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神域
神域
“怎麽辦?”今闌反問自己,抓狂道,“我也不知道怎麽辦!你要不自己忍忍?”
寧祈委屈道:“我不會。”
“……”今闌猛吸一口氣,在房間裏面轉了一圈,最後吐出一口氣,認命般地說,“我幫你,行了吧?”
“嗯。”寧祈點點頭。他鼻尖紅紅的,今闌捏了一下,感慨道:“你這小子。”
恰似拉弓射箭,雙手附上,全憑男人引導,于欲海中起伏。少年從未體驗過,不免慌張,抓住男子的衣袖,嗚嗚咽咽道:“好奇怪……”
今闌悶聲說:“別勾我。”
寧祈更委屈了:“明明是你一直在勾我。把人捂熱又說那種話……外人什麽的那種話。”
今闌咳了一聲,語調奇怪地說:“我聽你爹叫你父親夫君?”
“嗯……”也不知道是在舒服地喟嘆,還是在回答他,寧祈半眯着眼。那雙載滿月華的眼睛,起了霧,滲出水。
今闌喉嚨幹澀,過了一會,他壓聲說:“那我也可以叫你夫君嗎?”
沒有等寧祈反應過來,今闌就黏糊糊地喊出口:“夫君。”也就在那一刻,他說:“射。”
箭兇猛地射出,有什麽東西在寧祈頭腦中炸開了花。接下來還發生了什麽,寧祈已經不記得了。
翌日清晨醒來時,倆人赤身裸體躺在一張床上。幸好倆人習慣好,沒有發生覃升推開門撞見他們奸情的尴尬。
覃升打着哈欠,說:“照意不去了。啊,好困。”
今闌說:“照意怎麽不去?”
覃升聳了聳肩,無奈道:“咱小少爺就是執着。你看境主大人和照意都鬧成什麽樣了,他還覺得能挽回。”
其實也有私心。畢竟去人世之外的地方再怎麽說都有危險,他并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去蹚渾水。覃升也懂,他就一仆人,能替家主做事,已經很榮耀了。
寧祈和今闌并沒有這方面的顧慮,覃升也沒向他們道明。
“昨晚睡得怎麽樣?我看你倆這狀态,說好不好的。”覃升随口問道。
“……”寧祈低頭看腳尖。
今闌摸了摸鼻子,轉移話題:“你不準備帶幾壺碎浮雲?”
覃升樂道:“那是一定要帶的!你呢,我再給你帶幾壺寒潭香?”
今闌猶豫不決,寧祈卻說:“帶。”
“你不是不喝酒嗎?怎麽,沒了父母管教,也想反骨一下了?哦喲喲,不得了。果然是風逸的兒子!”覃升樂呵呵地鼓掌。
今闌看向寧祈,傳音:“酒後吐真言,你且試試。”這話一說完,今闌明顯看見了寧祈眼裏的笑意。
那是清晨的朝露,悠哉的小鹿,含苞的花朵。
真好看。今闌想。他不是沒見過寧臨澤和風逸,但看着他們的時候,心裏或崇敬或驚豔,從未有過看寧祈時的心悸。
和鈴央已經在月城山等他們很久了。月城山高到在夜晚給人一種能摘得月亮的錯覺。和鈴央站在山尖,陽光從指縫中擠出,映在祂臉上。
今闌注意到祂旁邊跟了個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看,原來是溯。
“他怎麽來的?來做什麽?”今闌問白琉璃。
白琉璃“啊”了一聲。想起昨天。
景徵音囑咐完後,白琉璃便提議帶他逛逛月城山。他欣然答應。
路上,景徵音忽然問:“你現在還喜歡寧祈嗎?”
若是旁人問這種唐突的問題,白琉璃肯定對此不屑一顧。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對景徵音有着股天然的好感。她說:“唉。喜歡是很淺的,我可以喜歡很多很多的東西。寧祈嘛,就是感覺他……很不一樣?反正我不愛他。”
景徵音問:“愛是什麽?”
