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我這裏的兔子是很多的，但是千年來，前來拜訪的兔兒妖，就你一位，這足以說明，你是那獨獨的‘一’了。”嫦娥彎身，廣袖在地上劃過，很快，她就溫柔地抱起了那只灰兔子，随即起身，将兔子抱在懷中，仔細為其順着毛，動作很輕，“難道不是嗎？”

被抱起後，烏扶羽一愣，嫦娥姐姐身上很香，有一種桂花的清香，這氣味熏得她迷迷糊糊的，那一刻，她的大腦宕機了，腦海中一直回蕩着那一句話。

——難道不是嗎？

烏扶羽點點頭，毛茸茸的耳朵翹了翹，她說：“好像是這樣。”

嫦娥的動作很柔，她抱起烏扶羽後，就邁着輕巧的步子朝那桂樹叢中去了。

廣寒宮的桂樹很多，金色的，銀色的花，都有，風吹來時，一陣清香；風不動時，這裏也是香的。

所以，越往那邊走，這清香愈濃，更神奇的是，桂香淡淡，不膩，在這遼闊的天地中行走，倒頗有一番風味。

嫦娥邊往過去走，邊笑着，她眨了眨眼，原本比較敞亮的天，瞬間就暗了下來。

“嫦娥姐姐，我們要去哪裏？”

懷中，烏扶羽好奇地擡起頭，一雙藍色的眼睛盯着嫦娥。

嫦娥輕笑：“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烏扶羽便沒再問了，她好奇地盯着周圍的一切。

天漸漸暗了下去。

試問廣寒宮上有月亮嗎？

沒有月的廣寒宮，天暗下去之後，一切都變了番模樣。

嫦娥腳踩的地面亮起了藍光，微弱的藍色的光芒，像一條星月長河。

她每走一步，藍色的長河上，就亮起了白色的星光。遠處，桂香不斷飄來。

烏扶羽覺得，此時此刻，她們像那在花叢中飛舞的蝴蝶，輕巧靈動。

天徹底暗下來了。

嫦娥也停了腳步。

她已來到了一片桂樹叢中，站在最中的，那最高最大的一棵桂樹之下。嫦娥将懷裏的兔子舉起來，說：“這是廣寒宮最漂亮的一棵樹。”

她把兔子放在了那桂樹的稍粗枝幹上。

蓊蓊郁郁的翠葉，綠中銀光點點的花瓣，和那烏黑的兔子，以及那明亮澄澈如藍寶石般的一雙兔眼。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這裏很香。”烏扶羽說。

嫦娥點點頭，卻沒接話，她伸手在虛空出一點，四處就升起了白色的光點，一點一點，一閃一閃，好似螢火蟲。只不過那綠光換成了此處的白光。

“很漂亮。”烏扶羽又說。

嫦娥笑着點點頭。

樹的枝幹上，烏扶羽用力探出頭來，往遠處看，她看見一片漆黑的天，隐隐約約看見很遠處的天庭，藍眸一怔，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裏很安靜。”她說。

嫦娥：“嗯。”

烏扶羽垂下頭，毛發都蔫下去了。

“只是有點……”

“只是有點什麽？”嫦娥笑着問。

烏扶羽：“只是有點……”

“有點……”

她支支吾吾，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可整只兔子卻肉眼可見地蔫下去了。

“孤獨。”

嫦娥吐出兩個字。

“對，”烏扶羽一擡頭，藍眸亮了不少，她剛剛一直在想那種感覺是什麽，可是一直想不出來，現在嫦娥的一句話就點醒了她，“是孤獨，這是孤獨，我感到了孤獨！”

像是個學到了詞語的孩子，用妖怪的話來說，這是個學到了人類說法的呆妖怪。

烏扶羽蹲在樹幹上，四只小腿往前又邁了一點，她靠近了嫦娥，睜着大眼睛盯着對方，說：“嗯，我現在有點孤獨。”

嫦娥笑着說：“可是這裏并不是你一個人呀，你怎麽會感到孤獨？”

聽了這話，烏扶羽垂下頭，又支支吾吾起來：“對啊……可是……可是……”

嫦娥反問：“可是什麽？”

烏扶羽答不出來。

“可是……”

嫦娥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等着烏扶羽繼續說。

烏扶羽道：“可是這裏……”

“這裏……”

離心裏的答案又近一步了。

這裏怎麽了呢？

這裏有她，有嫦娥，有很多兔子。

可是這裏……

沒有上神大人。

……沒有白玥。

烏扶羽突然擡起了頭，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不遠處的嫦娥，在想明白這個答案之後，她那一雙藍色大眼睛中瞬間蓄滿了淚水。

“這裏沒有白玥。”她說。

嫦娥又問：“沒有白玥，你為什麽會覺得孤獨呢？”

烏扶羽垂下頭。

是呢，為什麽呢？

只聽嫦娥又道：“她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為什麽她不在的時候，你會感到孤獨？”

烏扶羽想着：為什麽呢？

嫦娥又說：“為什麽偏偏是她呢？”

烏扶羽又想：是啊，為什麽呢？

嫦娥沒再說話了。

烏扶羽也沒有說話，她在想問題。

一時間，廣寒宮的風都慢了不少。這裏很安靜，除了風聲，幾乎沒有其他聲響。身前，鼻腔，都是桂花的清香。這清香能夠讓人徹底放松下來，仔細思考着問題，思考着很多問題。

烏扶羽忽然明白了。

“只能是她。”

嫦娥輕笑：“白玥有幾只兔子？”

轟。

這話如一道驚雷，在烏扶羽那小小的兔腦袋中炸開，她想起剛才，她對嫦娥說過的那一句話。

——嫦娥姐姐，你有一群兔子，但是她只有我一只兔子，只有這一只。

“她只有我這一只兔子。”

