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全文完

全文完

白玥回到天庭之後，第一時間便去了禁地，在禁地，她用神力，硬生生地劈開了那道封印。

只見金光一閃，那禁地上空的黑霧便轟一聲裂開，随後消散了。

禁地之中又迸出一道金光。

随後，一個金色的虛影從禁地之中飄了出來。

那影子是半透明的，就那樣飄在半空之中，那人見了白玥，輕輕笑了笑，仿佛在誇贊白玥的舉動。

禁地外，看到這一幕的白玥終于舒展了眉頭，她看向那抹虛影，說了一聲“靠你了”，便擡起了頭，看着那抹影子消失在空中，看着空中的金光散了。

随後，白玥低下頭，伸出雙臂，看着自身的變化。

方才用神力去解開這禁地封印時，她就感覺到身體中的力量在流失，現在，她看見白色的金色的光芒從自己的身體中散了出來，就如那飄散的煙一般，虛虛渺渺，看得見，卻摸不着。

“這下又得修養千年了，”白玥只是嘆了口氣，笑着自嘲，“也好，也好。”

語罷，一道白光閃過，她在此處消失了。

-

在遙遠的月之上，那座廣寒宮卻是安安靜靜，這裏沒有天庭的紛争，也沒有閑人打擾，有的只是滿堂桂子清香，和豎着耳朵的白兔子們。

在這樣舒适的環境裏，烏扶羽待了好幾天。

終于等到和白玥約定的那一日，烏扶羽早早地就變為了人形，找到嫦娥仙子，向對方詢問天庭近況。

“嫦娥姐姐，近日有上神大人的消息嗎？”

嫦娥仙子今日依舊是一襲白裙，她站在宮殿之內，腳邊圍着好幾只大白兔，她蹲下身，抱起一只，又起來，笑意盈盈地盯着烏扶羽，道：“有。”

聞言，烏扶羽的眼睛都亮了，她興奮地看着嫦娥，又問：“她現在還好嗎？她打算什麽時候來這邊接我？”

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嫦娥沒有回話，她笑着對烏扶羽說道：“前一陣子天庭發生了變故，幸得白玥上神出手相助，其他神仙共同努力，那場危機才得以化解。”

這番話說起來輕飄飄，嫦娥的語氣很慢，好像在講一個很長的故事。

“那後來呢？”烏扶羽忍不住問道。

嫦娥淡淡地看了烏扶羽一眼，嘆口氣，她擡眼望向遠方，那裏正是天庭的方向，就這樣，她惆悵了一會兒：“後來，天庭之中再也沒有了白玥上神的身影。”

那場變故之後，白玥上神便消失了，衆神不知其去了何處，更不知其現在是否安好。

聽到這個消息，烏扶羽愣在了原地，她不敢置信地問：“你的意思是，她……她……”

烏扶羽還是沒說出來。

心裏隐隐有個猜想，讓她心神難安，烏扶羽垂下頭：“她不會有事的。”

嫦娥回過神來看着烏扶羽：“嗯，但願如此。”

“那日，我去見了胡顏上神，對方看起來憂心忡忡，我試圖詢問白玥的蹤影，可是，胡顏也是緘默不語。”

嫦娥接着說道：“但，胡顏的神情是做不了假的，我看她雖擔憂，卻無傷心悲怆之色，很顯然，白玥還安好，不過白玥去了哪兒，就無人知曉了。”

烏扶羽看向嫦娥：“那……那這麽說，她一個人離開了大家，去了一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嫦娥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她不會再來了。”烏扶羽肯定道，此話悲傷，但是她的眸中卻毫無傷感，反而是十分堅定，“那我就去找她。”

“我一定能夠找到她，就像她當初義無反顧，找到我那樣。”

烏扶羽攥緊了拳頭：“一定會的。”

聞言，嫦娥輕笑：“那就祝你好運了。”

