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賦

天賦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雪映玉宮,燈火通明。

一個男人身着青衣,拿着竹扇,急忙走過來,道:“幸好回來了。”

“柳師叔。”今闌、白琉璃和鐘若軒齊聲喊道。

“嗯。”柳遠之擡了擡扇子,看到寧祈,說,“這位就是劍尊之子,寧祈吧?琉璃可在我面前提起你好多次呢!百聞不如一見啊,果真是玉樹臨風。”

白琉璃:“師叔!”

寧祈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說:“前輩謬贊。”

鐘若軒呵呵,向柳遠之撒嬌道:“柳師叔,飯準備好了嗎?我餓了!”

“吃吃吃,一天到晚,腦子裏就想着吃喝玩樂,沒點出息。”柳遠之用扇子敲了敲鐘若軒的頭,“早就做好等你們回來了,去吃吧!”

“哎!好嘞!”鐘若軒一聽到吃,撒腿就跑。

柳遠之嘆了口氣,說:“這小子。”

白琉璃說:“師叔,我也餓了。”

“去吧去吧。”

他看向心事重重的今闌,道:“你是有什麽事要說嗎?”

今闌應道:“要事。”

“什麽?”

“須向師尊說。”

柳遠之點頭表示理解,然後說:“我怕你們出事,就勸她暫時不要閉關,如今她正在枕檀院。”

“柳師叔,告辭。”今闌本想直接走,忽然想起旁邊還有個寧祈,頓下腳步,對柳遠之說,“柳師叔,請把寧祈帶到我那裏。”

柳遠之搖了搖扇子,說:“行。”

寧祈知道他要與浮生夢說什麽,今闌仍不放心地叮囑:“我去去就回,你不要亂跑,聽到沒?”

寧祈看着他,眼中情緒複雜,說:“聽到了。”

今闌走後,柳遠之說:“我帶你去吧。”寧祈跟上。

一路上,不少人好奇地盯着他看。

“柳師叔,你旁邊的是誰啊?”

“喂,敢不敢過來和我比試比試!”

寧祈一句話也沒接,只是不遠不近地跟在柳遠之後面。

柳遠之是見過這位劍尊之子的。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如今挺拔的少年,在那時還是個任人宰割的襁褓裏的嬰兒。

風逸抱着嬰兒,血色的眸子怒視來者,道:“我不接受。”

仙盟盟主極道原冷酷地說:“你只有兩個選擇。一,将此子交與我們撫養,此子往後與你和寧臨澤無關。二,接受附加協議。”

北境沈珩憐憫地看着嬰兒,道:“風逸,不怪我們心狠手辣,不講人情。一個看不見任何命運,卻滿身氣運的孩子,你教我們如何放心的下?”

風逸低頭,看着安睡是嬰兒。忽然一道劍影閃過,寧臨澤徐徐走來,站到風逸旁邊,說:“我們接受附加協議。”

風逸側頭吼他:“你瘋了?!”

寧臨澤安撫地握住他的手,聲音帶着力量,說:“沒事,你相信我。”

風逸咬唇,閉了閉眼,須臾,說:“好。”

柳遠之忙說:“那就這麽說定了!”他可不想再鬧出什麽事端。

極道原問寧臨澤:“小十四,你當真不後悔?”

這個“不後悔”,指很多。

寧臨澤溫柔地注視着風逸父子,道:“不後悔。”

他們走出清無山後,極道原回頭,語氣沉重地說:“我至今不明白,十四為什麽會愛上那種敗類。”

“愛嘛,總是不講道理得多。有些人,相處再久,也擦不出一星半點的火花。有些人,只是見一面,就刻骨銘心。”沈珩對此倒看得開,“我擔心的是那個孩子。他那樣的體質,世間唯有一個。實在……奇怪。”

柳遠之笑道:“哪裏是唯有啊。白臻女兒不就是一出生就有伴生法器了?這不也是天下獨有嗎?要我說,以後還會有更多,到時候,咱們都司空見慣了。”

話是這麽說,可那滿身氣運……

沈珩嘆了口氣,說:“還是我女兒正常點,除了不哭,什麽都好。”

柳遠之不解:“還有父親想讓孩子哭的?”

