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相救
相救
所有人的目光彙聚在華俸手中那一枚瑩白的游魚玉佩上。
全場一片寂靜。
每一個人都忍不住思考着一個問題——時墨與華家嫡女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
感受到全場諸位明裏暗裏的打量,時墨的面容沉靜如水,烏眸漾出隐隐的笑意。他微微揚起下巴,目光灼灼地望着華俸,一字一頓道:“華俸的性命,猶如我的性命。敢傷她者,我必将他碎屍萬段。”
眼見時墨雖然眸中含笑,但周身萦繞着陰鸷愠怒的氣場,聶哥不禁一個激靈,後知後覺地琢磨出一絲不對勁來。
齊術冷冷地睇了一眼臉色難看的聶哥,犀利點評道:“天府有路你不走,地府無門闖進來。瞧,路走窄了吧。”
聶哥心亂如麻,又被齊術言語嘲諷,登時不耐煩起來。他剛想出言恐吓對方幾句,便聽見手裏的另一位人質盯着他,語氣不虞道:“愣着做什麽,還不趕緊把齊大人放了!”
“老子綁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的燙手山芋!”聶哥狠狠啐了一口,怒目圓瞪地看着齊術,惡聲惡氣道,“今兒個算你小子好運,有她給你撐着,要不然老子定要把你這滿口酸氣的書生打骨折了!”
說着便掄起手臂,一把将齊術扔到旁邊的水坑裏。
齊術猝不及防,直直摔了一個狗啃泥,濺起一尺高的水花。
寧辰安遠遠瞧着,不合時宜地撲哧一樂。
接着,寧辰安轉念想到齊術勞苦功高,自己這樣冷不防一笑,難免有些不識擡舉看人熱鬧,又趕緊壓住上揚的唇角,做出一副正經嚴肅的模樣,沖着刺客大聲斥道:“大膽賊子,竟敢挾持世族女子,威脅皇子重臣!”
聶哥見所有人的注意力果不其然轉移到自己身上,心下一喜,暗道良機在手。
幾名刺客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地向寧辰安挪去。
時墨等一幹人的心思全數系在華俸的安危身上,對身後發生的動靜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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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謝汐岚的耳尖微微一動,美目一凝,猝然回頭看去,驚呼道:“三殿下,小心偷襲!”
須臾之間。
三四名刺客跳至半空,朝着寧辰安的面門射出暗藏的毒針。
寧辰安驚惶舞刀格擋,白光連成一片肉眼無法捕捉的密網。
只聽無數叮當聲響起,毒針被刀刃悉數彈回,急速飛向四面八方。
周圍皆是一怔,眼瞧數十根閃着奪命微光的毒針飛散而至,趕忙揮動刀劍自禦。
場面頓時陷入慌亂之中。
刺客們眼瞧着毒針不成,又祭出幾枚毒镖。镖尖刺破雨簾,挾着冰寒劃向寧辰安。
铛铛!
銀色的刀光閃落,謝沄岄和謝汐岚眉頭緊蹙地沖到寧辰安身前,拼力禦刀扭轉毒镖的方向。
刺客們仍不死心,接連抛出無數毒器砸向寧辰安,試圖用數量取勝。
侍衛們将寧辰安與謝家兄妹環環圍住,刀光劍影之間扭轉乾坤,只見無數泛着微光的暗器在巨力之下改變方位,直直飛向四周。
然而,他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齊術與華俸并不在他們的包圍圈之內。
處于戰場邊緣的華俸齊術與聶哥,眼見着無數毒光四溢的暗器如流星雨一般從天而降,霎時呆若木雞。
聶哥肝膽俱震地望着這一幕,低聲暗罵道:“天皇老子的,捅馬蜂窩了。本想着挾天子以令諸侯,他丫的竟然偷雞不成蝕一把米!”
他再也顧不得挾持人質,随手将華俸往地上一丢,腳底抹油瞬間消失在原地。
被扔在地上摔得頭暈眼花的華俸:“……”
被丢在水坑裏痛得倒吸氣的齊術:“……”
突逢變故,華俸和齊術措手不及地看着撲面而來的毒針毒镖,心灰意冷地等候命喪黃泉的時分。
華俸默默抱緊腦袋,害怕之餘竟胡思亂想起來:“我一定不能被毒針紮了臉毀了容!死也要死的漂漂亮亮!我堅決不要腫成豬頭去下葬!”
