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不見了
她不見了
沈晚吟神色一怔,藏在衣袖裏的十指微微攥緊。
面色如常般問道:“你真是如此想的?”
程淮序目光冷冽,一改往日裏的溫和。
言簡意赅的說出“是。”
“我們和離之後,我再嫁便與你沒有任何關系了。”
她刻意用這一點激他。
誰知程淮序面色無波無瀾,仿佛是面對一個陌生人一般冷心冷情的道:
“随你。”
“好,如你所願。”
沈晚吟定定的望着他一瞬,随即轉身離開。
她步伐穩定,姿态不卑不亢,與往日般一樣的端莊,沒有一絲狼狽。
可轉身後的她眼眶前微微有濕意湧起,微微泛紅。
而程淮序久久站在那個地方,一直靜靜的望着她慢慢遠去的背影。
……
“嫂子,今日已經是第二日了,我派人将京城搜了個底朝天,可還是沒找到趙錫,我們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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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煜有幾分焦急的問道。
“着急也無用,我們仔細想想假若你是趙錫,你此刻會藏在何處?”
沈晚吟嗓音清脆柔和。
“嫂子的意思是?”
蘇煜仍有幾分不解。
沈晚吟看向茶幾上的燭臺,緩緩走過去。
她素手執起一枚棋盤上的棋子,置于明亮的燭臺下方,目光定在那裏。
蘇煜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只覺心底豁然開朗。
“我知道了。”
燈下黑,原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趙錫定然還藏在京城裏,而京城對他來說最危險的地方只有可能是……驿站。
他大步流星走向外面。
……
而此刻三皇子府上月色澄明,寂靜如斯。
“殿下,我們是否要幫他們一把?”
暗衛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道。
三皇子李辰唇角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道:“這盤棋局怎能如此草草結束。”
聽懂了主子的暗示,暗衛抱拳下去,很快便隐沒在漆黑的夜色當中。
翌日
驿站
“回公子,我們這兒近日确實住了一個怪人。”
那掌櫃悄悄對蘇煜說道。
“哦,此話怎講?”
蘇煜洗耳恭聽,想确認此人究竟是不是趙錫。
見那掌櫃神色有幾分猶豫不決,他直接遞了一袋沉甸甸的銀子過去,附耳說道:“小小心意。”
那掌櫃也是個見錢眼開的人,便一五一十的說出了那人的底細。
果然,是趙錫。
沈晚吟僞裝成一婢女,走上了趙錫所在的房間。
聽見“咚咚”的叩門聲,趙錫一驚。
半晌,屋內響起一道警惕的問聲。
“誰?”
“公子,掌櫃讓我為您送些吃食。”
沈晚吟刻意放柔了嗓音,放低姿态。
趙錫聞言,心底警惕落了幾分,開口讓她進來。
沈晚吟進屋後,眉眼低垂,将幾碟菜擺在桌上。
可那趙錫是個防備心極強的,拿出銀針,逐道菜都試了一遍。
銀針并無異樣後,這才放下心,大口朵頤。
一刻後,他倒在了飯桌上。
屋外蘇煜确保他昏迷後,進屋将他綁住,将那人提到了他府上。
“交代吧,是誰指使你陷害鎮國公府的?”
蘇煜看着不遠處被綁着的趙錫。
趙錫卻打死不承認,十分硬氣的說道:“什麽鎮國公府,老子什麽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會讓你知道的。”
蘇煜冷冷一笑,伸手往後一揮。
幾個家卒走了上來,拿着一根粗長的鞭子。
趙錫大聲道:“你敢濫用私刑?”
“小爺我可沒什麽不敢的,問候問候他。”
蘇煜邪邪一笑。
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充斥了整個暗室。
最後,被打得皮開肉綻的趙錫終于還是撐不住了。
他妥協般說道:“我說。”
蘇煜手一揮,家卒立刻住了手。
“是…是太子…讓我…這樣做的。”
趙錫吐露真言。
“此言當真?你可不要污蔑當朝儲君?否則後果自負。”
蘇煜心底隐隐有了猜測,但還是試一試他。
“當真,如今我的命掌握在你手裏,我哪敢說假話。”
趙錫姿态十分卑微。
“這倒也是。”
蘇煜笑了笑。
“來人,給他簡單包紮一下,可別耽誤了小爺進宮面聖。”
蘇煜吩咐着,話語很是舒暢。
“是。”
家丁們開始認真的為他包紮。
另一側牢房之中,氣氛冷凝,宛如隆冬。
一聲不帶任何情感的聲音響起。
“這是和離書,簽了他,我們便縱使相逢,也不識了。”
她将和離書遞與他,背脊挺直。
程淮序看着她不施粉黛的面頰如梨花般淺淡,唇角微微揚起。
視線又落在和離書上的簽字處,漏了一瞬,随即若無其事的寫上了自己的名諱。
一筆一劃,他寫的極慢。
可和離書上還是最終落了自己的名諱。
沈晚吟雙眸微微低垂,掩住了其中的神色,讓人分辨不清。
“珍重。”
接過他遞過來的和離書,她最後道了一句。
程淮序清冷的面容微微暖了幾分。
破曉時分
蘇煜身着一襲緋色官袍,頭戴黑色官帽,一改往日裏的不羁。
上朝結束後,蘇煜主動喚住了永安帝。
“陛下,臣有事奏請陛下,可否容臣一柱香時間?”