沈珩可憐地看着他,說:“你哪懂我們這些做父母的心。”

做父母的心嘛。

柳遠之瞟了瞟身後的少年,心想:也不知道寧臨澤和風逸有沒有告訴他。

未來的你,如籠中雀,不得自由。

枕檀院。

浮生夢手裏擺弄着梅花,聽到腳步聲,頭也沒轉,說:“回來了。”

牧淮給今闌倒茶,今闌謝過大師兄,直接對浮生夢說:“師尊,您可還記得越眠裏?”

手一頓,浮生夢瞳孔微縮,猛然回頭,皺眉道:“你想說什麽?快說!”

牧淮和今闌都沒見過她這般失态的樣子,一時之間愣住。今闌很快回過神來,說:“何歸城的城主就是她。”

浮生夢冷聲說:“說明白。”

今闌把事情從頭到尾地說了個明白,包括天外之物,也包括越眠裏化作一枝梅魂歸京都。

聽罷,浮生夢恍惚許久。她看着院裏的梅花,想起越眠裏。

那是今闌第一次見她落淚。

無聲的,悲痛的。像一片梅花落在雪上。

傲雪淩霜的梅花,也有想要守護一生的東西。浮生夢一劍斬萬魔早已成了佳話,可誰又知道,她連她只想守護的人都護不住。

浮生夢站起來,剎那間消失在兩人面前。

今闌搖頭,說:“她應該是去找掌門了。看來,這個年是過不好了。”

牧淮不語。他向來木讷。

今闌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師兄交集不多,聊不到一塊去。

“大師兄,今闌告退。”

想到待在錦繡院的寧祈,今闌歸心似箭。

錦繡閣閣不如其名,沒有多少裝飾物,一眼看去,簡潔幹淨,讓人感到舒服。

今闌進入院內,看見寧祈正揮劍。他一身白,劍也似乎泛着白光。雪落下,劍舞過,少年微皺眉宇。

他是不是在生氣?怎麽招招狠辣,像是在發洩?今闌想起那時在芷郁山莊,寧祈用劍可是利落得很吶。

在芷郁山莊相遇之前,今闌從未見過寧祈,卻時常聽人談起他。流華派規矩不多,大家關系都不錯,經常在一起談天說地。

談到寧祈時,有人就說了:“真想和他比試比試。劍尊不下山,他總不會也不下山了吧?”

“你見過劍尊的劍法嗎?”

“聽說是簡單利落又威力驚人。不像咱們,花招多,可是不頂用。”

今闌安慰:“總要有化繁為簡的過程,相信将來我們也會達到劍尊那樣的境界。”

周斯奇沉默片刻,苦笑道:“真的能嗎?而且,若等我們真的有一天達到了,說不定人家那時更……”

“你太悲觀了。”

“今師兄啊,不是我悲觀,是這世界就是如此。有人一生下來就應有盡有,你我費盡一生去追求的,他啊,可能還不屑一顧呢。”

今闌沒有反駁,因為确實如此。但那時畢竟年幼無知,不知天高地厚,仍覺得自己有天賦,可以逆天改命,翻江倒海。

這麽多年來,他确實證明了自己的天賦。在流華派平常的比鬥中,他無所畏懼,屢戰不敗。在大比中,他更是打敗北境沈照意,奪得桂冠,一時間風光無限。

直到那天。今闌随白琉璃和鐘若軒坐在觀衆席上,看到了此生不能忘的場景:只是那麽一揮手,一劍下去,少年就斬斷了流華派一名頗有前途的弟子所設下的幻境。

而這樣級別的幻境,即使是今闌對上,也要花費些時間來破除。

周斯奇目瞪口呆,不敢置信:“不可能!你作弊!這是我十二年來一直學的,師尊都誇過我,怎麽可能一劍就……就沒了?!”

那少年作輯,淡聲道:“承讓。”轉身,下臺,徒留臺上一人頹然。

白琉璃激動道:“二師兄他劍法好生厲害!周師兄的幻境,我都出不去的!”

“切!”鐘若軒不屑道,“我要也是劍尊之子,我也行!”

劍尊之子,寧祈。今闌默默念了念。他今年才十六歲,比白琉璃還要小一歲,劍法卻已經隐隐超過今闌。

這就是天賦嗎?

人們生而不平等,有仙緣者修仙,可緩生老病死,無仙緣者只能忍受八苦。而修仙人中,各人仙緣深淺不同,有些人之間甚至隔了一個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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