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做戲
做戲
春雨綿綿,雨生百谷。
春花姹紫嫣紅,錦簇綻放在渝都街巷。
時值谷雨之際,都城百姓們紛紛前往牡丹花會,賞花品茶,好不自在。
“好無聊,好想去花會。”
華俸興致缺缺地坐在院裏的矮凳上,托腮自語。
“偏院裏有一叢狗尾巴草,你去品鑒一下,過一過眼瘾吧。”神夢機的聲音從樹上傳來,語含揶揄。
華俸微微側頭,瞥向隐藏在青翠樹冠裏的神夢機,撇了撇嘴,嘟囔道:“你待在上面要到什麽時候?”
神夢機抖了抖滿身的樹葉,啧了一聲,說道:“快了快了,一會兒就下來陪你唱戲。”
沈雲初悠然自得地窩在躺椅裏閉目養神,見狀輕聲說道:“徒兒,你且下來吧,盯梢的人要到了。”
神夢機一聽,頗為意外地诶了一聲,抱着樹幹呲溜滑到地上,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疑惑道:“時宣的探子怎麽提前來了?”
沈雲初雙眸緊閉,細白的手指撚了撚,細算道:“唔,牡丹花會……夫人……原來如此。”
華俸起身站好,邊活動筋骨邊随口問道:“沈先生,你算出什麽了?”
沈雲初輕輕翻了個身,找了一個更為舒服的躺姿,懶洋洋道:“探子的夫人急着去看花會,他迫于無奈只能提前來莊子,好早點交差去陪夫人賞花。”
神夢機咧嘴一笑,調侃道:“挺好,他早點來盯梢,我們也能早點歇息。”
不一會兒,沈雲初輕咳一聲,拍了拍手掌,華俸與神夢機心領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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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俸換上一副恨恨的表情,指着神夢機的鼻子,高聲喊道:“你這個時宣的狗腿子!別整天在我面前晃悠!煩死人了!”
神夢機擺出一副賤兮兮的模樣,嬉皮笑臉道:“看不慣我,那就來打我啊。你打得着我嗎?”
華俸火冒三丈地重重跺腳,尖叫道:“時宣手下就沒有一個好東西!連你這個半吊子謀士都敢取笑我!”
神夢機嘚瑟地晃了晃腦袋,混不正經道:“嘻嘻嘻,時宣倚重我和師父,你能拿我們怎麽樣?”
華俸忍無可忍,沖上去揪住神夢機的衣領,與他厮打起來。
華俸将神夢機的頭發揉成了雞窩頭,嘴裏喊道:“你真讨厭!真惡心!我呸!”
神夢機将手裏的泥巴糊在華俸臉蛋,不甘示弱:“你才惡心!你才讨厭!我呸呸呸!”
沈雲初一臉木然地聽着他們叽裏呱啦的争吵,象征性地裝一裝老好人:“兩位年輕人,不要火氣那麽大嘛,動怒傷身啊。”
華俸一把将神夢機的腦袋摁在地上,扭頭沖沈雲初吼道:“你個打圓場的老油子,別在這裏給我添堵!信不信我把你也揍了!”
神夢機聽見師父被罵,一個蹦高翻起身,伸出手指,将華俸的臉頰扯得七扭八歪,憤道:“不許你欺辱我的師父!哪怕你是時宣的未婚妻也不行!”
“!”
華俸怒上加怒,發出一聲響亮的尖叫,拽住神夢機的頭發,惡狠狠道:“誰是時宣的未婚妻了?你少拿時宣那個臭男人來惡心我!我與他不共戴天!”
神夢機被華俸摁在地上一頓折騰,兩手在空中胡亂撲騰,好像一只腹部朝天的小烏龜,無助地舞動四肢。
華俸才不會任由他輕易逃脫她的魔掌,粉唇緊抿地扣住神夢機的肩膀,嗷嗚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啊——!”
神夢機的慘叫聲驟然劃破莊子上空,驚起樹林一片鳥雀。
藏在附近的盯梢眼線被吓得一個激靈,皺眉望着莊子裏打成一團的兩人,連連搖頭。
“少當家即将成親的這位姑娘,怕不是個河東獅再世。也忒野蠻潑辣了些。還是我家夫人溫柔體貼,向來柔聲細語溫婉動人……啊!今日要早些回禀少當家,夫人還在家裏等着我一同賞花呢。”
想到這裏,探子幽幽收回目光,從樹杈跳下,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莊子附近。
沈雲初心下一動,緩緩擡眼,目光犀利地掃過探子方才藏身的樹梢,觑了觑眼睛。
“停手吧,”他揚聲對華俸說道,“探子走了。”
華俸聞言,動作一頓,連忙松開牙齒,将神夢機的手臂從口中吐了出來。
神夢機唉呦唉呦地痛呼幾聲,灰頭土臉狼狽不堪。他哭喪着臉揉了揉手臂上通紅的牙印子,委屈道:“你有必要演得這麽實在嗎?輕輕咬一下不就行了。”
華俸撲了撲發間的亂草雜葉,不好意思地歉意道:“一不小心太投入,忘記分寸了……不好意思啊。要不明天還你來咬我的胳膊,我絕不還口!”
