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和好
和好
約莫過了一刻鐘,男子已經命人在竹林四周埋伏好。
遠方響來一陣馬蹄聲。
男子輕笑。
“這不就來了嗎?”
沈晚吟心猛地揪緊。
眼神片刻不離那一襲白衣策馬而來的人。
那黑衣男子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意,望着程淮序。
“終于來了。”
程淮序從容勒馬。
“閣下,為難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這算什麽?”
那男子輕嗤。
“只要能達到目的,那又如何?”
“我已經來了,閣下不如把她放了?”
程淮序的聲音,似在懇求。
那男子偏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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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堂堂的大理寺卿也會求我。”
“放了她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按我的要求做。”
黑衣男子一手握着刀劍,抵在她的頸側,目光卻在望向他。
程淮序雙眸裏是異于常人的冷靜,宛如不起波瀾的湖水。
“請講。”
男子道:“跪在地上,求我。”
程淮序目光隔着空,望向沈晚吟,似在确保她的安全。
他看到被挾持着的沈晚吟輕輕搖頭,眸色激動。
搖頭的瞬間,不經意磨蹭着那鋒利的刀刃,白皙的脖頸上,隐隐有血珠外露。
那男子以為自己穩操勝券,所以此刻倒也不大着急取他性命。
“怎麽,猶豫了這麽久,一向聽聞,大理寺卿傲骨過人,看來你的夫人還是抵不過你的傲骨嘛。”
伴着極其輕蔑的笑聲,聽見對側傳來一陣聲響。
只見清冷矜貴的男子緩緩單膝跪地,男子盯着他。
單膝落地的那一瞬,一根銀針飛速射向對側。
只聽那人一聲呼痛,松開了對沈晚吟的鉗制。
程淮序躍步上前,打落男子手中的刀刃,擒住了他。
男子有幾分自嘲地笑道。
“看來我終究是我小看你了。”
眼神陡然一轉,看向一側。
随即,密集的箭雨,如同彌天大網一般,罩住他們。
那男子被射中,癱在地上,嘴角流血。
程淮序奪過他手中的刀,将沈晚吟護在身後,盡力抵擋。
可還是中了幾箭。
沈晚吟聽見他悶哼一聲,心底陡然一緊。
“程淮序。”
這時,箭雨停止,竹林內一片寂靜,仿佛方才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程淮序朝着方才箭雨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後嘴角含笑,倒在地上。
沈晚吟俯身,扶起他。
“誰要你替我擋箭,你怎麽樣?”
程淮序望見她清澈雙眸中藏不住的擔憂,欣慰一笑。
“阿吟,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沈晚吟嘴硬。
“沒有,我只是不想欠你的人情,誰愛管你死活。”
“因為你比我的命重要。若我死了,你不會傷懷,我也便放心了。”
程淮序苦澀一笑。
“我不準你死。”
沈晚吟聲音裏帶着絲絲顫音。
“阿吟,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程淮序問出心底最想問的問題,目光一瞬不漏的望着她。
“其實…我早就原諒你了。”
從你舍身救我的那一刻起,我便下定決心原諒你了。
程淮序聽見這番話,眸底忽然一亮。
可是支撐了這麽久,他胸前一直有鮮血源源不斷流出,他沒有了力氣,暈了過去。
沈晚吟緊緊握住他的手,望着胸前染紅的衣衫,顯得格外無助。
嘴裏念念着:“不要睡,長策。”
她攙扶起程淮序,向前走去。
正前方十七急匆匆策馬趕到,趕緊帶他們二人去醫館。
……
等程淮序悠悠轉醒,已是第二日傍晚。
雲霞堆積,落日熔金。
“你醒了。”
沈晚吟推門而入,見他掙紮着起身。
“身上有傷,不可亂動。”
沈晚吟急忙提醒。
程淮序環顧了一下四周,疑惑地問出聲。
“這是…?”
沈晚吟嗓音裏帶着幾分平靜。
“我的閨房。”
程淮序一愣,聽見沈晚吟又問:“身上的傷口如何了?”
程淮序面色依舊蒼白,唇角微勾。
“好多了。”
兩人之間氣氛緩緩變冷。
最後,程淮序清咳一聲。
“阿吟,我依稀記得,…咳…你說原諒我了,是嗎?”
對側的沈晚吟,迎着他殷切的目光,輕輕颔首。
二人對視,女子的雙眸不複前幾日的寒涼,染了溫。
女子星眸微動,嫣然一笑,令世間最豔麗的花也失了片刻光彩。
就這樣,程淮序便堂而皇之的在沈府住下了。
蘇煜探望他時,看見他遠山眉中隐隐露出的舒展,忍不住調侃他:“如今你是得償所願了。”
“什麽得償所願?”
沈晚吟端着一碗湯藥,從外走了進來。
程淮序立即眉宇收緊,又恢複了病歪歪的模樣。
宛如一只等待主人認養的小貓,軟軟的喚道:“阿吟。”
蘇煜簡直沒眼看,某人裝弱求憐愛,草草的道:“沒什麽,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不必送了。”
沈晚吟看着他拔腳離去的樣子,不由疑惑。
“蘇煜,這是怎麽了?”
