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姐妹

姐妹

“還有天亮時的鳳凰啼鳴。”寧祈提醒。

今闌贊賞地捏了捏他的臉,點頭:“天底下的鳳凰不多,順着這條線索去找,估計很快就能解開謎團了。”

“啊?鳳凰?可是它們不是早跟我們決裂了嗎?”鐘若軒撓撓頭,困惑,“人間過年,魔界也辦大典慶祝,那些鳳凰不是都要去嗎?怎麽和何歸城扯上關系了啊?”

今闌挑眉,道:“你不會思考的嗎?”

“二師兄……”鐘若軒幽怨道。

寧祈解釋:“應當是鳳凰留下的法陣。”

鳳凰一族,曾被當做人族摯友。誰知二百年多前,一朝叛變,淪為魔族。

不過,能夠浴火涅槃的鳳凰,是否有能力造就如今這般詭異的何歸城?

今闌恍惚間覺得,前方有更驚悚的東西在等着自己。那将颠覆他的認知。

不久後,白琉璃帶了一個女子進來。鐘若軒“嘩”地一下站起來,大叫:“二師兄,就是她!那個——‘美’!”

女子一吓,忙跪下,聲音顫抖:“奴婢春韞,給幾位仙長跪安了。”

今闌清了清嗓子,說:“不用不用,你起來吧,我們只是想問你些問題。”

那邊寧祈問白琉璃:“你去的時候,城主府的人還認識你嗎?”

白琉璃沒想到寧祈會主動跟她說話,呆了片刻,才道:“不認識。恐怕就是循環了。”

何歸城裏的人确實是死過了的。他們現在所看到的不過是亡魂重複死前的行為。

不對。一旁的今闌蹙眉。不是“重複”。

如果是“重複”,那符揚和他們闖入,一定會引起原有“故事情節”的崩潰。然而除了符揚的一去不複還,他們卻還是好好的,城裏人依舊經過一天又過一天。

所以陣法起到了非同小可的作用。

今闌鬥膽猜測,如果破壞陣法,何歸城裏的一切都會如夢醒時破碎。所以,這座城的城主必然在陣法的陣眼。

“你家少夫人去了哪?”今闌右手在半空中一滑,春韞身後就多出個椅子,今闌示意她,“姑娘請坐。”

春韞戰戰兢兢坐下,懇求:“奴婢若是說了,幾位仙長可不能告訴城主他們啊!”

鐘若軒立即道:“那當然了,我們可不管你們這些凡塵俗事。”

春韞吞了口唾沫,說:“我家大小姐,不能忍受城主府對她的侮辱,于是與奴婢商量,今日逃走。”

“她何時與你說的?”

“在……”春韞咬咬唇,糾結地道,“應當是幾天前,奴婢也不記得具體時間了。”

白琉璃走過來,說:“所以她現在在哪?她是已經跑了嗎?”

春韞一下子落了淚,哭泣:“仙長,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今天都沒看見大小姐,可是奴婢相信大小姐……她若是要走,必然是要與奴婢說好的!大小姐不可能一聲不吭就走了啊……”

鐘若軒:“這不是都跟你說了今日要走嘛,算說好了啊!”

“不是這個意思……大小姐與奴婢商量時,叮囑過奴婢要怎麽引開城主府裏的人,另外還有一些信號。但是這些……都還沒做,大小姐就不見了……”

“先不提這個。”今闌把帕子遞給春韞,“姑娘能否與我們聊聊你家大小姐。”

春韞捏着帕子,哀聲說:“大小姐命苦啊……”

大小姐本是京都官家女,不能說是身份顯赫,也能說是衣食無憂。朝廷混亂,她家道中落,青城少城主備厚禮求娶她。她本不願嫁,然而身不由己。

“青城是大小姐的地獄啊……”

辱罵、毆打,還有一些更惡心的事,春韞說不出口,她自己也跟着遭受過一些。

終于,在某一天,大小姐疲憊地說:“春韞,我們逃吧。”

春韞說:“大小姐,逃到哪去啊?”

大小姐說:“去找鏡中。她不來找我,我就去找她。”

白琉璃問:“鏡中是誰?”

春韞說:“是我家二小姐。”

鐘若軒問:“還有人叫這個名字?”

春韞回憶:“我家大小姐叫眠裏。據說是因為二小姐出生時,老爺和夫人請的那位算命的說,二小姐有仙緣。大小姐和二小姐是雙生子。”

白琉璃下意識看向今闌,看到今闌也是一副驚訝的神色。

鐘若軒繼續問:“那你家二小姐呢?”

“二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大小姐曾經問過老爺和夫人,可他們都讓大小姐別問了。”

——大小姐氣道:“憑什麽叫我不問?她越鏡中留下個破信,一聲不響地走了。我這個當姐姐的,還不能問了?爹,娘,你們明明知道她去了哪,為什麽就是不告訴我?!”

老爺說:“有些事情,是你不能知道的。”

夫人拉着大小姐的手,說:“你別再問了。鏡中有自己的事兒要做。你當姐姐的,默默支持就好。”

鐘若軒:“哇塞,這麽奇怪,你家二小姐該不會是去修仙了吧?”

“奴婢不知。”春韞搖頭。她難掩悲傷地說:“二小姐留下的信裏說,不久便歸。可這一去,就是這麽多年。大小姐和二小姐因為是雙生子,從小感情就非常好。她們……還從未分開過這般久。”

久到天人永隔,久到由愛生恨。

送走春韞後,白琉璃深深吸了口氣。今闌摩挲着茶杯的杯壁,緘默不語。

鐘若軒還在狀況之外,奇怪道:“你們咋了啊。被虐到了?這也還好吧?白琉璃你看的那些話本可是更痛啊!”

