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護短
護短
沈晚吟将外間的枕頭拿了過來,放在床榻中間。
她義正辭嚴,“我們以枕頭為界,不準越界。”
程淮序瞥了一眼那枕頭,心底輕笑。
阿吟還是如此天真,若是他想要做什麽,光憑這枕頭能抵什麽用。
他輕輕揚起遠山眉,“嗯”了聲。
于是二人便躺了上去。
沈晚吟雙頰不施粉黛,卻如同抹了胭脂。
二人都靜默着,沒有說話。
二人目光不經意地對上,程淮序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安寝吧。”
“哦。”
沈晚吟背過了身,還籠走了大半被衾。
程淮序只着月白中衣,蓋着那另一小半被衾,看着女子淡粉色的耳垂,唇角一彎。
……
沈晚吟醒來時,程淮序已不在府中了。
不禁有些疑問:夫君事務竟如此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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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洗漱梳妝,因着心中記挂着繡閣,用過膳後,也離了府。
不知怎的,今日晨起,她竟覺得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好似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
到了繡閣,果然有事情發生。
前腳剛到繡閣門前,下了馬車,便見一大塊寫着“泠繡閣”的檀木牌匾被劈成兩半,孤零零的倒在地上。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不少人圍觀。
他們小聲議論着,有人甚至還嘴裏嘟囔着:“這家繡閣莫不是做了什麽事才招致禍事的。”
沈晚吟穿過人群,走進閣內。
閣內的繡架被人毀的七零八落,繡杵已斷裂,已是用不成了。
阿芳急得落了淚。
“東家,今日不知從何處沖進來了一幫人,他們二話不說,便砸毀了我們繡閣。這可怎麽辦啊?”
看着滿地狼藉,沈晚吟心底一震,到底是還存留幾分冷靜。
“阿芳,你速去官府報案。”
“是。”
阿芳朝着衙門方向跑去。
沈晚吟掃視了一眼衆人。
“其他人和我一起整理繡閣。”
“是。”
其他人低頭幹起活來。
繡閣發生之事瞞不過程淮序,當晚他便知曉了。
可沈晚吟一臉平靜,與他共進晚膳,好似并沒有告知他的打算。
程淮序不動聲色的問道:“近些日子繡閣如何?”
沈晚吟聽見“繡閣”兒二字,手中一頓,可也只是停留了一瞬,随即若無其事的執箸夾了一道菜。
“無事。一切都挺順利的。”
她嗓音是刻意的平靜。
程淮序立即便聽了出來。
他的眉宇間凸起一座高峰,“夫人,夫妻之間該坦誠些。”
他低沉着聲線,手指不疾不徐的敲打着桌面。
沈晚吟不施粉黛的雙頰微微斂下。
“今日,繡閣不知被何人毀的一片狼藉。”
她聲線低迷,雙眸微微閃爍。
“可嚴重?”
程淮序關切的問。
“無事,只是,繡閣怕是要停業一些時候了。”
她一字一句說着,很是和緩。
但程淮序卻從她耳中聽出了幾分委屈。
心底登時軟了幾分。
“什麽委屈別憋着,對身子不好。”
他上前一步,長臂一伸,将沈晚吟攬入懷裏。
“我不明白,為何我沒有招惹任何人,可卻總有人懷有最大的惡意。”
沈晚吟一抽一噎得道,嗓音軟軟的,帶着三分力。
“在金陵時的流言如此,京城亦是如此。我真的好厭煩。”
沈晚吟靠在他懷裏,輕輕訴說。
程淮序不禁回想起自己剛任大理寺少卿時,不少人拉攏他不成,便在朝堂上對他大肆攻扞。
人心啊,還真是難測。
他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将溫和的勸慰送入她耳中。
“阿吟,我們本身是束光,奈何有些人內心的心思見不得光,所以他們才會一心去摧毀光。”
“所以,不必在乎旁人的閑言碎語,這一輩子,我們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便可。”
沈晚吟心底的委屈像一團霧一般緩緩消散,她看着程淮序依舊俊美的容顏,鄭重其事的颔首。
……
“我不是命人吩咐守好繡閣嗎?”
程淮序寒冷的目光看着地上的十七。
十七跪在地上。
“此事是屬下疏忽了,一切都怪屬下。”
“若再有一次,便不必在我身邊待了。”
程淮序眸底怒色上延。
“你去查此事背後之人。”
十七自知理虧,沉聲應了下來。
……
翌日
程淮序盯着手中的書信,唇角劃過一抹玩味。
原來是你。
……
皇宮
禦花園
李長樂得知派去的人辦成了事,腳底輕盈。
她頭上的金色的步搖随着步子一顫一顫,流蘇在日光映襯之下,泛着金光。
她目光盯在了枝頭碩大的牡丹,指使着身側的婢女,“你去給我采那朵牡丹來。”
那婢女依言照做,去采了那朵牡丹。
李永樂将那朵牡丹別在鬓側,驕縱的問。
“本公主配這朵牡丹美嗎?”
