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碰壁

第一二章碰壁

“那麽如果我們去說服他的客戶呢？這不是幫他解決問題嗎？”林嘉提出疑問。

陳晨一笑“這不是幫他解決問題，這會給他制造新的問題。”

張璐解釋：“沒有一個買手會向你透露他的客戶信息的，這不是制造渠道，讓他的客戶直接跳過他引向我們這裏嗎？”

陳晨笑笑，林嘉的想法太天真了，他幹銷售這麽多年了，就沒有一個買手願意透露經銷商信息的。

林嘉卻不這麽想，終極自由的名氣擺在那裏，下面的經銷商若是真心想找終極自由，那是輕而易舉的，這是怎麽都防不住的，既然Pedro先生如此注重信譽，那麽或許，這反倒是個突破口。

陳晨覺得或許讓他冷靜幾天，等拜訪完後面的買手後回來再談可能更好些。

張璐看林嘉似乎沒有打算想要走的意思。

陳晨也看出來了：“林嘉，別天真了，那是不可能的事，你也別多想了，你做好翻譯工作就好。”

“你們等我一下”林嘉起身走向買手的助理。

陳晨一把拉住林嘉：“林嘉，你別添亂了，這不是小事，說到底這是我們銷售部和售後部的事，跟你們翻譯部是無關的，你不要以為自己在西班牙待了幾年，就比我們都厲害了。”

張璐拉開兩人：“別內讧了，林嘉，你也別生氣，陳晨說得不無道理。”

“我沒有生氣”林嘉卻笑了，站在陳晨的角度，他完全有理由這麽想。于是她解釋道：“我只是在想，不管是翻譯部還是什麽部，既然來了，那咱們是一個團體對嗎？所以沒有什麽，是跟翻譯部無關的。”

陳晨也覺得自己話說得有些急了，但他沒打算道歉，不想僵持，卻聽林嘉的聲音淡淡傳來：“最壞的結果是什麽呢？”

張璐和陳晨盯着林嘉。林嘉依然笑：“就是他依然生氣，一直生氣，生氣到生不動為止。訂單延遲交貨已然成定局，這是他自己也知道的事實，那麽他生氣的深層原因是什麽呢？僅僅是因為終極自由嗎？”

張璐和陳晨不解，卻見站在一旁Pedro的助理突然笑了，她竟喊着淚笑着對林嘉說：“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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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全愣住了，這助理竟然會說中文，還沒回過神，卻看那助理擡頭拍了拍林嘉的胳膊：“你想要說什麽，我可以幫你傳達。”

“有紙嗎？我想寫句話，請你幫我遞進去。”這是林嘉剛才就想做的事。

十分鐘後，買手請林嘉進去。

陳晨和張璐面面相觑。

助理的手依然微顫地握着那張字條：您覺得，一個誠信了很久的人，不可以犯錯嗎？

林嘉見到買手的第一句話不是介紹自己，而是“終極自由跟您一樣，是一個講誠信的集團。”那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用一雙遍歷過人間演練場的眼睛，靜靜望着林嘉，沒有說一句話。

“但是很遺憾，我們也會犯錯。”林嘉來之前調閱過這位買手的記錄，發現他的采購記錄都是提前半年下發，何時要求裝船，走哪家船公司，都有嚴格的要求和規定，且會告知容錯率。什麽樣的人會如此嚴謹，連什麽時候出廠，什麽時候進倉都給細細列出來？

她剛才在辦公室掃了一眼牆壁上Pedro先生與客戶的合照，跟那張笑臉合照的，看起來全部都是他的熟客。

林嘉想，這大概是一位，生意場上一生沒有失過約的人，他生氣的不僅僅是終極自由，他真正生氣的原因，是自己用一生創作的白紙，卻留下了一顆細小的黑點，他看到了一個不完美的自己。人吶，都害怕看見不完美的自己。

Pedro先生聽出林嘉的言下之意了，這是在告訴他，他也不是完美的，是啊，所有人都不是完美的。

“我沒有想到有一天，我這個老人需要一個小姑娘來勸慰。”

林嘉笑笑：“您願意給我們一個機會嗎？坦白講，我不是銷售也不是售後，我是翻譯。”

老者有些意外。

“我們想親自上門去拜訪您的客戶，但是我銷售部的同事告訴我這可能很冒昧，如果您拒絕，我們也十分理解，但是我們确實，是想盡可能減少您的損失，或者您可以提出來，我們可以為您做些什麽，如果您的要求是合理的，我們一定想辦法。”

“你銷售部的同事是對的，這确實很冒昧。”

林嘉“啊”地失望了一下，卻聽Pedro先生說道：“但這也不是什麽世界末日。我可以給你我的一個最大的客戶聯系方式，如果你能說服他，我就不追究你們的責任了。”

林嘉眼睛都亮了。

這麽爽快地給了客戶信息，可見他對自己的認可度其實是很高的，他不相信他的客戶會跑，林嘉更加确信，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悶氣，像是一個強迫症的人，計劃突然被打亂，一時難以接受。

“Pedro先生，您願意給我信息，說明您的客戶對您很忠誠，而您本人也很自信，您的客戶一定十分欣賞您的信譽，他們一定對您有着很深的認可”。

Pedro笑笑看着林嘉，沒有正面回答：“祝你好運。”

