有狐,剛把賀竺送走,賀琢就對上了房間裏抱臂看着賀琢的沈钺。
後者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不覺得自己對紀翎的态度有點超出朋友的範圍了嗎?”
賀琢背對着他,不知道是不敢還是不想,甕聲甕氣道:“怎麽可能?我就是把他當哥們看的,我之所以照顧他,那是因為他現在受傷了,必須得有人照顧!”
沈钺用很新奇的眼神看着他,原來世界上真有人的嘴能這麽硬。
不過要想撬開這張嘴,還得加大砝碼,沈钺接着煽風點火,“你說的話自己信嗎?哪有哥們是那樣的?”
賀琢的背影像小山,不知道是聽到還是沒聽到。
“你是沒意識到自己有多誇張,天天恨不得把人家紀翎別自己褲腰帶上。不說別的,你看每次他前桌那個小耗子,叫什麽來着?轉過來和他說話的時候你那眼神,說不上兩句你就要在那插話,再不就是用眼神兇人家。”
一只手伸過來搭在他的肩膀上,沈钺暗示意味十足,“最重要的是,如果我說的不是真的,你就不會是這個反應。”
賀琢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閉嘴,少在那兒玷污我和紀翎的兄弟情誼。”
沈钺被氣笑了。
還以為這傻子終于開竅了,原來竅開在了鼻孔上:“你他媽的……算了,當我沒說。”
話雖這麽說,但是一看賀琢那渾身都不自在的勁就知道他肯定是聽進去了。
說話講究一個點到為止,剩下的就看聽話的能不能理解了,沈钺給家裏的司機打個電話,臨走前用那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我就說到這兒,剩下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賀琢還真聽進去了,而且他不僅想了,而且想了足足一周。
最要命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一周賀琢做的夢,全都和同一個人有關。
夢境滾燙暧昧,賀琢每每醒來都是大汗淋漓。
經過一周的煎熬,又到了周六晚上,但一向沾枕頭就睡着的賀琢前所未有地失眠了。
床鋪舒适柔軟,卻承不住他一腔愁緒。
賀琢在床上輾轉反側,窗簾沒有拉好,一窗月色傾瀉進房間。月光皎潔明亮,他沒由來地想起了那天路燈下紀翎的臉。
上周沈钺的話又在頭腦裏浮現出來,賀琢趕緊搖搖頭把這樣的念頭趕出去,像是生怕自己肮髒的心思弄髒了紀翎幹幹淨淨的一張臉。
可是那張俊秀的面容早就在自己見不得人的夢境中出現過無數次,賀琢忍不住扪心自問,自己對紀翎究竟是什麽心思呢?
他承認,自己一開始确實是挺煩紀翎的,受父母的性格影響,他一向習慣了直來直往,有什麽就說什麽,所以對紀翎這種使小招數來達到自己目的的人格外地看不上。更何況,他之所以看紀翎的“不爽”還有另外一個理由。
說來好笑,賀琢心裏還是有一點委屈的——“我招你惹你了?不就是沒偶爾不怎麽守規矩麽?至于揪着我不放嗎?”
但是後來不一樣了,這種感覺是什麽時候開始的,賀琢自己也說不上來。
是從紀翎頂着一張流血的臉在尤主任面前為他說情的那一刻?還是站在在一片草地前露出笑容的時候?
還是……?
賀琢的心髒忍不住沉了一下。
月光照在窗前熠熠生輝,恍惚間與紀翎沒有絲毫血色的青白面孔重疊在一起。
他承認,在擔架上看到紀翎的那一刻,賀琢經歷了人生中有史以來最複雜的情感。
震驚在一瞬間達到了頂峰,接踵而至的愧疚之情幾乎将他淹沒。
一開始主動承擔照顧紀翎的責任的時候,他沒想太多,也沒有什麽多餘的情感,可是愈和紀翎相處,他發現自己的心情就愈發容易因為對方而波動。
他在腦海裏把和自己關系還算不錯的朋友過了一遍,從小到大朋友不少,可是沒找出來一個能和紀翎類比的。
卧室裏一片漆黑,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黑暗仿佛都凝結出了實體,鳳尾竹在白牆上投射出的淩亂剪影讓賀琢莫名想到第一次見面時紀翎一頭被風吹亂的烏發。
賀琢想着沈钺的問題,在心裏思考着——
朋友和喜歡的人之間的區別是什麽呢?
