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虞之隙
第27章 不虞之隙
半個小時後,正在鳥咖分堅果的紀翎突然感覺褲子口袋裏的手機一陣震動。
他左右拍拍手,甩掉掌心的碎屑,拿出手機一看——
“我現在就在你兼職那家咖啡店的門口,出來和我吃個飯。”
紀翎:!!!!
他猛然站起來,大腦一片空白。
像是嫌不夠刺激,賀琢緊接着又發過來一條消息,“我進店裏了,怎麽沒看見你呢?你在哪兒?”
紀翎用已經宕機了的大腦瘋狂思考着能為自己所用的借口,好半天才吭哧吭哧編輯出來一條短信,“我去外面買了點東西,一會兒就到。”
放下手機他就匆忙脫下穿在身上的圍裙,從倉庫裏拖出沈百廷的破自行車就奪門而出,一路狂奔向着賀琢所在的位置趕去。
推開咖啡店門的一瞬間,他真的覺得自己的關節和自行車鏈子都要磨出火星子了。
賀琢正好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看到他的一瞬間明顯很驚喜,随後又眯起了眼睛。
“可算來了,你滿頭大汗的去買什麽了?”
紀翎下巴的線條猛然繃緊,他能說自己其實是被突襲的賀琢吓的麽?
賀琢拿起桌子上的檸檬水倒了一杯,從紙巾盒裏抽出幾張紙給他擦擦汗,很關心地問道:“你中午吃飯了嗎?”
紀翎點點頭,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突然神色一變,皺着眉從他衣領處拈出來了一根羽毛。賀琢滿臉都是疑惑,“你身上怎麽會有羽毛?我記得你上次說過自己對羽毛過敏啊?”
市場監管部門最近查得比較嚴,沈百廷怕被抓到,于是找渠道買了幾只真正的小鳥養在店裏,希望以此渾水摸魚,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他倒是放心了,不過店裏的員工可就慘了,一邊要忙着應付客人,一邊要負責從零開始照顧這些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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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姐他們心疼還要忙着學習的紀翎,于是含淚主動攬下了那只本該由他教導的暴脾氣鹦鹉,而紀翎則要在接待客人的同時負責給新來的這批小鳥配糧。
萬萬沒想到“西日”裏的小毛球全喜歡粘着他,就算是紀翎工作的時候也要被一群小鳥團團圍住,左肩上站着一只黑臉綠背的文鳥,右肩上落着一只紅嘴巴相思鳥,頭頂上還卧着一只小鹌鹑,不聲不響,軟乎乎地睡着覺。
今天從他身上經過的小鳥實在太多,紀翎一時間甚至沒能想出來賀琢手裏拿着的究竟是誰的羽毛,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一個渣男。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羽毛伸到他的眼皮底下,紀翎凝神仔細一瞧,然後眼前一黑。
這根毛不是他的嗎?
咖啡店裏的空氣瞬間焦灼起來了,紀翎深呼吸幾下讓自己冷靜下來,後知後覺想起來還要維持人設,身體往後退了一大步刻意避開羽毛,佯裝鎮定道:“對,今天不小心碰到了一只鳥,我剛才去買過敏藥了。”
賀琢一聽這話,馬上就坐不住凳子了,“你過敏了?在哪兒?嚴不嚴重?快讓我看看!”
紀翎撥開賀琢躍躍欲試的手,捂住自己的衣領結巴道:“不、不用,我已經給自己上過藥了。”
賀琢的動作難得地停了下來,他靜靜地盯了紀翎兩秒,眼中的關切之情被狐疑取代,“等會兒——我記得這家咖啡店旁邊就是一家藥店啊?你怎麽去這麽長時間?”
紀翎冷汗都要下來了,賀琢今天到底怎麽了?怎麽智商一下子上來了?
“我還去買了點別的東西,這附近的店都沒有。”
賀琢的目光落在紀翎有些鼓的外套口袋,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裏,冷不防看到了包裝袋露出來的一角——“水果滋養,靓毛配方!”