程淮序莞爾一笑。
“沒什麽。”
“阿吟,我該服藥了”
程淮序看着她手中的藥碗,提醒。
沈晚吟這才将注意力聚集到他身上,“嗯。”
她坐在榻邊,将藥碗遞到他面前。
誰知程淮序并未接過,仍舊斜斜歪在床頭,她眼中有些迷茫。
程淮序哎呦一聲,“阿吟,我這胸前傷口還痛着呢。”
沈晚吟有幾分狐疑。
畢竟,這服藥已經七日了,怎還沒有痊愈。
可是程淮序也不會撒謊吧。
最後,她妥協了。
“好吧,還是我喂你吧。”
程淮序淡然一笑。
“勞煩夫人了。”
沈晚吟用湯匙舀過一口藥湯,遞到唇邊,輕輕吹動,散去氤氲着的熱氣。
約莫不燙嘴了,她将藥湯遞到他唇邊。
程淮序乖乖喝下,可眉毛卻緩緩蹙起。
沈晚吟還以為是藥湯燙了,自己也嘗了一口,發現不燙。
程淮序直勾勾的看着她。
“這藥…太苦了。”
沈晚吟看着他,苦口婆心的勸道:“良藥苦口利于病,夫君還是喝了吧。”
程淮序嗓音帶着幾分試探。
“你确定?”
沈晚吟鄭重的點點頭。
“好。”
話落,程淮序便乖乖喝起藥。
最後一口藥湯飲進,沈晚吟面露欣慰,側身,将藥碗擱在桌上。
回過頭,猝不及防撞入程淮序懷中。
如柳枝般纖細的腰肢被他單手摟住,她還來不及開口,檀口便被一抹溫涼覆上。
溫柔似水,輾轉反側。
身體發軟,緩緩有酥麻感傳來。
良久,她的臉如紅色的火燒雲般紅,感覺喘不過氣了,才被松開。
程淮序邪邪一笑。
“這樣…就不苦了。”
沈晚吟可總算知道他方才直勾勾盯着她的舉動為何了,紅着臉斥道:“登徒子,騙子。”
程淮序頗有些大言不慚。
“你我是夫妻,天經地義,何來的登徒子。”
沈晚吟想要占他上風,不服氣反問。
“你莫非是忘了,你我之間已經簽過和離書了。”
程淮序墨眸中的笑意止住。
過了良久,他輕笑一聲。
“阿吟,你可知何為兵不厭詐?”
聽了程淮序的話,沈晚吟心底有疑雲升起。
“阿吟,其實你我并未和離。”
程淮序溫聲道。
接着,他的聲音響起。
“當初我出獄後,将和離書撕毀了。”
沈晚吟心底有些複雜,有氣憤,也有片刻的欣喜。
“大騙子。”
她轉身想出去透透氣,卻被程淮序攬住。
“阿吟,夫人,我錯了,日後我一定不會再欺騙你。”
他聲音裏帶着十分的誠懇,讓沈晚吟忍不住軟了心腸。
她冷着聲說道:“若你再欺瞞我,我一定不會再原諒你。”
程淮序看着她故作生氣的模樣,也沒有拆穿,只覺得十分可愛。
他豎起手指,許下誓言。
“若我程淮序再欺瞞阿吟,那便讓我功業盡毀,孤獨終老。”
“阿吟,這樣,可還滿意?”
“勉強吧。”
女子聲音軟如棉花。
……
就這樣,二人在沈府過了一段悠閑時光。
白日裏,他們坐在窗下對弈,每次,都是沈晚吟勝出。
程韻是深知自家哥哥棋藝的,想當初就連皇帝舅舅跟他下棋,也只是險勝而已。
她忍不住偷偷問他。
“哥,你這棋藝在京城是最好的,不應該輸給嫂子啊。”
程淮序望了一眼在窗外侍弄花草、側臉溫婉的女子,笑着道:“因為你嫂子贏了會很開心。”
程韻看着兄長滿心滿眼都是阿吟的模樣,了然于胸。
果然,情之一字,博大精深啊。
情,能讓有傲骨的人低頭。
沈晚吟從屋外走來。
“你們兄妹倆,嘀嘀咕咕什麽呢,是不是在說我壞話?”
她笑容璀璨,如同夏日裏最豔麗的芙蕖。
程韻和程淮序兄妹極其默契,異口同聲道:“沒有。”
程韻離開後,程淮序扶着沈晚吟入屋,坐下。
“阿吟,我有一事想與你說。”
斟酌片刻,他道。
沈晚吟眸光望向他。
“京城傳信,說陛下病危了,我要回京了。”
他小心翼翼地說着。
沈晚吟一愣,猶記得一月前宮宴上,陛下還是身體硬朗,如今卻…
委實蹊跷。
女子柔和的嗓音響起。
“好,我随你一同回去。”
程淮序微微一愣,畢竟他沒想到沈晚吟願意與他一起回京。
“夫妻本為一體,無論前面有多少腥風血雨,我也該與你一起面對。”
沈晚吟笑意盈盈。
程淮序心底一抹溫熱輕輕劃過。
“不過,有一事,我也瞞着你。”
“其實,我有孕了。”
沈晚吟終于說出了此事。
不過程淮序反應倒頗為鎮定,“阿吟,終于舍得告知我此事了。”
“你早就知道了?”
沈晚吟有些許錯愕。
程淮序颔首。
“嗯,不過我一直在等阿吟主動告知我,因為我想阿吟是因為自己願意原諒我了,而非別的原因,才與我重在一起。”
沈晚吟什麽也沒說,只是回頭緩緩依偎在他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