永安帝唇微微翕動。
“卿勤政自是好的。”
“去後殿吧。”
到了後殿,蘇煜環顧下了四周。
永安帝心領神會,便讓宮人退下。
“卿說吧。”
他向永安帝行禮後,從衣袖裏拿出一封書信:“回陛下,臣昨日意外之下擒獲趙錫,他向微臣吐露了私鹽案最終真兇與鎮國公府無關。”
永安帝看着他呈上來的信,翻了幾下,眉峰越來越突出。
“陛下若是不信,趙錫就在殿外,臣可喚他進殿回話。”
蘇煜試探性的說道。
永安帝冷聲道:“不必了,朕已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朕會親下一道聖旨,鎮國公府及其家眷即刻釋放。”
永安帝話語帶着上位者的沉穩。
“陛下聖明。”
蘇煜聽見摯友洗刷冤屈,恭維他。
至于始作俑者,這畢竟是陛下親自定奪,還是交給他吧。
而東宮裏安如磐石的太子正細細數着還有幾個時辰便要給鎮國公府定罪了,如今朝堂上的阻力又少了幾個,面上正是得意。
“殿下,不好了。”
小太監慌張的從殿外走了進來。
“怎麽了?”
太子不耐煩的看着他。
不等小太監回話,殿外走進來一排金吾衛。
金吾衛前面的是永安帝身邊經常侍奉的大監。
太子看着這麽大陣仗,驀地心底一慌。
當他看見大監展開明黃的聖旨,心底的預感得到了驗證。
“茲聞皇太子李永勾結私鹽主使,陷害朝臣,品德不修,故廢除太子之位,收回太子寶玺,貶為庶人,幽禁南宮。”
“接旨吧,殿下。”
大監最後一次喚他“殿下”。
往後,他便是一界庶人了。
李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父皇要廢了我?不可能。”
“聖旨在此,老奴可不敢欺瞞您。”
大監尖聲道。
“不可能。”
直到金吾衛整齊有序的退出東宮,他仍是癱坐在地上,嘴裏不斷嘟囔着這句話。
……
而鎮國公府一家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聖上為了補償他們,還命人送了一副牌匾,上面是他親自題字的“赤膽忠心”。
路人們紛紛覺得此事,鎮國公府可太冤了。
辛辛苦苦調查私鹽案,卻被倒打一耙。
結果宮裏就讓他們官複原職,輕飄飄的就賜了一塊牌匾,便将此事揭過了。
可誰也不敢質疑當今天子的決定,只敢默默在心底說道。
而程淮序本想先行入府,向沈晚吟解釋一番他的所作所為。
可卻礙于近些時日的公務,不得不先行去了大理寺。
他怎麽也想不到他此刻正牽挂的沈晚吟乘着馬車,到了城門前。
“出府時,府上的人可問你了?”
沈晚吟細細問道。
攬月輕輕搖了搖頭。
“他們聽聞國公爺和世子被釋放,十分欣喜,并未注意到奴婢。”
這便好,沒有人注意到她們的離去。
“小姐,我們真要離開嗎?”
攬月猶豫了幾下,問道。
沈晚吟輕輕颔首。
“如今鎮國公府已經洗刷冤屈,我也沒什麽留戀的事了。”
“好吧,小姐你去哪兒,我便跟到哪兒。”
攬月知道自家小姐一旦拿定了注意的事,邊不會輕易更改。
沈晚吟看着她,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入夜萬籁俱寂,沐浴月白華光。
程淮序處理完積雜的公務,推拒了下屬的洗塵宴,馬不停蹄地回了府。
不知怎的,他的右眼皮不時的跳了跳,仿佛有些事要發生。
也不知她是否還在。
當他滿懷期待的踏進院門,又踏進屋門。
只見屋內空無一人,唯有靜悄悄的徐徐寒風吹過。
他衣袖裏的十指微微攥緊,俊美的容顏上悵然若失。
她真的走了?
他喚道院外的婢女,“少夫人可回來了?”
那婢女低着頭,“奴婢也不知。”
程淮序淩厲的眉宇陡然蹙起。
不知,這麽大的人回沒回來都不知嗎?
“少夫人身邊的婢女呢?”
程淮序轉念一想,問道。
“這…白日裏看見攬月姑娘說出去采辦胭脂,于是就沒再見過了。”
那婢女看着程淮序越來越陰沉的神色,膽戰心驚地說着。
可程淮序卻冷冷的道了句:“知道了,退下吧。”
侍女生怕他的怒氣殃及到她身上,一溜煙的跑開了。
程淮序立在屋內,環顧一周,看着梳妝臺上少了她平日的釵環,而他送給她的釵環全都沒有帶走。
整間屋子沒有了沈晚吟的半分蹤跡,程淮序覺得他心裏的一角好似缺失了什麽,空落落的。
看來,她是打定主意離開他了。
呵呵。
他唇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可這都是自作自受,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