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殿下

殿下

華俸想到此處,臉色逐漸變得複雜起來。

她暗自掂量許久,睨了時墨一眼,試探道:“你可曾聽聞過三皇子的事?”

時墨想了想,慢慢回憶道:“三皇子麽……他的生母是正值盛寵的貴妃,在後宮與當今皇後分庭抗禮。不過這位三皇子倒是十分低調謙和,并不與他的兩位皇兄争鋒,在朝堂內外都很不起眼。”

華俸:“……”

這些事情她也知道,她想聽的不是它們!

華俸嗯了一聲,耐心引導道:“還有麽?比如他和誰走得比較近,諸如此類。”

時墨微微一頓,看了她一眼,反問道:“你好奇這些做什麽?”

華俸一哽,裝作若無其事地擡頭望天,指着遠處青山裏渺渺升起的炊煙,狀似驚訝道:“你瞧!煙囪在冒煙!”

時墨順着方向看去,不明就裏問:“所以?”

華俸施施然收回手臂,反問道:“你好奇這個做什麽?”

時墨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華俸也不急,一手托腮,坦然地任他打量。

半晌,時墨收回目光,緩緩開口道:“要說與他走得近的女子,倒是沒有。三皇子此人潔身自好,從不去煙柳之地。他也無心結黨,因皇帝尚未為他指親,他便與渝都的世家女子不相往來。”

他一邊說着,一邊不着痕跡地捕捉華俸的神色,想從中看出些許蛛絲馬跡。

然而,華俸聽完,只一臉的興致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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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慵懶地哦了一聲,敷衍地點頭,繼而問道:“那男子呢?”

時墨一愣:“什麽男子?”

華俸不好點明,委婉表示道:“就是,有沒有與他走得近的男子?”

時墨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不确定地重複道:“與他走得近的男子,是指他的友人?”

華俸見時墨并未領會到她的弦外之音,不由地嘆息。

也罷,正常人誰會想到那處去。

更何況,三皇子和國師的事情,是上輩子的暗線告訴她的。

沒準這一世三皇子又改主意了,不搞男男關系也大有可能。

華俸在時墨困惑不解的注視下笑着擺擺手,試圖把方才的談話輕描淡寫地帶過:“我不過是随口一問,就當我沒說。走走走,你一定餓了,我們吃早膳去。瞧着山裏的炊煙都飄出五裏地了,聞着可真香啊。”

時墨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眉心微皺,一言不發。那雙向來清明淩厲的鳳眸,此時正流露出不加掩飾的迷茫與困惑。

華俸心中警鈴大作,暗道不妙。她沒來由地抛出不着邊際的問題,果然引起時墨的懷疑了!

她急忙從石凳上跳起來,臉上挂起息事寧人的讨好笑容,邁着小碎步身跑到時墨身後,使勁推着他往門外走。

時墨試圖回頭看她的表情,卻只看到她烏黑濃密的發絲和頭頂中心小小的發旋。

時墨輕輕抿嘴,捉摸不透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如今他身無長物,這丫頭定不是謀他的財。

再想到她方才時不時地望着他陷入神游,言語之間面頰浮現一抹緋紅。

難不成……

時墨的眸中閃過一絲亮光。

這丫頭終于把主意打到他本人身上來了。

皇天不負有心人!

不枉他數月裏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總算讓她對他動了點心思。

時墨感慨萬千,喜不自勝,瞬間覺得月山的一草一木一鳥一蟲都格外地賞心悅目。

對他的想法一無所知的華俸:“呼哧呼哧——時墨,你還是自己走吧,我推不動你了!”

*

二人揣着各自的心思走在石子路上。

華俸面上一副左顧右盼的模樣,實則內心對三皇子好奇不已,瞅了瞅身旁同行的時墨,滿腹的問題想問又不敢問。

時墨則是在細細思索,密密深挖,将他們相處的一點一滴在腦內走馬燈似的回想一遍,琢磨着華俸是在何時何地對他有了些微的情愫。

兩人心事各異,誰也不曾開口說話,就這樣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山莊的堂食處。

未想到昨日人數稀少的堂食處竟坐滿了人。

眼瞧着裏面人滿為患,華俸忍不住嘀咕道:“哪裏來的這麽多人,飯菜會不會不夠吃的啊?”

時墨看向堂內,目光掠過中央的木桌時,霎時停住。随即他收回視線,微微垂頭,對華俸耳語道:“我們走吧,這群人不是山莊內的徒弟。”

華俸聞言一驚,也立刻低下腦袋。她用餘光悄悄掃視坐在外圍的食客衣着,小聲問:“這些人都是穿着不起眼的布衣,你怎麽分辨的?”

“中間那桌坐着的人,是我們上午談論的那位,”時墨一邊轉身,一邊悄聲答道,“但與他同坐一桌的人,比他棘手十倍不止。”

華俸趕忙背過身,扯了扯時墨的袖子,忐忑問:“有多棘手?棘手到我們要立馬下山嗎?”