-

其實烏扶羽對天庭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她不知道白玥所做的那件事是什麽，更不知道白玥為什麽選擇離開。

不過，她知道，在凡間，她有一個好朋友，而那個好朋友，恰好也是白玥的好朋友。

一下凡，烏扶羽就來到了芙蓉城，去狗咖找哈小七。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曾經那個修為低且膽小的兔子了，她能夠熟練地化為人形，再也不用擔心長長的垂耳和短短的尾巴不小心露出來。

烏扶羽以人類的形态，來到了狗咖，一進門，就看見廿青青在和她打招呼。

“老板你好，我是小羽。”她向廿青青介紹了自己。

廿青青很快就反應過來，熱烈歡迎烏扶羽：“原來是小羽啊，小七正在這邊直播呢。”

一邊說着，廿青青就帶着烏扶羽進了狗咖裏屋，穿過鐵栅欄，烏扶羽看見那裏面坐在桌子上的一只哈士奇，那只哈士奇正在對着手機支架上的手機嗷嗚嗚，她知道，那就是哈小七。

一旁，廿青青還在介紹：“最近小七一直都在店裏直播。”

“沒有人來找她嗎？”烏扶羽問。

廿青青：“沒有，小七的朋友都沒有過來。”

烏扶羽心中了然，她對廿青青說了一聲謝謝，就走了過去，坐在哈士奇旁邊的沙發上。

她剛過去，那哈士奇就轉過頭，朝着她看來，嘴裏還不住地“嗷嗚啊”。

哈小七咧着個大嘴，搖着尾巴，很歡迎烏扶羽的到來。

“嗷嗚嗚！！”

烏扶羽坐下之後，順勢摸了摸哈小七的狗頭，她笑着說：“小七，終于又見到你啦！”

哈小七也很激動，但是礙于狗咖還有一兩位客人，她沒辦法直接說話，就只好用密語和烏扶羽溝通。

“嗷嗚嗚！”

小羽，你怎麽過來了？

烏扶羽笑而不語。

其實，她在對哈小七說：之前白玥說，天庭會有變故，于是，她就把我送往了廣寒宮。現在天庭的危機解除了，我也從廣寒宮回來了。

沒有提及她要尋找白玥這件事。

可哈小七卻明白了。

“嗷嗚，嗷嗚……”

白玥不見了。

烏扶羽垂下頭，失落地“嗯”了一聲。

她說：我去了雲霧山，沒有見到她。

當時，她在洞裏轉了很久，在洞周圍也找了很久，甚至去了兔族，詢問兔奶奶，詢問小達叔叔他們有沒有看見白玥的身影。

可是，一無所獲。

實在是沒辦法了，烏扶羽才來狗咖找到了哈小七。

當然，順便來看望看望小七。

哈小七聽了，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現在是原形，一認真，表情就很二。

“嗷嗚！”

實話告訴你吧，胡顏之前給我說過，白玥現在已經沒有了太多神力，可能比我這種小仙還可憐了。

沒有神力……

沒有神力的意思，就是她無法感知到白玥的氣息嗎？烏扶羽若有所思。

“嗷嗚嗚！”

那邊，哈小七又在說了。

她不可能不來找你的。

烏扶羽一聽，心裏一動，便笑出了聲。

是這樣，上神大人是不會抛棄她的，她大可以在此等待，等着白玥上神前來尋回自己。之前白玥不也說了麽，以後但凡有事，都會和她商量，再也不會獨自做決定了。

但是，烏扶羽等不了。

她等不了。

她擔心白玥，她必須現在就去尋找白玥，只有看見白玥本人，她才能夠安心。

想通這一切之後，烏扶羽伸手摸了摸哈小七的狗頭，說道：“謝謝你小七，我去找她了。”

“嗷嗚嗚~”