神夢機在心裏直打鼓,堅定搖了搖頭,拒絕道:“我可不敢咬你。先不說時宣知道了要怎麽收拾我,時墨知道了肯定也饒不了我。我還是當作吃了啞巴虧得了。”
華俸:“……”
*
渝都時府,書房。
時宣神情莫測地聽完探子的回禀,默然片刻,擡了擡手。
探子立刻垂頭俯身,悄悄退出了房間。
時宣目光沉沉地盯着虛空,許久後,煩悶地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濁氣。
他不明白,華俸為何會對他如此厭惡。
仿佛一夜之間,她對他的情意盡數消失,絲毫不再念及過往的舊情。
若是純粹因為時墨,也未免太過牽強了。
肯定有其他的原因。
時宣甩了甩腦袋,從座椅中站起。
這時,房門被輕輕敲了三下,女子嬌媚的聲音悠悠傳來,似鈎子一般輕輕撓在聞者心上。
“時宣,是我。”
時宣一愣,輕嘆一聲,開口道:“進來吧。”
房門被緩緩推開,身段曼妙的女子進入屋內,婀娜多姿地走到時宣身前,柔若無骨地輕輕貼在他的胸膛。
時宣垂眸打量着懷裏女子妩媚至極的容顏,唇角微微一揚,問道:“鳶兒,你來找我,是有何事?”
楚鳶擡手碰了碰他的衣襟,蔻丹甲柔情又眷戀地撫過他的胸前。她媚眼如絲地望着時宣波瀾不驚的面孔,心底暗暗咬牙,臉上卻綻放出嬌媚無比的笑容。
“時宣,我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寶。就是邊域進貢給皇上的那件。”
時宣呼吸一頓,眼底迸發出灼人的亮度。他擡手環住楚鳶纖細的腰肢,貼近她的臉龐,低聲道:“真的?”
楚鳶舔了舔紅唇,雙手攀上時宣的肩膀,氣吐幽蘭地在他的耳畔呢喃:“若是真的,你要拿什麽來獎勵我呢?”
窗外明亮的日光投落在書房地面,将暧昧至極的溫度逐漸點燃。
時宣眯起眼睛,探究似的看着楚鳶,問道:“你想要什麽?”
楚鳶貼近他輪廓英挺的側臉,粉嫩的舌尖輕輕碰了碰他的耳垂,在他的肌膚上留下一絲濡濕。
而後,她紅唇微微開合,一字一頓道:“我要你和我成親。”
意料之中。
時宣在心底默默嘆息。
楚鳶乃楚國公嫡女,金尊玉貴、享盡雍容。
時宣與她青梅竹馬,心知楚鳶對他迷戀癡纏,一往情深。
但,楚國公是個老狐貍,對天家內鬥一向置身事外袖手旁觀。
哪怕楚鳶與時宣成親,楚國公也絕不會幫扶二皇子奪嫡。
實在是不劃算。
時宣心裏如此想着,嘴角卻挂上溫柔的微笑,鳳眸裏全然是深情款款的愛戀之意。
他收緊手臂,将楚鳶緊緊環在懷中,啞聲道:“若真是邊域秘寶,我自會與你成親。”
楚鳶絲毫不知時宣的心中所想,只雀躍不已于他給她的許諾。
她笑而不語,拿出一個小巧精致的雕花木盒,放在時宣手心。
時宣将木盒打開,凝神端詳靜置其中的寶物。
“此物的外觀與神夢機所描繪的如出一轍。應該是真品無疑,”他默默心想。
時宣将木盒輕輕放在桌上,回身抱住楚鳶,吻了吻她柔白細膩的脖頸,喃喃道:“鳶兒,你真是為了解決了一個心頭之患。”
楚鳶如菟絲花一般纏在他的身上,感受着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側。
她抱住時宣,心滿意足地合上雙眼,愉悅地輕喘一氣,沉浸在無邊缱绻中。
“既如此,你可一定要娶我,”楚鳶小聲重複道,“我等着你上門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