白琉璃思考一下,說:“大概是即便那個人不愛你甚至傷害你,你都無怨無悔?話本裏都是這麽說的。我不懂,因為我還沒愛過。而且我覺得吧,愛應該分很多種,這種愛有點太……瘋狂了。人還是要更愛自己才對嘛。”
白琉璃折了枝花,突然看見一個人走過來,“你可那個人,像不像那個鲛人?”
景徵音看過去,放大瞳孔。
溯沒了魚尾和蹼,俨然一副人類模樣。他直奔鐘若軒的房間去了,沒有看景徵音和白琉璃。
白琉璃猜測:“他是不是去找那狐貍去了?”
覃升走之前,原本想帶着雲清嘉一塊走,誰知道這狐貍死活賴在月城山。牧淮在哪,他就在哪,能跟多近跟多近。
景徵音說:“我去看看。”
“那我不進去了,看見那狐貍就腦殼痛。”
過了一會,溯陰着臉地走了出來,景徵音跟在他後面。溯突然停下腳步,說:“你別跟我!”
景徵音執拗道:“你要去神域?”
溯冷道:“是。你有什麽事嗎?”
“你是……怎麽出來的?”
“我阿父是神族。”溯不太想說話的樣子。
景徵音咬了下唇,說:“你……保重。”
溯轉身,“多謝。”
景徵音無言。
白琉璃走過來,關心道:“你沒事吧?”
景徵音搖頭,恍然若失道:“愛,太難了。”
回過神來,白琉璃說:“好像是因為他的父親是神族,和鈴央正好認識。”
覃升說:“我說為什麽他和別的鲛人有些地方不一樣。”作為醫修,他對生物身體的觀察能力遠超他人。
“白師妹,你也去嗎?”覃升問。
“不去啊。家裏那麽多事,我二師兄去就行了。”白琉璃嘆了口氣,憂愁道,“你們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今闌笑道:“謝小師妹吉言喽。”
“聊完沒?”和鈴央飄下來。
覃升忙說:“聊完了聊完了。”
和鈴央說:“那就啓程前往伊赫塞音。”
伊赫塞音,也就是神域。那裏居住着不同的種族,但統領他們的只有一個族群——神族。
統率神族的神,叫主宰。主宰與審判官、言官三分權力,“不過,審判官已經湮滅,言官凋零,主宰一家獨大。”和鈴央解釋。
“審判官怎麽就湮滅了?”覃升疑惑。
“審判官每屆只有一位。最後一位審判官審判了自己,宣告審判從此結束,萬物無罪。”和鈴央說這話的時候,寧祈感覺祂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一眼。
今闌說:“有意思。”
“先帶着這個,我們不能暴露。”和鈴央分發給大家一個鬥笠般的東西,苦笑道,“我被驅逐了。”
伊赫塞音并不是覃升想象中的繁華,而是聖潔。到處都是雪,頭上的雪沒完沒了,地上的雪卻似乎沒有增加。
寧祈擡手,雪落在他手心。今闌按了按,說:“真的。”
和鈴央說:“伊赫塞音無時無刻不在下雪。”
一行人漸漸感到寒冷,和鈴央打了個響指,幾人又慢慢好起來。和鈴央說:“管不了多久的。”
伊赫塞音因永雪而寒冷,能長居于此的只有原著居民——神族。
“你為何殺害言官無青雨?”
一名神族冷漠地看着跪在雪上的麒麟,麒麟哀道:“我命不久矣。”
“請以死謝罪。”神族道。
今闌怪道:“不是說萬物無罪了嗎?”
和鈴央說:“誰都想審判他物。”
覃升說:“我沒明白這玩意為什麽要殺言官。”
和鈴央說:“神族的壽命非常長,但繁衍能力極弱。所以,生命對神族來說彌足珍貴。審判官審判的其實是除神族以外的物種。這個麒麟知道自己很快就會死去,所以出此下策。”
“麒麟?奇聞錄裏可沒寫。”今闌說。
和鈴央說:“其實你們人類真的很奇妙。你們沒發現嗎?除了沒有翅膀以外,你們和神族幾乎一模一樣。”
“翅膀?”