可是針刺镖戳的疼痛并沒有如期而至。
華俸聽見身前刮起了一陣狂風,長劍禦空的嗚獵聲飒飒響徹天際。
她怔忪地放下手臂,恍然擡頭看去。
一道灰色的身影,手握二尺長劍,宛如神明般立于她的身前,劍尖所及之處皆是眼花缭亂的光芒。
長劍在雨水中冒着縷縷青煙,劍刃析出點點青灰。
時墨迎着破空劃落的毒器,攜帶驚雷排海之勢,卷起刺破蒼穹的淩然劍氣,為華俸與齊術立起一堵劍意浩蕩的屏障。
少頃,密集如驟雨傾盆的毒器紛紛落地,激起無數水花。
刺客們見狀不妙,無奈只能放棄進攻,急速後撤融入一片夜色之中。
華俸劫後餘生地癱在地上,一時間無法開口。
齊術知曉自己能死裏逃生是拜華俸與時墨所賜。他穩了穩心神,勉力從地上站起,一步一喘地走到華俸身旁,吃力地扶起華俸,誠懇謝道:
“齊某多謝華小姐和時公子救命之恩,此生無以為報,若你們今後有任何困難,盡管向我開口,我定當全力以赴 。”
華俸一臉空白地看着齊術,愣愣地點了點頭,繼而轉頭看向靜靜立在前方的時墨,心中五味雜陳,只想趕快與時墨說上幾句話。
齊術見狀,咬牙攙着腳底虛浮的華俸,二人一步一頓地走到時墨面前。
時墨面色蒼白如紙,薄唇緊抿,看着華俸一言不發。
華俸眼眶一熱,櫻唇微微顫抖,語帶哽咽地開口道:“你怎樣?你還好嗎?”
時墨目光複雜地回視她,漆黑的瞳仁裏閃過點點淚光,沉默地點了點頭。
華俸頓時淚如雨下,情不自已地一把抱住時墨,號啕大哭起來。
九死一生的後怕,舍命相救的感激,難以自抑的心動,束手無策的彷徨……
百般滋味湧上心頭,令她一時之間無法言語,只能伏在溫厚的胸膛中,緊緊抱住眼前人,用淚水釋放心中難以言說的感情。
華俸在時墨懷中哭得昏天黑地,齊術和周圍趕來的人卻瞧出些不對勁來。
華小姐哭得這麽傷心,時公子怎麽還是一動不動地拄着劍,臉色慘白面無表情地由着她哭呢?
低聲安慰呢?溫和回抱呢?柔情一笑呢?
他怎麽統統都沒有啊?
可不會是個二愣子吧!
他這麽呆,大家也不好鼓掌慶祝啊!
衆人神色莫辨地抱臂圍觀,摸着下巴意味深長地思索起來。
難不成,是時公子害羞了?
啧啧,年輕人,臉皮還是忒薄了一點。
時墨被華俸緊緊抱着動彈不得,只覺得頭暈眼花血氣上湧,傷口被勒的生疼。
他強忍着身體的不适,努力不讓眉心緊皺,深吸一口氣,試圖開口說些什麽。
誰曾想,他還未張嘴,肺腑處突有一股怪力直沖而上。
衆人只見時墨身子猛地一晃,倏然向前一倒,嘴唇一張,從口中噴出大片暗紅色的鮮血來。
大家皆是一驚。
糟了!
時公子這哪裏是害羞!人家分明是中了劇毒了!
“快!快叫禦醫!”齊術着急忙慌地嘶吼道。
“把随行的三個禦醫全帶過來!”寧辰安撕心裂肺地補充道。
“我們去把山莊的藥師叫起來!”謝汐岚一把扯過呆若木雞的謝沄岄,急三火四地拉着他往外跑。
華俸驚慌失措地看着時墨搖搖欲墜不省人事的模樣,吓得肝膽俱裂,忍不住尖叫道:“時墨?時墨你醒醒啊!你怎麽回事!”
大內侍衛們趕緊上前托住時墨,足下生風地往寧辰安的住處帶去,邊跑邊喊道:“華小姐,您切莫心急,三殿下帶的禦醫都是頂呱呱的,包治百病,不會讓時公子有損分毫的!”
華俸焦急地狠狠跺腳,提起衣袍小跑着跟在後面,邊喘邊問:“那,那些禦醫,治療中毒怎麽樣啊?”
跑至遠處的侍衛們遲疑不定的聲音悠悠飄來:“這個……啊這個嘛……那個……要看中的是什麽樣的毒了,才好對症下藥嘛!如果是一般的毒,肯定就沒大礙的,藥到病除嘛!”
華俸想到那群刺殺寧辰安的窮兇極惡之徒,心下一涼,顫聲問道:“那如果是致命的毒呢?禦醫能治好嗎?”
侍衛們霎時閉口不言,繼而顧左右而言他:“……啊!三殿下的宅子就在前面了,兄弟們腳速提起來!”
華俸見狀,頓時小臉煞白,呼哧呼哧地跑了幾步,力竭不支,兩眼一閉,暈倒在地。
緊跟在她身旁的齊術一看,嘆了一口氣,扯着嗓子喊道:“來人啊!快把華小姐擡進偏房!趕緊勻出一個禦醫給華小姐瞧瞧!”
寧辰安跟在齊術後面忙成陀螺,在宅子中忙裏忙外派遣人手。
半晌過後,寧辰安想起什麽似的,一把拉住匆匆路過的齊術,認真端詳了半天,語帶關切道:“你脖子後的傷要緊不?我叫個禦醫給你瞧瞧?”
齊術淡淡地瞥了一眼寧辰安,漠然道:“無妨,要出事早出了。到現在還活蹦亂跳,看來是沒啥大礙,不用管了。”
難得熱心腸一次卻被冷冷回絕的寧辰安:“哦。”
是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
看寧辰安不順眼很久了的齊術:“呵。”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