那婢女小聲附和。
“公主是天之驕女,自然是美的。”
李永樂聞言,驕橫的一笑。
可此時,遠方本在枝頭采摘花蜜的蜂蟲,此刻結成一團,朝着這個方向飛了過來。
李永樂看見之後,吓了一跳。
急忙拉過身邊的侍女去擋,可卻無異于螳臂當車。
她擡起袖子驅趕蜂蟲,可是蜂蟲卻越來越多。
最後,侍女和她被蟄了滿臉的紅包。
……
程淮序聞言,只是唇角一彎。
“這是她應得的。”
動了他的人,就該受到懲罰。
“那侍女務必要處理得謹慎一些。”
十七立馬着手去辦。
……
沈晚吟覺得這幾日程淮序好生奇怪。
在府裏,主動碰上面,他也只是淡淡的颔首;膳間也不再說話;夜晚就算兩人同處一張榻上,也是相顧無言。
一切仿佛符合了沈晚吟成婚時的心中所想。
可是,為何她竟然心底有種淡淡的失落呢?
月落烏啼,蟲鳴陣陣。
看着面前不發一言悶頭飲酒的男子,蘇煜輕啧。
“喂,今兒個怎麽得閑跟我出來飲酒了?”
程淮序瞥他一眼,不理睬他。
蘇煜見他這副模樣,心底來氣。
“你今日來我府邸到底做甚?”
幾番清酒下懷,心底舒暢了不少。
默了半晌,才道:“我與她置氣了。”
“為何?”
蘇煜有幾分好奇。
要知道平素程淮序可是把沈晚吟捧在掌心裏的。
“她遇到棘手的事,若非我開口問,她從沒有打算告訴我。”
程淮序聲線低沉,帶着幾分酒意的香醇。
“就為這個?”
蘇煜不由感嘆:這心眼未免太小了些。
程淮序不鹹不淡地看他一眼。
蘇煜住了嘴,勸道:“哎呀,我倒覺得那嫂夫人看起來性格溫婉安靜,喜歡把心事藏在心底又無可厚非。也許你們彼此信任還沒有到那一步,所以她才沒有告訴你。”
程淮序又向他投來涼涼的一眼。
蘇煜頭皮發麻。
“好了,當我沒說。”
……
最後,蘇煜将他送回了府。
“嫂夫人,勞煩你對長策多照顧着些,多謝。”
蘇煜在沈晚吟面前,很是有禮。
沈晚吟略微欠身。
“蘇公子多慮了,這本就是我該做的。”
“嫂夫人,有些事,你與長策還是攤開說比較好。”
蘇煜最後善意的提醒着。
告別蘇煜後,沈晚吟将程淮序扶進了屋。
“怎的飲這麽多酒?”
沈晚吟低聲問道。
程淮序眼睑半張。
“夫人…”
“你是我夫人嗎?”
沈晚吟覺得他這話問的好生奇怪,沒好氣道:“不然,還能是誰?”
“那便成。”
程淮序放松了警惕,身子漸漸軟了下去。
“日後不準再飲這麽多酒了。”
沈晚吟低聲道。
飲過酒的程淮序很是聽話,乖順的颔首。
沈晚吟動作輕柔,替他掖緊被褥,夜裏時有寒風,以免他着涼。
宿醉過後,程淮序醒來已日上三竿。
幸好今日休沐,不必上朝。
他略微松了一口氣。
屋外沈晚吟推門而入,步履輕盈。
“夫君,醒了?”
“可要用早膳?”
她唇角帶着一抹栀子花般淺然的笑。
程淮序沒有做聲,卻起身穿戴好衣裳後,坐在了她的對側。
沈晚吟将飯菜擺在他對側。
入目的是幾道清粥小菜,清嫩爽口。
沈晚吟見他低首看菜,解釋道:“昨夜夫君飲了酒,清晨不宜用葷腥,所以妾身特地備了這些清粥小菜,夫君不妨嘗嘗?”
語氣裏亦有幾分期待。
程淮序用了一口,颔首。
“的确爽口。”
“夫君,前幾日是我隐瞞了夫君事情,我日後定不會如此了。我性格一向是不愛勞煩別人,加上考慮夫君事務繁忙,這才沒有告知夫君,還望夫君海涵。”
沈晚吟坦然地開口認錯。
此事的确是她做的錯了。
夫妻之間,本該坦誠對待,不該有所隐瞞。
乍一聽見她如此坦然的向他致歉。他莞爾,雙眸綴着星星點點的歡喜。
她肯願意向他解釋,這不證實了她心底是有自己的。
數日的煩悶霎時煙消雲散,可他面上依舊端着一副高潔姿态,“那夫人日後記得便是。”
“嗯。”
沈晚吟擡首分明看見了他眸中的欣喜,只是忍住沒有戳破罷了。
“那夫君,再嘗嘗這道菜。”
沈晚吟給他介紹那一道菜。
程淮序嘗過後,笑着道:“的确不錯。”
兩人數日裏的隔閡經此終于慢慢消失,府內也不再是冷冰冰的寒意,暖意蔓延,牆角的一株紫藤緩緩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