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波
風波
一連幾日,芙蓉面的生意都很是紅火。
沈晚吟一邊派人招募了許多能說會道的人,到時候為客官們詳細講述胭脂,另一邊呢,則專心于賬本,順帶着處理了一些手腳不幹淨之人。
眨眼間,一月時光便悄悄從指間溜走了。
是日,春雨陣陣,豆大的雨滴頑皮地從屋頂上的烏黑瓦片上滑落,随後濺起陣陣漣漪。
街上行人也少了許多,只餘路上一輛馬車不論風雨無阻,穩穩當當地行駛着。
“小姐,今日雨下得這樣大,您就不該來。”
攬月一手托着下巴,瞧着眼睛定格在賬本上的沈晚吟。
沈晚吟側着臉,側臉柔和溫婉,可這溫婉美人聞言卻皺了皺眉。
“今日不知為何,總感覺心底裏七上八下的,我擔心鋪子裏出了什麽事兒,還是親自看看比較好。”
攬月卻不以為然。
“我看啊,就是小姐您太過于疲勞,才會如此的。我們鋪子經營得紅紅火火,怎麽會出事兒呢?”
“話雖如此,我們切不可掉以輕心,須知月盈則虧,水滿則溢。”
沈晚吟淡淡地看她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
馬車停下,攬月率先下了馬車,然後又扶着沈晚吟走下馬車。
雨幕綿密,如同一張大網,叫人看不清前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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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離鋪子還有一小截兒距離,于是攬月撐着傘扶着沈晚吟過去。
走了幾步路後,沈晚吟忽然停下。
“前面是不是有個人倒在鋪子門前?”
她不确定地開口。
攬月本來并沒有注意,此時也睜大眼睛,分明看見前面有個黑影。
“好像還真是,小姐,您站這兒別動,我去看看。”
攬月将手中的傘放到沈晚吟的手心裏,轉過身,欲要沖進雨幕。
忽然一陣拉力,攬月未能進入雨幕。
剛回頭,卻聽見一聲低斥。
“不準,我是你的小姐,要去一起去。”
攬月笑了一下,繼續給小姐撐着傘。
一步,兩步,三步,更近了。
走到商鋪門前,卻看見一個人倒在了那兒,一頭發絲被雨水打濕,濕淋淋地粘在臉上,不省人事。
攬月俯下身子,先去喊她,見沒有回應後,去探她的鼻息。
随即,一張小臉慘白,她聲音打着顫。
“小姐,她好像沒氣兒了。”
沈晚吟也俯下身子,素白的衣裙沾染上了污跡,如同塊塊斑點。
只見她鎮定自若地用手将那具屍體的烏黑青絲撩開,露出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頰。
攬月驚得呼出了聲。
“這不是阿翠嗎?”
沈晚吟點了點頭,視線移開,卻發現阿翠的手心呈閉合的緊握姿勢。
待阿翠的手心被一根一根撫開後,卻發現是一盒“芙蓉面”的胭脂。
沈晚吟心底登時如鲠在喉。
看來是有人想把阿翠的死嫁禍到她身上了。
這人真是好心機,好歹毒。
攬月慌得六神無主,嘴裏反複地問着。
“小姐,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是我們不做什麽才好。”
她面色鎮定,冷靜地開口。
攬月心裏想起一個主意,忍不住道:“小姐,不如我們把她藏起來吧。這樣就沒人發現了。”
沈晚吟眸光未轉,反駁。
“不可,若是我們将她藏了起來,才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懷,顯得我們心虛。”
“既然我們什麽都沒做,又有何要懼?”
她的聲音如同一條匆匆流過的流水,撫平了她心底的憂慮,讓人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果然,不過一刻鐘,商鋪裏便來了一大堆官兵,氣勢洶洶。
為首的官兵聲音狠厲。
“有人報案,這裏有案件發生,跟我們走一趟吧。”
這語氣委實聽起來十分不客氣。
沈晚吟也不惱怒,神色平靜,跟着他們。
攬月卻眼裏的擔心都要溢出來了,她的一只手緊緊抓住沈晚吟。
“小姐。”
沈晚吟向她投向一個安心的眼神。
一群人浩浩蕩蕩離開,路上稀稀疏疏的行人還在疑惑地猜想。
這女子莫不是犯了什麽罪行?
客棧
沈晚吟被官兵帶走後,攬月便急匆匆地駕着馬車來尋程淮序。
“程公子,你快救救我家小姐吧。當牛做馬,奴婢都心甘情願。”
攬月“撲通”一聲直接跪在地上,眼眶裏蓄滿淚水。
程淮序立即讓十七将她扶起。
“攬月姑娘快別行此大禮,程某擔當不起,不過你行色匆匆,可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兒?”