眼珠瞪圓,賀琢明顯一愣,他對這個袋子太熟悉不過了,因為他家裏的鹦鹉吃的就是這個牌子。
他指着袋子,臉上的表情有些難以置信,“你去買的就是這個?”
紀翎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糟了,走的時候太匆忙,忘把鳥糧袋子放回櫃子裏了。
他對上賀琢的眼睛,勉強擠出一個笑來,“對,哈哈,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這些小動物。今天剛好碰到一只,我就想着買點鳥糧喂它,但沒想到還是過敏了,所以我又去買了藥。”
“哦哦,”賀琢像是真信了他的說辭,突然看看向鐘表的方向:“你都走了快一個小時了,你們老板不會扣你的錢吧?”
紀翎:“……沒事,我們老板今天不在。”
話音剛落,他就看見一個戴着墨鏡的女人潇灑地走進咖啡店,吧臺後面的員工趕緊停下動作,殷勤地喊了聲“老板好!”
女人的目光掃過店裏,最後定格在了坐在窗邊的賀琢與紀翎身上,然後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摘下墨鏡,踩着高跟鞋緩步走過來,“小翎?你怎麽來了?”
紀翎拼命用眼神暗示她,女人像是懂了,臉上的笑容又擴大了幾分,“你們老板讓你來的嗎?”
紀翎:……完蛋。
賀琢幹脆放下杯子,手臂支着頭眼也不眨地盯着紀翎。
紀翎頂住了賀琢帶着強烈探究意味的眼神,硬着頭皮胡說八道起來:“忘和您說了,我上一份兼職早就結束了,之前看見店裏貼着招聘廣告,我就又回來了,您最近都不在,可能還不知道。”
女人看着他沒說話,嫣紅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紀翎突然福至心靈,“我之前的老板還提起過您呢,說是很想和您交換個聯系方式。”
老板瞬間變臉,喜氣洋洋地打了個響指,“這就對了,看來是我忘了,那這樣吧,小翎,去給我和你的朋友端兩杯卡布奇諾來。”
聽到這話,賀琢直了直身子,看着紀翎的眼神滿是期待,“還沒喝過你做的咖啡呢,對了,我的那杯要拉花。”
紀翎:“……行。”
一簾之隔的後廚中,紀翎一邊磨着咖啡豆,一邊忍不住感慨自己的壞運氣。
怎麽賀琢今天就搞突然襲擊了呢?怎麽咖啡店的老板今天就來了呢?
他向門口的方向張望了一下,女人和對面的人正在說話,不知道談到了什麽,兩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笑。
紀翎在心裏嘆了口氣,餘光卻顯示出賀琢的輪廓。
剛才那個女老板是沈百廷的前女友,兩人是大學同學,只不過畢業的時候卻分了手,此後一直分分合合藕斷絲連,最後又陰差陽錯把店開到了一起。紀翎不知道兩人發生過什麽,只知道沈百廷每次見到這個女人就像耗子見了貓。
他不敢在後面呆了太久,生怕女人和賀琢說點什麽不該說的,慌慌張張做完兩杯咖啡就端了出去。
十分鐘後,咖啡桌上的三個人沉默地看着賀琢面前的那杯咖啡。
“這是什麽?”賀琢指着自己杯子裏的那一大攤不明物體,手指有點顫抖:“污漬?”
紀翎把杯子轉了個方向,讓手柄的方向對準賀琢,“要這個方向才能看出來圖案。”
賀琢:“……還是看不出來呢。”
一聲嘆息,紀翎指着左邊那坨稍大的白色痕跡,“這是一只拉布拉多,”然後指了指右邊那個稍小的痕跡,“這是一朵花。”
紀翎拿起杯子晃了晃,成功讓兩塊大斑點融合到了一起,他總結道:“一拉一花,看,拉花。”
坐在對面的女人捂住了臉。
賀琢擡起眼皮看了看老板,目光很複雜,“原來你們店門口寫的‘新概念咖啡’是這個意思?”