今闌起身,故作輕松道:“行了,你們先休息吧。小祈,去我房間。”

寧祈察覺到異樣,說:“好。”

盯着倆人離開的背影,鐘若軒切了一聲,問白琉璃:“寧祈那家夥真是個小白蓮花啊,怎麽勾得二師兄這般疼他。”注意到白琉璃臉色不好,他連忙說:“喂喂喂,我錯了,我不該說他是小白蓮花。”

“吵死了你。”白琉璃瞪他。

“啊?”

“你真的蠢炸了。剛才二師兄問春韞的問題,你聽見了沒。”

鐘若軒眨眨眼:“聽到了啊,不就是問大小姐叫什麽名嗎。眠裏……天吶,她們爹娘取名都那麽怪的嗎?還是鐘若軒好聽哈哈哈!”

白琉璃忍住想暴打他的沖動,繼續說:“那你還記得有一次師尊喝醉了,叫的是什麽嗎?別告訴我你忘了,你那時候還笑話過。”

“叫……”鐘若軒睜大眼。

那次浮生夢出關,正逢大雪。今闌提了幾壺陳年老酒,牧淮獵了幾只野兔,幾人架起火堆,圍火閑聊。

酒喝完了,人也醉了。

今闌一手舉着酒杯,一手拿着烤兔肉,感慨道:“瑞雪兆豐年,今年也不錯啊。”

白琉璃喝得醉呼呼的,硬是接道:“滿堂花醉三千客!”

今闌大笑。

浮生夢倚着牧淮,伸手接到雪花,低聲喃喃。

鐘若軒耳尖,湊近了問:“師尊師尊,你剛才在叫誰啊?”

牧淮看他,鐘若軒瞪過去。

浮生夢閉上眼,道:“眠裏。”

“眠裏又是什麽?”

她仿佛想到了什麽,唇角帶着淺淺的笑。鐘若軒看呆了。在他的印象中,師尊是從不會這樣溫柔的。

雪落無痕。有人輕輕地喚一生所愛。

“我阿姊。”

關上門,今闌有些疲憊地躺在床上,思緒萬千,緘默不言。

寧祈糾結着要不要開口,今闌吐出幾個字:“說吧。無妨。”

寧祈這才鼓起勇氣,說:“今闌哥,若是我沒有猜錯,那大小姐就是何歸城的城主吧?”他說的是何歸城,而不是青城。

“何以見得?”

今闌挑眉。

“……直覺。”寧祈下意識低了低頭。

“慌什麽?我很可怕嗎?我又沒說不對。我和你想法一樣。陣法絕不是無緣無故就建起來的,在此處列陣,原因很有可能就在于……越眠裏。”

今闌拈了拈手指,眼神犀利。

“是因為她的妹妹越鏡中嗎?”寧祈想到春韞的話,心想那越鏡中或許真的去尋仙問道了。

今闌說:“你可知那越鏡中是何許人也?”

寧祈怎麽知道,搖頭:“不知。今闌哥,你知道她?”

“何止是知道。”今闌坐起來,揉眉心,“正是我的師尊,浮生夢。”

寧祈張了張嘴巴,半晌,驚訝道:“确定嗎?”

浮生夢十二歲入流華派,二十二歲名震天下。寧祈曾問過父親寧臨澤:“您與她的劍法,誰更厲害啊?”

寧臨澤點了點他的鼻子,溫柔地說:“我與浮生夢,雖同修劍道,卻仍有不同,不好比較。以後若是有機會,小祈可以去找她切磋。”

“那就是很厲害喽?”

寧臨澤點頭,眼睛裏滿是對浮生夢的贊賞:“一劍斬萬魔嘛。”

這一劍斬萬魔的傳奇,就發生在浮生夢二十二歲的時候。那一年,人間大亂,魔族在邊境蠢蠢欲動。她攜流華派數名弟子,支援仙盟圍剿魔族。

仙盟起先并不看重她。

“她好像十二歲才修行。”

“女子修劍道?”

“不知天高地厚!”

浮生夢對此不屑一顧。她長相英氣,做事也豪爽,引得不少人後來對她也有了改觀。

曉雪意河一戰,她更是用那把名叫未眠的劍,使出驚天動地的一招,扭轉了時局。

此後,劍道史上就有了她的名字。世人吟哦:“曉雪意河,未眠護蒼生。”

不過,她在之後不久就閉關了。

寧祈偷偷去問隔壁峰的師兄原因,師兄說:“寧師弟,沒想到你也這麽八卦。你這可真是問對人了。

“我那日,正巧替師尊去參加仙盟會議。我記得,一開始浮生夢就一副坐不住的樣子,似乎是要去找什麽人。然後很突然地,她忽然捂住心口,開始落淚。”

“她怎麽了?”寧祈緊張地皺眉。

“這誰知道。她似乎很疼的樣子,而且是那種控制不住地哭。那個畫面啊……現在想起來都受不了。我們都問她怎麽了,她也不說話。”

然後,流華派掌門,也就是浮生夢的師尊玄真子出現了。他冷着臉,二話不說就将她帶走。再之後,就傳來了浮生夢閉關的消息。

寧祈想,如果說浮生夢就是越鏡中,那麽一切都講得通了。因為如果猜的不錯的話,浮生夢在衆人面前,心痛落淚的那天,正是青城被屠之時。

眠裏和鏡中,可是雙生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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