一兔一狗道別之後，狗咖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

而烏扶羽，也回到了雲霧山。

她來到了白玥的居所，也就是那山洞，看着那沒有了神力加持的山洞，真是一片黑黢黢的，潮濕陰暗得不行。

烏扶羽絲毫也不怵。

她擡腳走進了洞穴之中，順着那石洞一直來到了裏面，到了巨石旁邊。

尚是人形的烏扶羽坐在了巨石之上。

她閉上眼睛，感受着洞內的一切。

她呼吸着。

沒有，沒有白玥的氣息。

沒有。

什麽也沒有。

烏扶羽閉着眼，眉頭緊鎖着，直覺告訴她，白玥就在這附近，可是，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白玥的氣息。

“上神大人，你到底去了哪裏，你為什麽躲着我，為什麽不見我。”

她難過地說。

不知過了多久，烏扶羽側躺在巨石之上，淺淺地睡了過去。

“嘶嘶，嘶嘶——”

洞內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有一條小小的白蛇從洞外爬了進來，那蛇通體白色，如白玉一般，且有一雙金色的眸子，看起來，非同一般。

小蛇從洞口，一直游到了巨石之下，到了這裏，那蛇就仰着脖子，試圖去看巨石之上的那位女子。

可是，小蛇實在是太小了，從這個角度，她怎麽能看見石頭之上的人呢？

于是，小蛇停了下來，她收了脖子，盤成古樹枝幹那般，靜靜地守在巨石之下，守着這巨石之上的那女子。

小蛇呼吸着這裏的空氣，感受着那“人類”的氣息，聽着兩顆撲通撲通的心在跳躍。

忽地，那巨石之上的人動了動。

小蛇瞬間擡起了頭，緊張地朝着斜上方看去，她在期待那兔子到底有沒有發現她。

這是白玥暗戳戳的、隐秘的心思。

……

巨石上，烏扶羽側躺在那，不過，她始終睜着眼睛，一動也不動。

剛才，她一直阖着雙目，看樣子是睡着了，但其實，她清醒得不行，她根本就沒有入睡，更沒心思入睡。

一直到那洞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她渾身便緊繃起來，閉着眼，豎着耳，她用妖力感受着周圍的一切。

她感覺到有活物過來了。

聽聲音，像是蛇。

聞味道，很熟悉，和白玥一模一樣。

不過，那動靜很小，看樣子，那蛇也大不了多少。

等到那蛇來到巨石之下時，烏扶羽提起的心，才吊了下來，她知道，白玥來了，不過，對方好像并不願意打攪到她。

就這樣，一兔一蛇相處了很久。

再次熟悉了白玥的氣息，确定白玥不會離開這裏之後，烏扶羽才睜開雙眼，她的心髒撲通撲通的，但她還是沒有起身，沒有下去。

她顫顫巍巍地問：“上神大人，是你嗎？”

她明知道是，但還是想确認一番。

或者說，想親口聽到回答。

沒有回答。

許久，下方才傳來一聲低低的“嗯”。

烏扶羽激動地一躍而起，翻身從巨石上跳了下來，蹲在地上，一眼便看見那石頭縫旁的小小蛇。

那蛇好小好小，比她的巴掌還小，白白的一條，眼睛是金金的，吐起蛇信子來，她都能看見對方尖尖的獠牙。

是白玥。

烏扶羽伸出手，試探地朝着那條小蛇去。

“上神大人，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小蛇抖了抖身子，往前挪了挪，恰好，就爬到了那“人類”的手掌心之下。

“沒有神力，變不大了。”

明明是很悲傷的話，烏扶羽聽着，卻笑出了聲。

“上神大人的英勇事跡，我可是聽說了，變不大又怎樣，小小的，我一手就可以托起，你坐在我的手掌心，以後，讓我帶你去看這個世界。”

說着，烏扶羽的手掌便往下。

是近在咫尺。

很快，她就摸到了那小蛇的頭。

蛇的頭與兔子的頭不一樣，兔子有毛毛，蛇沒有，蛇只有鱗片，鱗片摸起來不是毛茸茸的，而是冰冷冷、滑溜溜的。

烏扶羽驚呼一聲。

“呀，原來摸別人頭，手感這麽好。”