兩人都沒吭聲。
“不過,”賀琢的語氣突然停頓了一下,下一秒變得委屈起來:“為什麽要畫拉布拉多?它哪點比我強?!我的形态不帥嗎?”
紀翎心虛,難得哄他道:“這不是怕把你畫醜了嗎?等你下次來,我在咖啡上畫一個你。”
美貌老板坐在對面看着兩人,臉上的表情好像在看戲。
“這還差不多,”賀琢終于滿意了,繼而露出一個微笑,笑容在欣慰中又夾雜着一絲詭異,他看着紀翎說道:“我心裏突然平衡了不少,突然發現原來你也有不擅長的東西。”
紀翎沒接話,心裏想着,可不止這一個,我更不擅長在你面前說謊。
三人坐在一起各懷鬼胎地吃完了一頓簡單的午飯,吃完飯,賀琢拿着鑰匙站了起來。
紀翎眼巴巴地看着他,臉上的表情有點慌,“你還要去哪兒啊?”
賀琢拿過櫃臺後面的圍裙套在他的脖子上,又把兩條細繩在身後收緊,系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心不在焉道:“乖,那個地方你去不了。”
紀翎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我和沈钺約好了去隔壁街上的鳥咖看看,你安心工作,我晚上再來接你。”
紀翎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沒站穩。
“你別去了,”他紅着臉咬牙說道:“你去那裏沾一身鳥毛,晚上接我的時候怎麽辦?”
賀琢停下了腳步,回頭對他露齒一笑:“沒事,我到時候買一身新衣服來接你。”
紀翎眼睜睜地看着他走出店裏,滿臉都是無力回天的頹敗。
身後的女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漂亮的嘴唇吐出一個煙圈,“啧啧,家鳥沒有野鳥香。”
紀翎緩緩回過頭盯住她,“你不會以為我給你的真是沈百廷的電話吧?”
到了約好的時間,沈钺和賀琢在鳥咖門口碰了面。兩人推門而入,剛好看見拿着抹布擦鈴铛的沈百廷。
沈百廷反應了兩秒,然後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好久沒來了。”
賀琢大咧咧地一點頭,随口說道:“嗯,前段時間有點忙。”
沈百廷看見賀琢手裏的拎着的包裝袋,眼珠子不自然地轉了轉,“剛吃過飯?”
賀琢剛才臨走的時候被紀翎攔住了,後者笑眯眯地拿着一個大袋子裝了好多咖啡粉給他,說是自己有員工內部價。
這還是紀翎第一次給他東西呢,小狗感動得稀裏嘩啦,就是老板的臉色不太好看。
“嗯,”賀琢正在給自己套一次性鞋套,頭也不擡地說道:“就在兩條街之外的那個咖啡店,還碰到了他們老板。”
“他們老板?”沈百廷的音量瞬間提高了一點。
賀琢沒注意到他的反常,接着說道:“對啊,和我一個……好朋友去的,他在那裏兼職,那個女的還要了他上一個老板的電話號,真奇怪。”
沈钺看着賀琢那一副眉眼含春的樣子就全都懂了,似笑非笑道:“和紀翎去的?”
賀琢腼腆地笑笑,點點頭,然而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旁邊的沈百廷打斷了。
“紀翎?”沈百廷忍不住失聲尖叫,旁邊的好幾個人被聲音吸引,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
賀琢手上的動作停頓一瞬,歪頭看着他,“你認識?”
沈百廷連忙擺手,表情卻帶上了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怎麽可能?就是這個名字讓我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賀琢也沒當回事,随便點個頭就往店裏走,衣角突然被人拉住了。
沈百廷看着他的眼神躲躲閃閃,“你那個朋友給最後給她電話號了嗎?”
賀琢點點頭,“給了,那個老板挺高興的,估計是覺得從上一個人那裏成功挖到牆角了吧,還說要給我朋友漲工資呢。”
沈·上一個人·百廷在巨大的沖擊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來,我為你們帶路,”他的表情有一絲咬牙切齒,甚至帶上了點兇惡的意味:“還是來找小鹦鹉玩的吧?”