烏扶羽重複了一遍。

只有這一只。

也……也只能是我。此時，烏扶羽垂下了頭，好似，在這美得不像話的夜晚，她想明白了這個讓兔頭疼的問題，也明白了嫦娥的良苦用心。

“嗯，”嫦娥一笑，她擡眼看向了遠方，又笑了笑，“你等的人，就要來了。”

語罷，一陣白光閃過，嫦娥便消失在了原地。

高大的桂樹之中，一只灰撲撲的兔子凝神望着遠方，開始思考着一系列人生大問題。

-

此時此刻，天庭。

黃驚蟄和吠地犬帶着天兵天将搜了一圈，已經抓到了黑熊精。此時，黑熊精被天索束縛着，再也無法逃脫。

但是天庭之上還是有很多妖氣，妖氣漸濃，看起來怪異得很。

黃驚蟄：“奇怪，這到底是為什麽？”

吠地犬手裏牽着束縛黑熊精的繩索，他轉頭看向黑熊精，終于問出了那個他想了很久的問題：“天庭守衛森嚴，你到底是怎麽逃出來的？”

黑熊精被綁着，整只熊已經沒了反抗的力氣，他瞪了吠地犬一眼，說：“很森嚴嗎？”

聞言，黃驚蟄和吠地犬相視一眼，都感到疑惑。

這時，有一只通體火紅的狐貍從遠處的雲朵上飛了下來，一路跑到了這幾人身前。

“胡顏？！”黃驚蟄驚訝不已，“你怎麽過來了？”

胡顏跑到他們這邊來之後，就化為了人形，她最近應該是在凡間休假的，但是現在卻出現在了天庭，這其中肯定有不尋常的原因。

果然，胡顏一來，便開門見山道：“白玥托我前來告訴你們……”

“天庭有變故！”

……

原來，在胡顏趕往天庭之前，就去見了白玥一面。

白玥對胡顏說了天庭最近發生的事，并且拜托胡顏來到天庭，找黃驚蟄等神仙幫助天庭度過此次危機。

現在，胡顏過來，就是來說那“陰謀”的。

……

聽完這一切，黃驚蟄震驚：“原來是這樣！”

她追問：“那太上老君的意思是，必須有位上神去解開禁地的封印了？”

胡顏點頭：“嗯。”

此時，吠地犬問：“那……那誰願意呢？”

他的語氣很猶豫。很顯然，天庭中的上神也就那幾位，而願意為了解除禁地封印獻出自己的修為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位，可能沒有吧。

話說到這裏，黃驚蟄還怎麽不明白，她嘆了口氣，看向遠方，說道：“也許白玥早有安排。”

胡顏也惆悵地嘆了口氣。

“希望結果如願。”

……

遠在月上的廣寒宮卻安靜得多。

過來之後，白玥便看見一座燈火通明的巍峨宮殿，遙遙地，她轉過頭，看向那宮殿另一邊的無邊桂樹。那裏沒有光亮，遠遠看去，黑黢黢一片，實在是沒什麽生機。

但是風一吹，那桂香就飄了過來，讓人心曠神怡。

空氣中除了濃郁的桂香，還有淡淡的妖氣。

小兔子就在那裏。

這下，白玥松了口氣，她邁開步子，放心地朝着那片桂樹走去。

每走近一步，白玥就感覺到離烏扶羽更近了一步，她那平靜無波的心也漾起了波瀾；每走近一步，她的心跳都會快上不少。

要見到小兔子了。

白玥穿過一棵又一棵桂樹，她擡手擋了擋綠樹枝丫，往裏頭去了。

又走了幾步，眼前豁然開朗。

此處有星星點點的白光在空中飄蕩，白光照亮了這一方小天地，參天桂樹那濃密的枝葉下，有一個白色的身影。

白玥定睛一看。

發現那就是烏扶羽。

在樹下，烏扶羽穿着一身白色長裙，如仙女一般，轉着圈，翩翩起舞，桂花落下，落了她一身，她又轉身将那桂花拂去。

白玥再往前走了一步，徹底邁入這片小天地。

而那邊，烏扶羽也停了動作，她轉頭看了過來。

“……上神大人？”

是熟悉的呼喚。

同時，白玥看見了不遠處那人眼中爆出的驚喜，她的心撲通撲通的。

白玥笑着回答：“是我。”

很快，對面的那影子就動了。

烏扶羽飛速奔了過來，攜着一縷風，撲入了白玥的懷中。

“你終于來啦！”

白玥伸手攬住懷中的人，她摸着烏扶羽腦袋，沒過一會兒，只見有兩雙兔耳朵從那濃密的頭發中長了出來。

看了小兔子一激動，又沒控制好自己的耳朵。

白玥嘆了口氣：“看來你的修行還不到位。”

聽了這話，烏扶羽不解，她從白玥懷中探出頭來，一雙藍色的眼睛盯着白玥：“嗯？”

此時，一陣風帶着桂香撲面而來，拂過兩人的面。

白玥笑着揉了揉烏扶羽的頭。

“等我。”

“你要去哪？”烏扶羽問。

白玥只是說：“去一個地方，做一些事，之後，便和你回到雲霧山，快快樂樂地在一起，好嗎？”

烏扶羽重重地點了點頭：“好。”

白玥擡頭，看向遠方，那裏正是天庭的位置，她輕輕地嘆了口氣。

夜晚很安靜，夜晚的廣寒宮更安靜，沒有蟲鳴，只有二人的呼吸聲。

還有風吹過來的聲音。

窸窸窣窣的，是風動，也是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