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雲起

第十章  風雲起

林嘉沒能如期提車，銷售部的人通知她一起去西班牙出趟差，去好幾個城市，看行程，安排得還挺緊張。

有幾批貨質檢出了問題，貨量不小，車間交不出貨，下訂單的都是些很有實力的大客戶。雖訂單量不少，但這其中包含了一些前期的試訂單，可見後期的訂單數量一定十分可觀。銷售部和售後部的主管思索再三，還是需要業務員親自登門商讨拜訪方顯誠意，面對面的交流優勢不是郵件和電話會議能夠比得了的。

他們在人選上斟酌過。周琪雲是老人了，但她不比林嘉更了解西班牙人。且林嘉的業務能力明顯更強，尤其是她有經常去跑車間了解流水線生産的習慣，對産品的了解更透徹。

倘若沒有林嘉，周琪雲是不二人選，但是眼前放着一個業務能力更好的林嘉，他們沒有理由去放棄一個更穩妥的選擇。

周琪雲這幾年工作很穩，幾乎沒有犯過錯，但是她的缺點也是，只追求不犯錯，比如文案這塊，宣傳部給什麽，她就翻譯什麽；而林嘉會習慣性考慮如何把話翻得得體的基礎上，盡可能擺脫死板，她對文字更考究，追求的是精益求精。

林嘉的進步，是螺旋式上升，而周琪雲卻原地踏步很久了。林嘉的腦袋靈活，是售後部讨論後的出來的結論，這是他們這次談判更需要的支持。

徐茹惠當然是贊同的，但是難題卻又給到了她。如何維系好下屬之間的關系，是她作為部門領導，應該有的擔當。倘若林嘉與周琪雲同是公司老人，那這題解得不費吹灰之力，難就難在，林嘉才進公司沒幾個月，但林嘉實在是太搶眼了，她甚至不得不驚嘆于駱其川眼光的毒辣。

她與售後部的鄭總協商，需要一天時間做進一步的評估，再給答複。

這時候推林嘉出去，會不會将她推到風口浪尖之上？輿論害人不淺，之前的風波才平息沒有多久，林嘉上次沒有表露出來，但這不代表傷害并不存在。

周琪雲也是顆隐形炸彈，從前部門裏只有一個西語翻譯，她尚且穩得住，現如今多了個林嘉，就露出了爪牙。她對林嘉的敵意早已呼之欲出。

實際上兩人本來毫無競争關系，但周琪雲不是看得開的人，徐茹惠不敢低估她的攻擊力。

徐茹惠想得頭疼。卻聽周琪雲敲了門。

“徐總，這次外派出差，你們選了林嘉？”周琪雲開門見山，她氣到不行，徐總中午竟找了林嘉談話。

徐茹惠擡頭質問：“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這件事都還沒有過明路，只是在三個部門之間商讨的階段，平日裏吃吃喝喝的小八卦傳傳也就罷了，涉及到公司利益的事也敢大肆傳播，一個個聽風就是雨的，也是沒腦子的。徐茹惠忍住不發火。

“你忘了，咱們公司那麽多張嘴，是藏不住秘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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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雲，你是咱們部門的老人了，你應該曉得，這是個爛攤子，風險很大，一旦處理不當，你會被拖到風口浪尖上。”

“如果處理不當，那是他們銷售部和生産部的事，怎麽也輪不到我們翻譯部挨批呀，誰叫他們生産部沒把關好，這爛攤子也該銷售部和售後部去收拾，我們翻譯頂多打打輔助。如果去了這一趟，沒有挽回損失，那是他們自己沒本事，怎麽樣也賴不到我們部門頭上，這您有什麽不放心的？”周琪雲很不服氣，徐總這話是在搪塞傻子嗎？

這事如果成了，那可是大大的功勞，按以往的案例，如果事成，翻譯也是有很豐厚的獎金的。這樣的好事憑什麽落到一個剛進來幾個月的小丫頭身上？難道就因為她出身好，家底厚，長得漂亮？自己兢兢業業那麽多年，經常加班加點，不敢犯一點錯處。

這幾個月，也沒見那林嘉加過一次班，哪一天不是到了點立刻打卡溜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那個成了家，家裏有小孩要照顧的已婚婦女呢。

周琪雲這話，太讓徐茹惠失望了。她久久地注視着周琪雲，觀察着這個與自己朝夕相處5年了的下屬。她再一次不得不佩服駱其川的眼光。

“你應該曉得，這是個爛攤子，風險很大，一旦處理不當，你會被拖到風口浪尖上”。同樣一句話，她中午也跟林嘉說過。

林嘉卻首先問她：“徐總，我們過去會談是為了解決問題，挽回公司損失的不是嗎？”