賀琢有些不明所以,懵懂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地随着沈百廷走進溫暖開闊的場館,今天的客人不少,鳥類特有的鳴叫聲和一衆客人興奮的交談聲混合在一起。賀琢和沈钺剛在桌子邊坐下,沈百廷就大步流星地提着一個鳥籠走過來,然後“咣當”一聲把鳥籠放在桌子上。
鳥籠裏的紅臉蛋小鹦鹉直起身子,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幾圈,然後和沈百廷互相瞪了一眼。後者打開了籠子,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小鹦鹉無奈地從籠子裏蹦出來,頭頂的羽毛輕輕顫了顫。它用警惕的目光在面前幾人的臉上分別梭巡了一圈,最後選擇落在了賀琢的手上。
羽毛被輕柔地撫摸了幾下,小鳥舒服地張開了翅膀,賀琢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
三人看向賀琢手中毛茸茸的一團,只見小鹦鹉雙翅覆蓋下的背部赫然一道明顯的疤痕。
“它怎麽了?”賀琢停下了動作,疼惜地捧起小鳥,然後皺眉看向沈百廷:“你怎麽照顧他的?”
沈百廷額角的青筋跳了兩下,勉強解釋道:“它上周不小心被鐵絲網勾了一下。”
賀琢看着都覺得疼,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在哪兒的鐵絲網勾上的?這傷的未免也有點太重了。”
小鳥蔫蔫地躺在沈百廷的掌心上,聞聲翻了個身,背對着賀琢,然後對上了沈百廷兇相畢露的一張臉。
臭着臉的老板對他做了個口型:少裝。
小鹦鹉對他吹了段口哨,淡粉色的小尖嘴一開一合,表情有點屑。
沒說上幾句話鳥咖裏就來了新的客人,沈百廷趕緊扔下他們迎了上去。
幾天不見,甚是想念,賀琢動作輕柔地給掌心的鹦鹉順了順毛,指腹還揉了揉它臉蛋兩側的紅圓點。
小鹦鹉像是有點不舒服,一跳一跳地蹦遠了些。
賀琢吓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碰到了他的傷口,呼吸緊了緊。沒想到過了一會兒,手上微微一沉,一對小爪子又站了回來。
食指曲起在它的頭頂蹭了蹭,賀琢笑了一下,原來是害羞了啊。
“賀琢。”
身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賀琢這才想起來自己旁邊還坐着一個人呢,他趕緊回過頭,然後對上了沈钺相當幽怨的眼神。
眼前的一幕讓人難以置信,幾乎半個鳥咖的小鳥都粘在了他的身上。
賀琢順着趴在他膝蓋上的柯爾鴨一路往上看去,越過手臂上的金翅雀孔雀鴿鹩哥等等,目光最後定格在了站在他肩膀上的葵花鳳頭鹦鹉,目瞪口呆道:“你來之前是不是噴那個什麽……鳥薄荷了?”
沈钺額角抽了抽,“我都沒聽過這玩意。”
紀翎就站在旁邊,他拍拍翅膀捂住腦袋,假裝聽不見一衆圍在沈钺身邊的鳥咖店員工的癡漢笑聲。
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帥哥,他們的心情倒是可以理解,但是這種行為也太奇怪了,紀翎最後還是看不下去了,輕輕叫了沈百廷一聲,讓他過來管管。
只不過沈百廷沒過來,賀琢先急了。
聽到耳邊的鳥叫聲,他立刻把頭轉過來,眼看着小鹦鹉黑亮的眼睛也看向沈钺的方向,他惱了,伸手虛虛攏住它的翅膀将他罩住,語氣中滿是威脅之意:“怎麽?你也想去他那兒?”