他想起沈钺,腦子裏卻只能勉強記起來兩人去過的哪個地方,以及偶爾的幾次對話,寥寥幾句,還幾乎全是和運動比賽或者什麽游戲有關系。
可是到紀翎就不一樣了。
呼吸粗重,萬般思緒奔湧而來,甚至很多紀翎本人都沒注意到的小習慣在他眼裏都清晰得無可遁形。
比如他知道紀翎不愛喝湯,但是如果嘴邊被人塞上了一把勺子,紀翎就會不易察覺地癟癟嘴,高挺的鼻梁也會小小地皺一下,然後張開嘴,探出一小截舌尖卷走湯汁。
賀琢莫名有點燥熱,他在床上換了個姿勢,頭枕着胳膊,思路更加順暢起來。
他還想起了自己那天給紀翎換藥的樣子。
薄薄的居家短袖被卷起到腰腹,清瘦的身體彎成一個弧度,雪白的腰身幾乎照亮了整間屋子。紀翎身上的體毛很淡,但是在碘伏棉球碰到皮膚的那一刻,還是會微微戰栗一下。
這種東西,只要在腦子裏開了個頭就再也關不住了。
賀琢索性爬起來,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一邊在心裏暗罵自己變态一邊點開了和紀翎的聊天記錄,飛快地翻到那張引起人無限绮思的照片。
不過兩分鐘,一個帳篷緩緩升起。
賀琢在被子裏捂住臉,一方面為自己對着一個胳膊肘激動半宿的無藥可救感到痛心,另一方面則是……
他終于得以确定,他真的喜歡上紀翎了。
在這之前,賀琢一直不太理解鐘素商拍的那些電影——怎麽那些人在确認自己的心思之前是這樣一副樣子,确認自己的心思之後又是那樣一副樣子?
他甚至會對編劇嗤之以鼻,“到底有沒有生活常識啊?”
現在他終于自己親身體驗到了。
賀琢摸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不可思議地想着,我好像喜歡上紀翎了。
賀琢一夜未睡,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卻是紅光滿面。
他興致沖沖地走到衛生間去刷牙,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我去,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喜歡紀翎!
高興不過三秒,他推開門看見了坐在客廳津津有味看電視的賀竺。
賀琢臉色一變,走上前遮住了妹妹的眼睛,把她抱到自己的膝蓋上,正色道:“賀竺,你和哥哥說實話,你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
賀竺:?
賀琢昨天晚上一頓春心萌動,然後突然想起一茬來。
糟了,前天賀竺給自己最喜歡的人排了個榜,第一鐘素商,第二紀翎。
且不提賀绶霆聽到之後老淚縱橫,一顆慈父之心滿目瘡痍,就連賀琢現在都升起看一股濃濃的危機感。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多神經質,甚至為自己找了套合情合理的說辭——紀翎的
排名甚至比賀竺在幼兒園剛交的小男朋友還要靠前!
賀竺用小胖手去扒哥哥的手指:“放我下來,我要看電視!”
賀琢捏着她肚子上的肉,壓低聲音警告道:“我問你,你喜不喜歡小翎哥哥?”
賀竺鄙夷地看着他:“噫,羞羞。”
鐘素商從樓上走下來正好看見兄妹倆在說悄悄話,她看着覺得好笑,随口問道:“你們倆說什麽呢?神神秘秘的。”
賀竺張口就說:“我哥說他喜歡小翎哥哥。”
賀琢:“……”
你真的是我妹妹嗎?為什麽能這麽聰明?
“我,賀竺,你,不,沒,你怎麽,知道?不是,你瞎說什麽呢?”
鐘素商輕輕拍了一下賀琢的頭:“行了,一大早就胡言亂語的,帶你妹妹出去玩吧。”
賀琢抓起鑰匙風馳電掣地出了門,可憐的紀翎還對自己今天的遭遇渾然不覺。
小鹦鹉很可憐的,為了不讓小狗在鳥咖逮到他,每次都要氣喘籲籲地走到兩條街之外的地方再上賀琢的摩托,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賀琢不要來接他。
可惜今天注定要事與願違了。
作者有話說:
前期的賀琢:我竟然對着喜歡的人的照片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不是人!
後期的賀琢(抹抹鼻血)(癡漢笑)(呼吸粗重)(伸手):還有嗎?再來!
賀琢這小子後來特別瘋狂的,甚至會給自己取cp名,甚甚至還會拿着取好的cp名去正主(紀翎)面前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