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對策

對策

月山上空烏雲壓頂,天際一片陰霾。

三人趕到衆人聚集處時,大內侍衛已把庭院圍成鐵桶般,衆人神色都很是凝重。

推門而入,寧辰安與齊術正在高聲争執,謝汐岚在一旁膽戰心驚地聽着。

謝沄岄帶着時墨與華俸進來,屋內的争執聲霎時一頓,寧辰安與齊術冷冷睨了對方一眼,不欲繼續多費口舌。

謝汐岚看見時墨與華俸,當即舒了一大口氣,立刻起身,健步走到華俸身邊,拉起她的手腕便往屋外走。

華俸哎了一聲,不情願地甩甩手臂,試圖掙脫謝汐岚。然而,謝汐岚的手掌宛如手铐死死箍在她的腕間,令她掙脫不得。

華俸登時就不樂意了,愠怒地拖住謝汐岚的腳步,質疑道:“你這是做什麽?為什麽要拉我出去?”

謝汐岚扭頭打量華俸幾眼,湊到她身側,耳語道:“你若是不想惹禍上身,就跟我離開這屋子。他們要談的事,不是你與我能夠聽的。”

華俸自然不信,反問道:“他們要商讨的是應付刺客的法子,有什麽不能聽的。”

謝汐岚卻面如土色地搖搖頭,凝重道:“但刺客主使的身份,你想知道嗎?就算你想知道,可是你敢聽嗎?本來與你我無關的事,若我們非要多聽一嘴……我想你也知道,許多事,死人的嘴才是最嚴的。”

華俸雖心下有所猜測,但聽謝汐岚如此直白地講出來,不免心中生寒。

華俸想起時墨先前同她講的那番話,心有餘悸地沖謝汐岚點點頭,悄聲道:“他們的事,我們不聽就是了,走走走,我們去院子裏乘涼去。”

“孺子可教也,”謝汐岚見華俸并非是非不分之人,欣慰地拍拍她的手。

時墨的餘光瞥見她們離開,目光轉向眉頭緊鎖的寧辰安,低聲問道:“三殿下,今天之事,你是何想法?”

寧辰安面色鐵青,狠狠咬牙,重重一拍案幾,怒意勃發道:“我竟不知那群人膽大包天到如此地步,竟然敢在此處設下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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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術觑了寧辰安一眼,冷冷道:“那群人是指哪群人?三殿下一向鋒芒不露,樹敵不多,想借此機會要你性命的,你可心下有數?”

寧辰安雙手緊握成拳,目中閃過一絲狠厲,沉聲道:“自然是我的二哥,澄國的二殿下。除了他,還會有誰。”

時墨眼睫微垂,靜默不語,作沉吟狀。

齊術輕哼一聲,輕擡眼簾,但笑不語。

謝沄岄一頭霧水,左瞧右看,不敢出聲。

寧辰安聽到齊術的冷哼,不免心中暗暗惱怒,語氣不善地問道:“你這麽笑,是作何意?”

齊術手掌輕擡,愁悶地抵在額心間,低語道:“不止你的二哥想對觀月山莊動手,恐怕你的大哥也蠢蠢欲動。”

謝沄岄越聽越不對勁,謹慎地出言道:“齊大人,你這番猜測實在有些膽大,還請慎言。”

寧辰安卻是稍作思考後恍然大悟,用指節輕輕敲了幾下桌面,沉沉地吐息。

時墨心裏跟明鏡似的,不着痕跡地觀察着寧辰安的神色。

寧辰安心煩意亂地端起一盞茶,艱難地吞咽幾口,潤了潤嗓子,複而開口道:“若确有太子安排的人手,我想也并不是沖我性命來的。”

齊術揚起眉梢,神情頗為意外地看了寧辰安,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附和道:“他只是想要那件寶物罷了。左右他惦記的不是你的命,而是聖上的東西。不過仔細一琢磨,他的膽子也真是不小。”

寧辰安聞言一哽,怏怏地閉了嘴。

謝沄岄聽到此處,遲疑着開口道:“為寶物而來?寶物不是沒找到嗎?他們如何知曉寶物的方位?”

齊術聞言,目光複雜地瞥了謝沄岄一眼,言簡意赅道:“此事一言難盡。寶物我們早已找到,只不過對外放出假消息稱未尋得寶物罷了。”

寧辰安接話道:“但随行的人裏有奸細通風報信,将找到寶物的消息傳了出去。”

時墨此時插話道:“依你們的意思,太子是為了寶物而來。那二殿下是……”

齊術悠悠接上:“是為了物和人呗。”

謝沄岄總算理清了思路,愣愣地啊了一聲,詫異道:“太子是想明搶暗偷,而二殿下是想謀財害命?”

齊術慢悠悠颔首,看似贊賞實則挖苦道:“你倒是明白得很及時麽,腦袋挺靈光。”

謝沄岄絲毫不知他的言外之意,傻呵呵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自謙道:“哪裏哪裏,不及齊大人的一半。”

齊術聞言一愣,頓時對他無話可說。

這對話聽得寧辰安也甚是無語,他煩躁地輕咳幾聲,打岔道:“如今最壞的情況便是有兩幫刺客埋伏月山,待天黑後便動手。若他們碰在一起,自亂陣腳,反倒有利于我們應對。”

時墨點點頭,沉吟道:“只怕他們錯開行動,令我們措手不及,自顧不暇。”

齊術卻是胸有成竹,運籌帷幄道:“那我們便逼他們同時動手,掌握主導,反将一軍。”

謝沄岄單純的小腦袋瓜顯然是跟不上這群老謀深算的狐貍們的思路,呆呆地問道:“我們要如何逼他們同時動手?”