時墨牽起華俸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前,為她擋住來自堂內的視線。他沉沉地呼氣,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發梢和耳畔。

華俸無法自控地臉紅心跳。

然而她的少女情懷并未持續多久。

她聽見時墨語氣沉沉地啞聲道:“與三皇子同行的是乾卿閣的人。”

華俸詫異地低呼一聲,又立刻捂緊嘴巴,将驚呼聲狠狠堵在口中。

乾卿閣。

澄國歷代國師皆出自乾卿閣。

老國師年歲将近時,會在閣內弟子中擢選最優異者,作為繼任國師。

現任國師年逾古稀,去年宮裏傳出過風聲,說他已有隐退之意,曾向當今聖上表明想要告老還鄉安享晚年的意願。

但是皇帝答沒答應,衆人就不得而知了。

現下三皇子竟與乾卿閣的人一同出行,背後之意不免有些值得深究。

若是此處只有三皇子 ,倒也不足為懼。

此人最是韬光養晦,也酷愛鑽研刀劍,待在觀月山莊不外乎是讨教刀法之道。

然而,若是加上乾卿閣的人……

“這謝沄岄,說話竟然避重就輕!該提的不提,淨提些不打緊的!”

時墨破天荒地咬緊牙關,在心裏狠狠罵了謝沄岄一通。

華俸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壓低聲音問道:“你不是說,三皇子從不結黨嗎?現下又是怎麽回事?”

“他從未這麽高調地與國師一派打過交道, ”時墨急促說道,“觀月山莊大概是被卷進朝堂的事端裏了。”

朝堂一旦與江湖牽扯不清,雙方局勢便會危如累卵。

恐怕渝都時局已千鈞一發,各方勢力皆已箭在弦上。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如今的渝都宛如大漠的流沙,以時墨與華俸的身份,僅僅是從旁路過,便會有卷入沉底的災患。若要保全自身,最好一步也不要踏進這片領域。

可是他們竟誤打誤撞,無心之間已然走到大漠中心去了。

時墨沉重地吐息,只恨不能立刻帶着華俸禦輕功飛下月山。但周圍全是大內的眼線,他別無他法。

為免打草驚蛇,時墨只能架着華俸疾步往前走,不敢再逗留分毫。

然而天不遂人願。

走不出十步,數把長刀便橫在他們面前,擋住他們的去路。

年輕男子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那音色很是悅耳動聽,仿佛冰雪融山泉般泠泠清冽。

可此時響起,不亞于平地驚雷,炸得聞者寒毛直豎。

“前面的二位公子,既已走到門口,何不進來同席?”

時墨與華俸緩緩轉身,看向來人。

青年已及弱冠,面容英挺,身形健碩,氣度不凡。雙眼銳利似鷹目,唇角卻天生上挑,生來一副喜笑顏。

可那副但笑不語的神态,卻直教人心生畏懼。

青年的目光從時墨與華俸的臉上閑閑掃過,繼而在時墨臉上落定。

華俸聽見青年開口問道:“這位公子看着有些眼熟,不知是否為渝都時府中人?”

時墨沉穩地颔首,恭敬行禮道:“三殿下千安,在下時府次子時墨。”

寧辰安點點頭,又看向時墨身旁矮了一截的華俸,問道:“這位是?”

華俸有樣學樣,照着時墨的姿勢行了一禮,壓低聲音粗聲粗氣道:“三殿下千安,小的是時公子的貼身随從。”

時墨一愣,不着痕跡地看向華俸。

華俸低着腦袋,咬緊唇瓣,緊張地盯着自己的腳尖。

只聽寧辰安随口道:“免禮吧。”

華俸倏地心下一松。

接着寧辰安看着時墨,饒有興趣地繼續發問:“你何時起也帶着随從走江湖了?我可記得你一直是獨行俠。”

華俸倏地把心提回嗓子眼。

時墨鎮定地答道:“從前是獨慣了的,他是我在偏山救的小童,無家可歸,一貧如洗。我便先讓他做了随從,也好解決他的生存之困。”

寧辰安聞言,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華俸幾眼。

華俸趕緊縮了縮脖子,擺出一副瑟縮的模樣。

寧辰安見狀,便收回目光,對時墨笑道:“那你估計要對他的飲食多上心了。”

時墨一怔,雖不明就裏,但也笑着附和:“三殿下所言極是。”

寧辰安微微颔首,沉吟道:“想必他是吃了不少苦,才會身量如此瘦弱枯柴。可見百姓的饑飽仍是澄國裏亟待解決的一大要事。”

華俸:“……”

華俸咬了咬牙,在心裏快速默念三遍“小不忍則亂大謀”。

緊接着,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恭敬行禮,故作懇切地大聲喊道:“謝三殿下關懷!小的感激不盡,沒齒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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