小鹦鹉:“……”
後來還是滿頭黑線的沈百廷走過來救下了沈钺,圍着他的鳥兒終于四散開來,角落裏只剩了兩人和一只還趴在沈钺膝蓋上的賴皮小鴨。
身邊終于安靜下來了,沈钺揉了揉有些發疼的頭,吐出一口氣。
“今天把我叫出來是什麽事?”他輕輕點了點懷裏的鴨頭,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賀琢。
賀琢像是想起了什麽,臉紅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竟然聽起來有點嬌羞,“我這周想通了。”
“想通什麽了?”
“我好像真喜歡上他了。”
桌子上的小鹦鹉停下了吃堅果的動作,身體越挺越直。
沈钺沒忍住笑出了聲,“你才意識到?”
賀琢瞪着他,好半天沈钺才停下了笑,接着問道:“那你打算怎麽辦?和他表白嗎?”
賀琢沉思片刻,搖了搖頭,“我覺得他多半會拒絕我。”
沈钺挑起一邊眉毛看着他,“你不試試怎麽知道?”
賀琢苦笑一下,低聲說道:“我怎麽好意思影響他,”說到後面,他的語氣停頓了一下,“何況我更害怕他對我沒這個意思。”
桌子有點滑,小鹦鹉突然腳下踉跄了一下,賀琢以為小鳥沒站穩,趕緊一邊用手指輕輕幫它順毛。
黑豆眼對上賀琢難得溫柔的目光,小鹦鹉頭頂的翎羽顫了顫,別過了頭。
沈钺伸出兩根手指在桌面上規律地敲了敲,看向賀琢的眼神突然揶揄起來,“你怎麽突然這麽沒有自信,哎——你不會連人家分化之後是什麽都不知道吧?”
賀琢心虛氣短,強詞奪理道:“我怎麽不知道,他上周就告訴我了。”
“哦?”沈钺突然來了興趣:“是什麽?”
一聲冷哼,賀琢看着沈钺,滿臉都是鄙視,“那是我喜歡的人,能告訴你麽?”
“啧啧,還沒追到手就開始維護起來了,”沈钺看着賀琢,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你小子真是被人家吃得死死的。”
不大不小一聲脆響,盛着堅果的小碟子打翻在地,桌子上的小鹦鹉突然拍了拍翅膀,一個滑翔飛離了桌子,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賀琢本想追上去,最後停下了動作,“算了,讓它好好養傷吧。”
暮色四合,落地窗外的樹在夜幕中随風晃動,賀琢心裏惦記着某人,想要離開的念頭越來越強烈,沈钺也被鳥叫得有些頭痛,兩人一拍即合準備起身離開,在繞過屏風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了一個穿着南林高中校服的陌生面孔。
男生看到他們好像有點慌張,和他們對視了一眼後就匆忙垂下眼簾低下腦袋。
賀琢的腳步沒有停頓,走到門口的時候心中猛然一驚,後知後覺地看向沈钺,“你說他不會認識咱倆,還聽到咱們說的話了吧?”
沈钺搖搖頭,表情有點凝重,“我也不知道。”
晚上六點,紀翎坐在員工休息室中望着窗外發呆。
他沒有開燈,周圍漆黑無光,只有些許微弱的光線從門縫中裂進來,給整個房間暈染上了一層模糊的輪廓。
紀翎雙肘拄在膝頭,兩只手托着前額,不知道在想什麽。放在長凳上的手機“嗡嗡”響了好幾下,他卻無動于衷。
過了好久他才拿起手機,打下幾個字——“不用過來了,我已經先回家了。”
對面像是很着急,一秒撥了個電話過來:“喂?紀翎,你這人怎麽不講信用啊?我特意換了一身衣服來的!”