白玥笑着“哼”一聲：“怎麽，你是想要‘報仇’了？”

烏扶羽說：“誰讓你以前老摸我的頭，現在好了吧，我也摸摸你的頭了。”

“好。”白玥的聲音又傳來。

烏扶羽：“這樣也挺好，以後，我們幹什麽，也沒有人再阻撓，我們可以一起修煉，我監督你，好嗎？”

白玥一聽，晃了神。

曾經，她見到一只小兔子，擔心對方被人誤傷，她便教兔子修行，教對方如何自保。

可是現在，那只兔子搖身一變，變成厲害的小妖怪了，反倒是她這個神仙，落得個沒神力的下場，倒要兔子來教她修行了。

不過，她還是很樂意的。

白玥道：“嗯，好。”

說着，她那小小的蛇尾便纏上了烏扶羽的手指，很快，她的蛇身就游到了面前那手心上。

上去之後，白玥便盤踞在了那裏。

她仰起頭，看着那很大很大的一張人類的臉，突然就明白了小兔子初見自己時的恐懼。

“小羽，你怕我嗎？”

“不怕。”烏扶羽已經将白玥托到了手掌心，她湊近，和那小小的白蛇對話。

白蛇又說話了。

“那曾經呢？”

“曾經？曾經是怕過的。”

“為什麽？”

“因為傳聞你是一條殺兔不眨眼的蛇，你會吃掉很多很多兔子。”

“嗯，但是，在遇見你之後，我就不愛吃兔子了。”

“為什麽？”

“因為……因為……”

白玥說了好久，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但是烏扶羽已經懂了。

她對白玥說：“我在廣寒宮時，見過很多只兔子，它們都是大白兔，是人類最喜歡的大白兔，我在那裏時，整座宮殿中，就只有我一只灰兔子。”

“白玥，你說你去廣寒宮，見了別的兔子，會不會覺得我灰撲撲的，會不會不喜歡我？”

聽了這話，白玥果斷地搖搖頭：“不會。”

“為什麽？”烏扶羽眨眨眼，又問。

白玥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是獨一無二的兔子。”

是她……唯一沒有吃掉的兔子。

因為這只兔子的出現，她才得以發現，那些兔妖也有自己的小世界，雲霧山的古樹也會開出小花，芙蓉城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偶爾也是很有趣的。

“嗯，我是獨一無二的兔子。”

烏扶羽笑得很燦爛。

白玥也“嗯”一聲。

“那麽，”小小的白蛇仰起頭，看着那雙人類的大眼睛，那是藍色的，如寶石一般，是她第一眼見了，就一直念着的，那雙眸，她說，“小羽，我是你獨一無二的蛇麽？”

那“人”點點頭，很幹脆地回答。

“當然了，你是我烏扶羽在這個世界上，最特殊，最喜歡，是最最最最獨一無二的蛇了。”

白玥這才開心了。

“嗯。”

她們彼此都是對方的獨一無二。

“唰。”

一陣藍光閃過，那人類已消失不見，轉而之，有一只渾身烏灰，睜着藍寶石般大眼睛的兔子出現了。

兔子的背上馱着一條小小的白蛇。

“上神大人，現在我是兔子了。”

“嗯，我是蛇。”

……

雲霧山的風變得慢起來，風吹樹葉的沙沙響，也格外清晰起來，只見那巨大的山洞之中，兔子和蛇有說有笑，一兔一蛇依偎在一起。

這不可能出現的畫面，卻切切實實地發生了。

正如那美妙的情愫，一旦滋生，便一發不可收拾。

人類是如此，神仙和妖怪是如此，白玥和烏扶羽，也是如此。

……

此時，山洞內傳來一兔一蛇的交談。

“那你還會吃掉我嗎？”

“會，也不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