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刺客

刺客

狂風漸起,于山林間呼嘯而過,卷起碎石落葉。

數十位身着夜行衣的刺客聚集在月山山腰的密林,靜默地伏于半人高的草叢中,密切注視着山頂的觀月山莊。

眼瞧着山雨欲來,刺客首領眉心一跳,暗道妙極。

雨夜偷襲,不僅能将腳步掩于雨落聲中,更能将目标人物的鮮血沖刷幹淨。

“真是天助我也。”

刺客首領用力握緊手中的利刃,淬過毒的刀刃泛着灰青的寒光。接着,他豎起手臂,掌心向前,彎了彎手掌。

刺客們悄無聲息地以他為圓心擴散,漸漸将山莊的正面圍住。

刺客首領揚起頭顱,觀察了一下籠罩在山頂的團團黑雲,豎起三指,向正前方一指。

刺客們受到暗示,屏息凝神地監視着山莊周圍的風吹草動,以待三刻後行動。

一刻後。

山頂漸漸泛起火光,滾滾濃煙騰空而上直沖雲霄。

刺客首領霎時一怔,心中頓覺不妙,粗眉擰起,疑聲道:“什麽情況?”

身旁的刺客接到指令,消失在原地,片刻後又出現,驚詫道:“聶哥 ,觀月山莊走水了。”

“什麽?”被喚作聶哥的刺客首領忍不住呸了一聲,唧哝道,“這他丫的是怎麽回事?”

刺客頭皮一緊,趕忙将所見所聞一一敘述:“方才我前去探勘,聽見裏面的徒弟們在大聲嚷嚷,說是乘月齋走水了,莊子裏的人都急忙拿着水龍去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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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哥暗罵一聲,鼠目閃過一抹陰狠之色。他深深喘了一口氣,喑啞道:“等不到三刻了,立刻動手。”

刺客以為聽錯了,茫然地眨了眨眼,小心翼翼試探道:“聶哥,這……”

聶哥爆了一口髒字,狠狠敲了他一腦瓜崩,氣急敗壞道:“跟老子擱這兒磨磨唧唧個屁!老子說啥就是啥,少他丫的廢話,再問小心我拔了你的舌頭喂狗!”

刺客身子一抖,低低應了聲,趕忙回到原位待着,不敢再吱聲。

聶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面上一臉青白,心下驚疑不定。

雇主給他的口信裏透露過目标寶物的方位,正是藏在那乘月齋。

乘月齋走水的時機實在是微妙,他多年刀尖舔血的直覺告訴他,事情有詐。

若是繼續觀望,寶物後續的藏匿地點他便不得而知。

若是拿不到寶物,雇主定會要他滿門性命來賠罪。

聶哥狠狠咬緊牙關,目露兇光地盯着觀月山莊,腦中的念頭愈發堅定。

他必須要拿到目标寶物,也必須要殺了三皇子。

唯有如此,他才能全須全尾地回家,才能保住一家老小的平安。

*

坐在宅院門口的謝汐岚在一片靜谧中赫然睜眼,冷靜道:“正面包圍山莊的刺客們行動了。”

立在她身旁的謝沄岄點點頭,疾步走向屋內,将情報通報給寧辰安與齊術。

時墨和華俸站在廊下,看着謝沄岄像一只報喜鳥,不對,信鴿似的,來來回回地傳遞着刺客的最新動向,不免心有戚戚地搖了搖頭。

華俸趴在時墨耳邊,小聲嘀咕道:“寧辰安與齊術何不叫謝汐岚坐在房間裏,面對面告訴他們刺客的最新方位?”

時墨一掀眼皮,聳聳肩,閑閑道:“可能是不想讓別人打擾他們兩人的獨處吧。”

嚯,這話說得,真惹人浮想聯翩。

華俸撇了撇嘴,嫌棄地側過頭瞧了眼大門緊閉的房間,語帶嘲諷道:“他倆能好好獨處嗎?不打起來就不錯了。”

一日前,華俸還堅定不移地相信屋內二人有些不為人知的深交。

可如今,她親耳偷聽了他們鬥雞般的争執,聾子才會信他們願意與對方獨處。

此時,謝汐岚的聲音幽幽從宅子門口飄來,爽朗裏摻着一絲莫名的鄙視:“不是他們不讓我進屋,是我自己不願在屋裏呆着。”

謝汐岚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和那兩位一見面就鬥嘴的公子待在一起,我嫌吵。”

華俸:“……哦,原來是這樣。”

時墨:“看來耳力太好,有時候也是一種負擔。”

謝汐岚:“哎,有得必有失麽,習慣了。”

與此同時,聶哥正帶着刺客們緩緩靠近觀月山莊。

山莊附近并無侍衛守着,可見莊內火勢正旺,全部人手都已調派過去救火。

聶哥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氣,擡手往前揮了揮,幾十名刺客黑壓壓地輕巧翻過圍牆,将身形隐匿在成排的梧桐樹影中。