“哦。我的沒了。”和鈴央晃晃頭,“羽翼是神族的象征,不能輕易展露。”
溯說:“我沒有。”
和鈴央說:“你是混血啊。”
溯諷刺地“呵”了一聲。
——“戰神。”剛才那位神族突然出現在他們旁邊,“主宰等候您多時。”
和鈴央說:“橋松岳,我已被驅逐,稱不起這名諱。”
橋松岳不打算在此做文章,直接道:“請跟我走。”祂忽然停下來,露出疑惑的表情:“你?”
寧祈愣了一下,和鈴央說:“這是意外的驚喜。到時候我會跟塵涅烨說的。”
今闌啧了一聲,傳音道:“乖乖嘞。你該不會也是個混血吧?你說你爹該不會就是神族吧?”
寧祈遲疑道:“我爹沒跟我說過。”
覃升撓頭,搞不懂狀況。他記得那個溯的表哥好像說過,寧祈長得很像誰來着?
好像叫,不聿言……
大堂之上,王座上的主宰垂眸打量他們。
“你看出來了嗎?”和鈴央幸災樂禍地說。
塵涅烨起身,說:“央,他在哪?”
和鈴央說:“很明顯,在人間。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你幫不幫?別再保持中立了塵涅烨,言官又死了一個,你能确保繼任的言官是保守派還是激進派?”
塵涅烨說:“我沒想引發戰争。但是……”
高高在上的神族需要其他物種侍奉,但通往神域的大門被塵涅烨下令緊閉,現在在伊赫塞音的其他物種還是下令之前留下的,随着時間推移,數量越來越少,已不能滿足神族的需求。
每一項重大決議都由神族全員投票表決。主宰擁有最高票數,審判官其次,言官第三,普通神族最末。但這并不意味着占有最多數的言官和普通神族的票不值一提。
今闌大概明白了他們在糾結什麽,于是開口說:“主宰。”
塵涅烨說:“你說吧。也聽聽你們的意見。”
今闌笑了下,目光犀利地說:“你們又怎麽肯定自己能夠統率萬物?在閉門期間,是誰在進步,是誰在停滞不前,又是誰倒退?”
和鈴央瞪眼道:“你在說什麽話?”
今闌立刻變得唯唯諾諾:“啊?我實話實說也不行嗎?”
溯:“……”
覃升心道:“大哥!”
“……”寧祈努力壓下勾起的唇角。
塵涅烨說:“呃,确實是這樣,有點道理。”他說完,扶着額頭思考。
若不是聖袍加身,塵涅烨活脫脫就是個有些呆的風流公子。
忽然,腳步聲緩緩而來。
塵涅烨說:“你來了。”
來者面容清冷,不答。
和鈴央介紹道:“月津遙,言官,另一個身份用你們人間的話來說就是塵涅烨的妻子。”
妻子?寧祈發現除了和鈴央外,神族大多能分清男女。比如說,橋松岳是女相,而塵涅烨和月津遙都是男相。難道神族不分男女?
“喂。”今闌傳音,“這塵涅烨不是和你爹有貓膩嗎?怎麽還有個妻子?”
寧祈說:“我爹還有個兒子。”
今闌笑道:“行,你爹贏了。”
月津遙把手擡起來,掌上出現一行字。
塵涅烨看後,說:“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
和鈴央問:“是孕育子嗣出現問題了?”
“嗯。靈力不夠了。這個後裔,比我當初還能吃。”塵涅烨有意無意地看了寧祈幾眼,又對和鈴央說,“我和以前一樣,不在乎權力,更厭惡戰争。不聿言既然在人間,我必須護他。”
和鈴央開心地松了口氣,說:“那我送他們回去了?”
塵涅烨還未開口,溯就站出來,說:“我要找我阿父和阿母。”
塵涅烨好脾氣地說:“漪已死,昭明陽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或許歲知道,但是他已經隕落了。”
“朝暮歲的屍體在哪?”溯追問。
塵涅烨答:“在永生之海。讓和鈴央帶你們去。”
永生之海,和歸墟很像。是神族隕落後的歸處。海上漂浮着零零星星的類似燈的東西。
和鈴央找了很久,陡然睜大眼,“奇怪,朝暮歲呢?永生之海為什麽沒有他的魂燈?”
永生之海沒有朝暮歲的魂燈。那是不是就說明朝暮歲并沒有死?所以,他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