林嘉拿着客戶資料出來，對張璐和陳晨甩甩手。那兩人完全不知要說些什麽，這不科學。

一旁的金發助理沖林嘉笑：“恭喜你。不，應該說謝謝你。”

林嘉注視着助理：“他一定是一個很好的老板吧？”

助理點點頭，如果說一個在客戶對自己的員工傲慢無禮的時刻，把員工護在自己身後，請客戶離開的老板都不算一個好的老板的話，那她不知道好老板的定義是什麽了。Pedro留下的合作夥伴，也都是體面的人。

助理笑道：“做他的員工，很有尊嚴。”

林嘉更加篤定了，說服那個客戶不會有什麽難度的，那個客戶一定跟這個Pedro先生合作地很愉快。但是她卻也沒有料到，張璐打電話給那個客戶的時候，對方卻哈哈大笑：“哦他上周就給我致歉了。我跟他說過這不是什麽大事，合作都那麽多年了，這是他第一次失約，誰又能不犯錯呢？”

竟然早就打過電話了。。。真是個老狐貍，逗他們玩兒呢。

張璐當晚就接到總部通知，說是Pedro先生發了郵件通知：鑒于過往與終極自由的愉快合作，這次事故他可以不追究責任，但是如有下次，他會取消和終極自由的所有訂單，并保留法律追究權利。

張璐和陳晨很驚喜。

張璐對林嘉的欣賞，真是藏都藏不住，林嘉可不是徒有虛表的空殼美女，她戰鬥力簡直驚人。難怪了，駱總能大老遠把她挖過來，她身上有別人沒有的工作魅力。也難怪，翻譯部這次會推一個來了幾個月的新人過來。

結果不總是好的，接下來拜訪的幾個買手，有兩個直接給了下馬威，訂單損失率也是有的，但是也挽回了幾個高質量的客戶。

最後兩天，他們飛去了安達盧西亞，那裏有一塊最難啃的骨頭，也是這一批買手中實力最強，訂單量最大的，也是後續可能會有爆發式發力的馬達，難點在于，這個客戶只下過兩次訂單，忠誠度不高。如果失去這塊肥肉，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Juan先生開門見山：“不要跟我說很抱歉延遲交期，你們一定盡快趕貨這類的話，這樣的說辭，我的生意生涯上聽了無數遍，我都聽膩了。”Juan先生很幽默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挑起一邊的眉毛，再聳了個肩以示無奈。

這Juan先生可真有意思，張璐拿出一份文件，說道：“這是我們給您列出的賠償條例，我們終極自由的道歉不是推脫責任的說辭，我們是帶着誠意來的，這樣的賠償條款，放眼整個市場，都是絕無僅有的。”

條款是董事們一致敲定的，張璐還是有點底氣。

Juan先生卻是看也不看。但他顯然也無意撕破臉皮，畢竟即便換了新的供應商，也不能保證不飯一丁點錯誤，屆時備胎需要上位，終極自由是他不二的選擇，做人做事不能做得太絕，更何況是高手過招。

所以他還是接過了文件，不看，卻放到了一旁：“原本這只是一筆試訂單，但是才下過兩次訂單，就遇到了這樣的事，說實話這讓我很不愉快，這很難讓我跟你們再建立信任。我原先是在你們的競争對手‘唯山’集團那裏采購的，想必你們是知道的，他們就從來沒有拖延過我的貨”。

這言下之意是既然他可以換了”唯山”，那也可以換掉“終極自由。”

張璐一樂，你要是對“唯山”一點意見都沒有，你又何必換了他。商人嘛，要麽價格，要麽品質，但談判中攻擊競争對手卻是大忌，尤其是還沒摸清買手脾氣秉性的時候，誰也不曉得哪一句話，會踩了對方的尾巴。

張璐衡量了一番，還是保守點好。

“就是因為您才下過兩次訂單，我們想要把跟您的生意做得長長久久，才更加注重貨物的品質，我們的品控是絕對一流的，所以我們的質檢部門一發現貨物有一點小瑕疵，就立即上報了，而我們的銷售和售後部門第一時間通知您貨物延期交貨，而非勸您接受這批貨，我們想把最好最優質的産品送到您的手中。”這批貨确實瑕疵不大，無傷大雅，一般的小客戶，通常會選擇接受一點賠款，如期收貨。

陳晨看Juan先生笑顏漸露，接下張璐的話：“其實這批貨銷毀重做對我們來說也是很大的損失，但是我們依然選擇這麽做了，這是我們集團作為大公司，應該有的擔當，終極自由是注重社會信譽的，也是第一時間站在客戶的角度去衡量解決辦法的，我們是以客戶的利益為優先的。”

Juan先生雙手交叉，再攤開：“如果我第一次跟你們中國人做生意，我一定就為你們這番說辭買單了。可我不是。”他笑出了聲“我跟你們中國人做生意有30年了”。他拿手指比了個3，繼續道：“你們這番說辭，我從無數個中國商人嘴裏說了無數遍，你們太會打交道了，話術改得天花亂墜，萬變卻不離其宗。你們都是語言天才。”

林嘉硬着頭皮轉述完這段話，張璐聽完覺得自己臉上的笑都快要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