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和離吧

和離吧

沒想到李恪有此賢妻,卻會偷偷養着外室。

再看着信中沈晚吟在李府備受磋磨,想到沈晚吟知曉此事的反應,他莫名的有了幾分期待。

他不發一語,執筆寫下一封信,慢條斯理地将其放入信封。

“你明日将這封信送到沈姑娘的手中。”

他刻意不去稱沈晚吟為“夫人”,挺立如松,立在窗前。

窗外忽然風聲大作,牆角的海棠花在風中搖搖欲墜,花瓣都散落在四處,他伸出手掌,将一片花瓣握在掌心,慢慢地握緊。

······

李恪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方才,李母喚他到了壽安堂說事。

母親竟然要給他安排外室,他自然是不肯的,畢竟,自己與妻子感情甚篤,況且成婚之時,他曾對阿吟許下“此生絕不納妾”的誓言,如今豈不是背棄昔日的諾言。

可是李母卻輕嗤一聲。

“大丈夫何患無妻?恪兒,你父親去得早,為娘自個兒含辛茹苦将你撫養長大,如今沈氏久久未孕,母親只是想早點含饴弄孫,這個心願有錯嗎?”

“你若是不答應,我明日便去找沈氏談談,她不是名門淑女嘛,女德應該曉得吧。若是按七出來論的話,沈氏便犯了無子,善妒,為母大可替你休妻再娶!”

最後,他不得不屈服了,但是要讓李母保證不将此事洩露出去。

翌日清晨,李恪步履匆匆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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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半個時辰後,沈晚吟侍奉婆母之後回了自己的青香院。

她坐在梨黃榻上輕輕捶着腿,緩解疲勞。

無意間一瞥,卻發現了茶幾上放着一封書信。

她瑩潤的手指拿起信,看着上面的字跡:沈晚吟收。

不僅心底納悶,誰會給她寄信呢?

她迅速在腦海裏過了一遍,确定這字跡自己并不熟悉,但還是打開了書信。

今日午時,梧桐小院,李恪與佳人幽會。

看完書信,沈晚吟的手無力地垂下,夫君對她情深意重,怎麽會藏着外室呢?

對,這書信定是有心人送來故意離間他們夫妻感情的。

她暗暗在心底去勸慰着自己,一定是這樣的。

就在她勸服自己不要被書信影響時,門外攬月苦着一張臉,道:“小姐,姑爺說他今日事忙,就留在公署用午膳了,要您不要等他了。”

這句話,如同一把冷箭,徹底擊破了她心裏的底氣。

她沉默了許久,最後低聲“嗯”了句。

這還是他們成婚後,他第一次沒有跟她一起用午膳。

之前就算事忙,他也會抽出時間回府用膳的,而且,阿爹給他找的也是裏面謄抄書籍的職位,怎麽會有許多事。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夫君豢養外室的事讓她不得不相信。

她命攬月出府以采辦胭脂水粉的由頭,從脂粉鋪後門兒出去,去梧桐小院附近察看可有人出沒。

······

未時,攬月手裏提着幾個盒子,磨磨蹭蹭地進了青安院。

沈晚吟輕咳了聲,讓院子裏的下人都下去。

她靜靜地等着攬月的回複。

攬月附在小姐耳畔,“小姐,奴婢去了梧桐小院,果然看見了姑爺身邊的小厮阿四,奴婢在那兒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才看見姑爺出了梧桐小院,乘着馬車去了官署。”

她一邊說着,一邊小聲哭泣。

心底卻在仇恨姑爺,自家小姐是江南著名的才女,嫁給他們李家本就是屈就了,沒想到姑爺還背着他家小姐在外邊兒養外室。

沈晚吟盡管心底已有揣測,親耳聽到這個事實後,雙眸也是失了片刻的光彩。

只在心底唏噓,果然,男人成婚時的山盟海誓,是信不得的。

沈晚吟指甲掐入掌心,鮮紅的血珠微微外露,似是感覺到了痛意,她回過神,命攬月不得洩露此事。

······

李恪從公署回來之後,就先到了李母的院子裏。

李母看着李恪一臉苦澀,道:“恪兒,放心,那婢女身份低微,只配給你當個外室,等到來日她誕下我們李家的血脈之後,為娘便把她送走,孩子就過繼到沈氏名下,我心願達成,自然不會再為難沈氏了。”