而後,聶哥雙臂伸展,一手指向東方,一手指向北方。

刺客們悄然兵分兩路,絕大部分跟着副手前往東方,那裏是三皇子寧辰安的住處所在。

聶哥帶着剩下的三位頂尖殺手,斂聲息語地往北邊火燒得正旺的乘月齋移動。他們一路小心謹慎,遠遠瞧見幾位弟子拎着水桶,正着急忙慌地趕去救火。

聶哥不禁冷哼一聲,并未将那些學了一招半式功夫的小毛頭放在眼裏。他悄悄附在另外三人耳邊,嘀嘀咕咕吩咐了幾句。

随後他們分散開來,按計劃從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突入乘月齋,勢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奪寶物,得手後再與大部隊在三皇子的住處附近彙合。

聶哥身形快如閃電,行動間并未驚動四周救火的人群。他飛速穿梭在乘月齋後院的花園裏,準備伺機而動。

正當聶哥全神貫注地找準切入口打算突進時,身後突然傳來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步伐,那動靜,那吐息,明顯就是同道中人。

聶哥心下了然,此人是他的手下。

他輕輕側了側身,對方果真輕手輕腳地湊到他身邊。

他熟門熟路地攤開手掌,對方在他手上比劃幾下。

聶哥認真辨認對方的筆畫,在心中将對方傳達的信息默念出來。

“頭兒,我們都準備好了,你怎麽一個人跑這裏來了?不是說好兩刻後一起行動嗎?”

聶哥:“?”

誰他丫的跟他約的是兩刻!

聶哥火冒三丈地一巴掌拍在刺客的後腦勺,眼睛瞪得有黃豆大,壓低聲音惡聲惡氣沖着對方罵道:“你他丫的把老子的話當耳旁風!老子說的是三刻!你是耳朵聾了還是眼睛瞎了,兩根指頭還是三根指頭都看不明白了?”

刺客:“?”

聶哥意猶未盡地掰了掰手指,将一個腦瓜崩彈在刺客腦殼。刺客痛得嗷的一聲抱頭叫喚,迎來的是又一個腦瓜崩。

刺客眼眶發紅,眼淚汪汪地捂住腦袋。

聶哥咬牙切齒地咒罵道:“你他丫的還敢叫出聲!你忘了你啥身份了?做刺客那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的活計,你丫還敢亂叫喚!生怕別人聽不見啊!活膩歪了是不是!”

刺客:“?”

刺客通紅的雙眼露出迷茫的神色,懵懂地看着聶哥,聲音帶上一絲顫抖:“頭,頭兒,我們不,不是從來不幹殺殺,殺人越貨的勾當嗎?”

聶哥:“?”

刺客眸中噙着熱淚,忍不住哽咽起來:“你曾說,盜盜盜,盜亦有道,沾血的單子咱們向,向來不接啊……你你,你難不成這次騙,騙我了?”

聶哥:“?”

聶哥與刺客對視幾眼,心中浮現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這他丫的,該不會是另一夥來觀月山莊趁火打劫的人吧。

聶哥忍不住低低地啐了一口,一把掐住刺客的脖子,将他摁在地上,語氣陰冷道:“你他丫的是誰?為誰賣命的?你的頭兒又是誰!”

刺客來不及反應便被刀架在脖子,他牙關打顫,哆哆嗦嗦地抽泣道:“我,我叫二牛,是是跟着頭兒做,做梁上君子的。”

聶哥聞言一驚,不耐煩地呸了一聲,嘲諷道:“還梁上君子呢?不就是飛賊麽,真會給自個兒貼金。問你一句話,你啰啰嗦嗦說不出半句來。我問你,你的頭兒叫什麽?雇主又是誰?”

二牛又驚又怕,磕磕巴巴說了句“盜盜盜仙張”,竟就白眼一翻,昏了過去。

聶哥卻是如遭雷擊般愣在原地。

盜仙張。

那可是江湖有名的神偷大盜,怎麽會對觀月山莊出手?

“靠,糟了!”聶哥臉色一變,五指并起,使勁往二牛後頸一敲。

二牛低嚎一聲,徹底陷入昏迷。

聶哥目光逐漸陰沉,忐忑不安地盯着熊熊燃燒的乘月齋。

今夜至少有兩撥人手埋伏在觀月山莊,以他為首的刺客,和以盜仙張為首的飛賊。

此處會不會還有其他人在伺機而動?

聶哥在心中掂量稍許,越發對觀月山莊撲朔迷離的形勢感到惴惴難安。

他深感棘手,忍不住唾罵道:“那勞什子寶物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惦記它的人怎麽這麽多!真他丫的晦氣!”

此時此刻。

靜坐在宅院門口謝汐岚細眉一挑,俏麗的容顏上浮現一抹譏諷的神色。她望着北邊火光沖天、濃煙籠罩的乘月齋,冷不防地開口道:“撞上了。”

謝沄岄不明就裏,納悶道:“什麽撞上了?”

謝汐岚擡手遙遙指向北方,語氣複雜道:“兩撥各為其主的扒手,在乘月齋撞見了。真是一出好戲啊。”

謝沄岄怔愣須臾,急忙走進屋內将此事告知衆人。

華俸小步挪到謝汐岚附近,輕聲問道:“真的有兩撥人手嗎?哇,他們竟能撞到一出去?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謝汐岚粉唇微抿,漸漸笑得花枝亂顫。

少頃,謝汐岚堪堪止住笑意,感嘆道:“若不是必須留在這裏,我現下真想去乘月齋那邊湊湊熱鬧。實在是有趣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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