齊術看向謝沄岄的目光越加複雜,甚至流露出一絲憐愛。

齊術輕輕搖了搖頭,感嘆地嗐了一聲,勉強耐心道:“放火。将寶物的藏匿之處放火燒掉,他們定會摁耐不住,強行出手。不過今日天色陰沉,恐會有暴雨,因此需抓緊時間安排妥當。”

寧辰安與時墨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

謝沄岄卻驚呼出聲,瞪着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疑惑道:“那,那怎麽行!火勢一旦燒起,會将寶物也燒毀的!”

話音一落,寧辰安看向謝沄岄的目光裏也浮現一絲慈祥和些許同情。

寧辰安起身拍了拍謝沄岄寬厚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謝公子,不要只顧着提升刀法,有空時也要多吃點核桃。”

謝沄岄:“?”

時墨薄唇微抿,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強忍笑意,好心解釋道:“寶物雖然沒有腿,沒法自己跑,但人可以把它挪個地方啊。”

寧辰安與齊術沉默地點頭附和。

謝沄岄恍然大悟,雙眼一亮,獨自開朗道:“原來如此!真是個好主意!”

*

與此同時,庭院之內。

謝汐岚百無聊賴地倚着欄杆,悶悶地望着天空沉思。

華俸又爬到樹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摘葉折笛,嗚嗚呀呀地吹着不成調的小曲。

謝汐岚聽了半晌,只覺得華俸的葉笛聲宛如魔音貫耳,聽得她頭痛得緊,便忍不住擡高聲音沖華俸招呼道:“喂,你能不能別吹了,太難聽了。”

華俸施施然止住笛音,沖謝汐岚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俏皮道:“我平日很難吹出這麽難聽的曲調,今天發揮失常,正巧讓你給碰上了。咦,可真是不巧!”

謝汐岚一聽,雙眸一眯,難以置信道:“你該不會是故意吹這麽難聽,特地報複我吧!”

華俸故作驚訝地瞪圓眼睛,小手掩唇,狀似無辜道:“天爺啊,謝姑娘何至于如此惡意揣測我呢?樂器的發揮水準都是有起伏波動的,怪不了奏樂者呢。”

謝汐岚才不信她,遙遙向她比劃兩下,不服氣道:“你少給我舌燦蓮花,我才不吃你那一套!你有本事就下來啊,下來當面吹給我聽,讓我瞧瞧你到底是什麽水準!”

華俸不以為意地眨眨眼,笑意盈盈地垂頭望着在樹下急得跳腳的謝汐岚,做出一副居高臨下的睥睨姿态,揶揄道:“呦,謝姑娘,你該不會是不會爬樹吧!怎麽我好心吹葉笛給你聽,你偏不識好人心呀?”

謝汐岚被華俸揭穿老底,氣鼓鼓地瞪着閑适坐在樹上的華俸,指着她憤慨道:“誰才是不識好人心!啊!我好心好意撮合你和時墨,跟你說了那麽多掏心窩子的話,方才又拉你從屋裏出來避嫌!我對你,那可是天地可鑒的好!要不是為着時墨,我才懶得搭理你!”

華俸哈哈笑着點頭,從樹上呲溜滑到地上,走到謝汐岚身邊,親昵地拉起她的手晃了晃。

謝汐岚哼了一聲,偏過頭不去看華俸,只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華俸見她只是嘴上不饒人,心裏并不排斥自己,笑得愈加燦爛,樂呵呵地歪着頭看她。

謝汐岚的小嘴嘟起,噘得仿佛可以挂一個醬油瓶。

她沒好氣地瞅了華俸一眼,哼聲道:“你看我做什麽?終于愧疚了?知道自己是狗咬呂洞賓了?”

華俸哎了一聲,順水推舟道:“是是是,是我有眼不識好人,差點辜負謝姑娘一番美意。”

謝汐岚這才消了點氣,粉唇微撇,別扭地嘟囔道:“嘁,還算不遲!”

華俸擡眼看了看黑雲蓋頂的天空,牽着謝汐岚往廊下走,說道:“瞧着這個天色,不久便要打雷下雨的,我們去旁邊的屋子避一避,別淋成個落湯雞。”

謝汐岚看似不情不願地由華俸牽着自己,但心底卻很是開心。

她從小在山莊長大,周圍是大她許多的師兄師姐,身邊一向沒有幾個同齡玩伴。

雖她自認華俸為自己的情敵,但她從心底裏并不讨厭她。

相反,她覺得華俸很好相與,性格活潑,人也有趣,甚是投她的脾性。

有時候,她會有種可以跟華俸為朋為友的錯覺。

如果可以的話……

山林中傳來的騷動聲打斷了謝汐岚的思緒。

謝汐岚猝然擡起頭,看見遠處冒起縷縷白煙,隐隐有火光躍起。火舌蜿蜒映在天邊,劃破鉛灰色的陰霾。

屋裏人們的讨論聲一字不落地傳進謝汐岚耳中,她知道這場火是齊術安排的。

但是,那紛雜細微的腳步聲,此起彼伏的衣物窸窣聲,卻并不是來自山莊。

謝汐岚眸光漸冷,低聲急促道:“不好,刺客們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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