李恪也只好沉重地點了點頭。

入夜,月涼如水,孤寂清冷,星光黯淡。

李恪回了院子,便要攬着沈晚吟的腰。

沈晚吟想到他偷養外室的事,心底直覺膈應,推拒了下。

“怎麽了,阿吟?”

李恪有些意外一向溫順的妻子竟然使了小脾氣。

沈晚吟不動聲色地試探。

“夫君身上好重的脂粉味兒,是去哪了呀?”

李恪心猛地攥緊,不過想起母親說此事極為隐蔽,不會叫旁人知道,于是心底稍稍有了些底氣,面不改色地扯着謊。

“哦,今日跟着劉大人去了酒樓應酬,也許是那時沾染上的。”

他見妻子介意,就去了裏間沐浴。

沈晚吟在他轉身後,眼神恢複了漠然。

等到李恪沐浴之後,卻見榻上妻子已經徑自蓋着被子睡着了。

······

清晨,沈晚吟在李恪離府時,紅唇彎了彎,“夫君,今日午膳還回來用嗎?”

李恪愣了一瞬,随即道:“近日府衙內事務繁忙,就不回來用膳了。”

沈晚吟柔順的颔首,斂下眼底的一抹寒意。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對我坦誠。

時至黃昏,雲蒸霞蔚,金吾欲墜。

沈晚吟的馬車穩穩地停在了梧桐小院的後門處。

她步履不急不徐,等攬月用鑰匙開門之後,吩咐了句“在外邊候着”,進了院。

這本是她嫁妝的一處産業,只是沒想到他會來養外室,真是諷刺。

她目光靜靜地看着院裏的布局,恍然如夢。

屋內一個小侍女走了出來,急匆匆地喊道:“你是何人,為何會出現在這座院子裏”

沈晚吟不欲理會她,從寬敞的衣袖裏掏出一張地契。

“這是我的院子,為何我來不得?”

她神色傲然,一襲明豔的留仙裙格外飄逸,雪膚花貌,格外明豔動人。

屋內又走出一個女子,容貌只能算是清秀,看到沈晚吟手裏的地契,有些發慌。

沈晚吟越過侍女,踩着樹梢上偶然飄落的葉子而入。

“別緊張,你便是李恪養的外室?”

沈晚吟看見她不安的手絞着衣袖,溫聲細語。

女子本以為沈晚吟會劈頭蓋臉訓她一通,沒想到她如此姿态,一時有些更緊張了。

她迅速地搖了搖頭,可是眼睛裏卻是藏不住的驚慌。

“今日我找你來,便是知道了你和李恪的事,你也不必費盡心思瞞着了。”

那女子面色慌張,趕忙跪在她身前,姿态是說不出的可憐。

“夫人,我并非是心甘情願做李大人的外室的,我也是被逼的。”

沈晚吟卻并不太相信她所說的話,微微颔首。

“你即便不如實說來,我也自有辦法知曉,所以你最好交代清楚,于你于我都好。”

女子點點頭,将此事娓娓道來。

原來,是她那個好婆母見她成婚三年未有孕,為了延續李家的香火,這才找個婢女來當外室。

當她知道老太太甚至還打算将這外室将來的子女寄養在她名下撫養時,心底已是滿腹怒火。

未經她應允,便擅自謀劃此事,甚至還能做出将子女與生母分離的事兒,虧他們還想得出來。

她白皙的面容愈發泛起冷色,知曉這女子也是個可憐人,就讓她起身。

“你可願意與我謀劃一件事,事成之後,我可以給你一大筆錢,保你餘生富貴。”