徐茹惠眼睛都亮了。卻聽林嘉繼續淡淡地邊思考邊說來：“既然如果成功了，我能夠享受到榮譽，那麽如果失敗了，我為什麽不應該承擔相對應的責任呢？”

“誰跟你說你能享受到榮譽的？”

“年薪百萬啊，徐總。翻譯的價值不僅僅是翻譯而已，不然《The Kite Runner》為什麽不直接翻譯成《向風筝奔跑的人》，而要翻作《追風筝的人》。”

太有意思了，徐茹惠倒要聽聽這個林嘉能說出什麽名堂。

“如果我們的價值僅僅是把一種語言翻譯成另外一種語言，這樣的翻譯，外面一抓一大把。我相信我的價值，我也相信我們翻譯部的價值。”

徐茹惠從來沒有見過把自己的價值說得那麽坦蕩的還不遭厭煩的人了，甚至有點，拉好感了。

但自己也不是沖動的人，不想立馬下決斷：“林嘉，如果我們最終選擇了周琪雲，可能對你來說，處境并不是十分友好。”

徐茹惠很好奇林嘉會怎麽回答，誰料林嘉直接答道：“無論公司做什麽樣的決定，我都服從，我以翻譯部的團體利益為重，絕無怨言。”

雖然她不是加班加點幹活的人，但她的工作效率極高，徐茹惠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她不必強調這一點，想必徐茹惠心中早有考量。

至于周琪雲麽，林嘉早就想開了，他們選擇周琪雲，她的處境不會友好；他們選擇了自己，她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裏去。

林嘉摸清周琪雲的脾氣了，若周琪雲被選上了，她回來後會洋洋得意，每天傲視群雄；若自己被選上了，周琪雲會隔三岔五陰陽怪氣，周琪雲與自己針鋒相對的這件事，自己怎麽也是逃不開的。

林嘉需要做的，僅僅是專注于自身。她管不住周琪雲的嘴。

既然如此，倒不如争取一把：“但是徐總，坦白講，我确實與駱總有些私交，但您覺得，駱總是那種，會為了私交讓別人走後門的人嗎？”顯然不是，駱其川這人，向來泾渭分明，不愛多管閑事。

徐茹惠哪裏不知道，林嘉這是在宣告自己的價值呢，駱總為林嘉開了後門，是因為她林嘉有別人沒有的實力。

果不其然，林嘉還有話說：“而且流言之下，駱總自己也是受害者。我雖然沒有經過公司的層層面試和篩選，但是我是駱總從西班牙挖回來的，我在那裏的工作，也不錯。”

如果她沒有兩把刷子，駱其川怎麽可能閑着沒事幹管到翻譯部的人事調動。而且徐茹惠早有耳聞，進入終極自由之前，林嘉是SK的遠程翻譯，像SK這樣有知名度的軟件公司，不可能跟一個白毛丫頭約定長期合作。

自誇的話點到為止，說太多容易敗好感，林嘉走出徐茹惠的隔間，留給她靜靜思考的空間。

張先佑看到林嘉在位置上落座，不免暗自感嘆，這姑娘，是個不卑不亢的，他職場那麽多年，從沒見過林嘉這樣的人，也不知道是怎麽修煉起來的，周琪雲比起她，差遠了。看來原先自己對她的評判下得過早了，林嘉這人，并不簡單，他對林嘉開始改觀。

他老張沒有偷聽人說話的習慣，也不知是誰，把激光打印機挪到了這邊上，恰巧聽到罷了。

徐茹惠從中午的回憶中走出來，周琪雲依舊在喋喋不休，絲毫沒有注意到徐茹惠的惋惜。

徐茹惠暗暗心痛，周琪雲跟林嘉比起來，真的的差遠了，無論是從業務能力上，還是人格魅力上。

“琪雲，我本來是還沒有完全做好決定的，但是現在我決定了，這次外派，我和其他兩個部門的主管，都選擇林嘉。”她原本只是傾向于林嘉，但她還想給周琪雲一個機會，可惜了，周琪雲這場仗，打得實在過于難看。

周琪雲哪裏受得了這樣的落差，咻地一下站起來，全然顧不得維護風度，她根本沒辦法保持冷靜。

“徐總，我可在你手下勤勤懇懇地幹了5年，你指東，我不敢往西，你所有的決定，哪一次不是我第一個站出來帶頭支持你，你生産完坐月子的時候，我為了照顧你的身體，親手切了姜，一片一片地晾曬，你離婚的時候那麽難過，是我怕你想不開，每天去你家陪着你，擔心你做傻事，難道這些，都比不過剛來才幾個月的丫頭片子嗎？她林嘉才來多久，就想把我們翻譯部的水給攪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