攬月一個沒忍住,淚珠像洩了閘門的洪水一樣攔不住。
“我家小姐今日清晨去商鋪之時,發現一位女子倒在商鋪門口,已經沒了氣息,手裏還緊緊握着我們家的胭脂。”
“對了,那女子正是之前那李恪的外室。”
攬月像是想起了什麽,默默在後面補充了句。
程淮序看向十七。
十七也是一臉茫然,于是搖了搖頭。
昨夜雨那樣大,今日他還并未去商鋪,确實不知曉此事。
程淮序目若星辰,此刻微微斂眸。
看來又是那李家動的手腳了。
一看見主子那微斂雙眸的動作,十七便知曉主子是發怒的前兆了。
不過李家人是罪有應得,上次是主子心軟了,才只是毀了他們的名聲。
實在是不知,主子真正發起怒來,會是何模樣。
程淮序眸底劃過一抹暗色,語氣淡淡。
“程某知道了,攬月姑娘放心,沈小姐一定會安然無恙的。”
有了程淮序的保證,攬月這才松了一口氣。
眼下,老爺夫人前去揚州老家探親,回來也得等上一段時日了。
要是程公子還不在,她真是不知道怎麽辦了。
正午,日光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
然而府衙外卻圍了許多人,熙熙攘攘,小聲議論着。
公堂之上,一位官員高坐,環顧了一下四周,他咳了一聲,故作威勢。
“帶嫌犯沈晚吟上堂。”
伴着幾根木棍敲打在地面上清脆的響聲,以及“威武”之聲,沈晚吟神色從容,走進公堂。
她的身姿挺立,被押過來時,淋了些雨,發絲淩亂,附于臉上。
官員卻直截了當地道:“沈氏,這女子可是今日倒在你商鋪門前?”
沈晚吟雙眸未轉。
“是。”
“她手裏攥着的胭脂可是出自芙蓉面?”
“ 是。”
“是否是你殺害的她?”
沈晚吟卻在此刻仰起頭,直視他。
一字一句清晰的道:“不是。”
那官員卻好似早有準備。
“帶人證。”
随即,一個年輕男子便走進公堂。
“今晨,你可見過那女子倒在芙蓉面前?”
那男子看了沈晚吟一眼,恭敬地道:“見過。”
“那你可看清究竟發生了何事?”
“回大人,小的今晨偶然經過芙蓉面商鋪,正好看見沈掌櫃蹲下身子,不知道對那位姑娘正在做什麽。”
說完話後,他便幾位自覺地低下了頭。
“沈氏,如今人證物證皆在,你還有何要辯解?”
沈晚吟面色卻如一汪平靜的潭水般,鎮定自若。
“大人,今日雨勢如此之大,路上行人都行色匆匆,根本不會刻意瞥周圍景象,我很疑惑這位小兄弟是怎麽将那過程看得如此仔細的?”
那個男子被她問住,随後硬着頭皮道:“我···我只是見你動作奇怪,才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沈晚吟卻聲調很冷。
“是嗎,那我為何看這位小兄弟如此面熟,倒像是在哪裏見過?”
沈晚吟本是想試探試探他,沒想到如願看見那男子縮了下身子,這更印證了她的直覺。
随後,府衙外忽然想起一道清脆的聲音。
“沈姑娘料想的不錯。”
一位纖瘦的姑娘穿過熙攘的人群,欲要走進公堂,卻被兩個官兵攔住。
那官員呼喝一聲,“放肆,公堂之上,豈容外人喧嘩!”
話音落後,還用驚堂木敲了兩下桌面。
沈晚吟也沒有預料到居然會有人為她挺身而出,心田也被滋潤了。
“大人,她是我的證人,怎地,別的人進得了公堂,為我做證清白的人卻不能進來嗎?”
屋外人群大聲地說着,“對啊。”
“你們。”
他揮了揮手,讓那女子進來。
那女子毫不猶豫地跪在地上。
“大人,我可以作證,沈姑娘是無辜的,至于這個人,他根本就是昌隆胭脂鋪的一條走狗。”
“你···你胡說。”
他雖然在反駁,可氣勢卻十分不足。
“今日我看見他偷偷摸摸的收了昌隆掌櫃一大袋銀子,還行蹤詭異,徘徊在芙蓉面附近,這才偷偷尾随他至此。若是大人不信,大可以去搜他的身。”
官員點了點頭,一個官兵對那男子進行了搜身。
一個沉甸甸的袋子被搜了出來,解開,果然是一堆銀子。
“那物證又作何解釋?”
他依舊對此事存着幾分懷疑。
沈晚吟語調平緩,“回大人,我若是要在胭脂裏下毒,又怎麽會蠢地用自家的胭脂。”
“至于您手裏的盒子雖然外形花紋與我們格外相似,可是卻不是我們家的胭脂,我們芙蓉面的胭脂盒是有特殊标記的,就是在底側有一梅花圖案。
官員将那盒子倒過去,看着底側,果然,沒有梅花圖案。
他不自然地輕咳了幾聲 。
“既你無罪,便可自行離開公堂了。”
“退堂。”
“且慢。”
一道渾厚的聲音忽然作響。
那名官員忽然目光裏滿是震驚,誠惶誠恐地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