她神色認真,眼底閃爍出一抹堅定。

許是女子被沈晚吟的眼神感染到,抑或是女子之間的惺惺相惜,她顫巍巍地答應了沈晚吟。

月過叁橫,星子稀疏,煙霧霭霭,冷氣蔓延。

李恪回屋時,見到妻子安靜地坐在梨花小塌上,心底覺得格外欣慰,連着之前妻子對他的冷淡也抛之腦後。

不過今日,沈晚吟并沒有主動迎上來,為他脫去外裳。

然而,他只當沈晚吟是為着這幾日他的冷淡使小性子。

他走到沈晚吟面前,想要攬她入懷,沈晚吟緊緊蹙起眉頭,向一側避開,徑直從衣袖裏掏出了一封書信。

李恪看着書信之上醒目的“和離”二字,一瞬間愣怔了。

他又看了看那濃墨書寫的“和離”二字,聲音裏帶着幾分顫意:“阿吟莫不是在與恪郎開玩笑”

沈晚吟神色淡淡,不辨喜怒。

“我從不開玩笑。”

李恪這才清醒,妻子是真的要與他和離。

他拿着書信的手抖了好幾下,目光黯然。

“為何如此突然?”

他不相信她對他沒有情誼了。

沈晚吟擡起那雙明亮的雙眸,帶着幾分審視,對方一切情緒仿佛無所遁形。

“因為你違背了我們之間的誓言。”

李恪如醍醐灌頂,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知道了?”

“嗯。”

“阿吟,你聽我細細說來,我也是被逼無奈的······”

李恪張了張嘴,欲要辯解。

沈晚吟卻打斷他,“是,你是無奈的,當我每日晨昏請安,還要被立規矩時,我告訴自己,你是無奈的;操持家務井井有條卻要被婆母刁難時,我告訴自己,你是無奈的;直到今天,你背棄了我們之間的誓言時,我沒有辦法再騙自己,這一切你是無奈的。”

“所以,好聚好散吧,你簽過休書之後,我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她鼻尖一酸,眼前似有一團水霧氤氲,她仰起頭,固執的不願讓它們落下。

李恪聽着妻子的控訴,心底也倍感煎熬。

“阿吟,我是為了我們才不得已的,母親說若是我不同意,便要我休了你,還甚至以死相逼。所以我才······”

沈晚吟毫不動搖,神色坦然。

“做了就是做了,說到底你還是在我和你母親之間選擇了你母親,根本從未考慮過我的感受。”

“百善孝為先,怎得,我兒哪裏做錯了事?倒是你,成婚三年久久未有孕,甚至還像個妒婦一般不讓兒子納妾,真是,想不明白,沈家怎麽養出這樣一個好女兒來?”

李母匆匆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這一番話更是點燃了沈晚吟心底積郁的怒火。

“婆母難道沒聽說過,己所不予,勿施于人,記得當初公公當初要納妾,您是要死要活的;怎得,到了您兒子的身上,就做不得數了,況且,我從未說過不讓夫君納妾。”

“好啊你,你這個死丫頭,還敢和我頂嘴!”

李母擡起手,想要教訓她。

手掌還未落下,沈晚吟直接攔住,又用力地甩了回去,李母踉跄了好幾步。

“翻了天啊,媳婦要打婆母了。”

李母根本沒想到沈晚吟居然會反抗她,精明的雙眼看着手腕上的紅痕,如一市井潑婦般罵罵咧咧。

沈晚吟卻面色沉靜,眸光清淺。

“和離一事,你們最好想清楚,是要體體面面地和離,還是要讓我一封訴書告到官府去,我是無所謂,不過這樣以來,李恪的仕途難保不會被影響。婆母您是知曉這其中的輕重的,對吧?”

話音方落,她神采高傲地離開,只留下一抹纖細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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