委屈的聲音在整個房間裏回蕩,紀翎的臉上終于浮出了一絲笑容,“不好意思,我家裏突然有點急事,忘和你說一聲了。”
賀琢又零零散散地問了好幾句他的情況,紀翎一一簡單答過。電話挂斷,紀翎從胸膛中長出一口氣。消息屏幕上的熒光一點點落下去,他的臉也漸漸在黑暗中隐去。
紀翎其實也很想見到賀琢,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見到賀琢的表情。
對面的語氣清晰又冷漠,賀琢明顯感覺到了紀翎的語氣不對,心中的一腔熱情被澆滅。沮喪的同時他的心裏又不免打鼓,隐隐擔心紀翎是不是又遇到了什麽棘手的問題。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突然下起雨來,賀琢站在卧室裏半開的窗前,忍不住再度撥通了紀翎的電話,潮潤的微風裹挾着水汽沾濕了他的面孔。
手機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來,“賀琢?”
紀翎仿佛自帶清心的功效,賀琢繃緊的神經瞬間放松不少,“你在幹什麽呢?事情處理完了嗎?”
對面沉默了一瞬,聲音聽起來格外淡漠,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已經忙完了。”
賀琢聽出他有點不對勁了,心裏一陣發慌,手指在褲縫處緊張地摩挲了兩下:”哦……哦,那你……吃飯了嗎?“
“沒有。”
下一秒,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嘆息,紀翎反問他:“那你呢?你吃飯了嗎?”
這邊的聲音一秒上揚:“吃了,晚上的時候突然下了雨,我和沈钺在門口等了半個小時才進去。”
腦海中瞬間出現了一只垂頭喪氣的濕毛小狗形象,紀翎在電話那頭輕笑了一聲:“行,那你別感冒了,快去換衣服吧。”
賀琢張了張嘴,小聲應下:“好,那你也早點休息吧。”
紀翎“嗯”了一聲,聲音很輕,像窗沿下一滴隐入塵土的水珠。
通話已經結束了,但是賀琢的手裏還攥着手機。他對着兩人的通話界面愣了一會兒神才退出來,手指輕輕摩挲着自己給紀翎留的備注。
半晌,他望向窗外,花園裏的路燈前段時間壞了,樹影下晦暗不明,一如他沮喪失落的心。
紀翎心裏肯定有事,而且還不願意告訴他。
賀琢在那邊胡思亂想,紀翎這邊也沒好到哪去。
時間仿佛在雲裏霧裏滑了過去,他反手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望着窗外發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紀翎花在手機上的時間越來越長,确切地說,不是手機,而是手機裏的賀琢。
手指翻過兩人的聊天記錄,紀翎的回複從一開始的一兩個字逐漸變多。他發現自己開始逐漸習慣賀琢的說話風格,開始習慣賀琢每天和他分享的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開始習慣賀琢在他的心裏逐漸加大的分量。
前兩天打工的時候,紀翎路過一家服裝店,在看到擺在櫥窗中的一件衛衣時停下了腳步。他心裏下意識地想到賀琢穿上這個應該很合适,腦子裏思忖着下個月發工資的時候似乎可以買下來送給對方。
一直到笑容滿面的服務員走出來問他有什麽需要,紀翎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些什麽,幾乎是以一種愕然的心情快步逃離了那裏。
這種奇怪又詭異的心情在紀翎的心中盤旋了好幾天,他開始更加頻繁地将目光落到賀琢身上,用眼神一寸一寸勾勒着那個熟悉的背影,但是他知道,每次他看向賀琢的時候,其實也是在審視自己的心思。
而今天幾乎是在賀琢說出“喜歡”這兩個字的一瞬間,紀翎的心裏就忍不住悶悶一緊。
他閉了閉眼,睫毛擋住了瞳孔中那點亮星,再睜開時,滿眼都是黯然。
紀翎知道自己作為賀琢的朋友,現在應該為他感到高興。
但是這句話如鲠在喉,他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作者有話說:
紀翎不知道小狗是因為愛面子才說自己知道喜歡的人的形态的。
所以在他眼裏賀琢肯定是喜歡上了別人。
本來小鳥這段時間就深深地糾結自己是不是喜歡上了小狗,賀琢這話一出,紀翎現在心情相當郁結。
不過誤會不會很長,速戰速決,畢竟賀琢是直球選手,和悶油瓶小鳥天生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