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桃花刺青
桃花刺青
在他很小的時候,母親喚他阿夏。
閉眼,又是那場噩夢,夢中有一個動人的聲音哼唱歌曲,搖籃輕輕晃動着,院子中傳來孩子的嬉笑聲。
下一刻卻是官兵沖殺進來的情景,一場大火将他的幼年記憶燃燒殆盡……
他名叫夏瑾奕,禦史夏禦的兒子,也是禮部尚書李延亭的養子。知禮儀,美風雅,謙謙進退,滿腹才情。
可笑的是這樣的他,九歲來到李府之前的記憶,都是非常模糊的。就連禦史的死,他當時也沒能弄清其中緣由,那些大人都在敷衍他,沒人肯跟他講夏禦到底為什麽會死。
當今聖上登基後幾年,禦史被陷害的事件才被澄清。
那時他正作為義子寄住在李家,禮部尚書李延亭從前和禦史交好,待夏瑾奕也不薄,對他的教育尤為苛刻。甚至比他自己的兒子李墨栩的管教還要嚴格,不允許他跟書房裏其他孩子學壞。
有日他跌了一跤,嶄新的碧色衣裳被弄髒,想到義父定會因此大發雷霆,一直積壓的難過便翻湧上來。
他趁着晚飯後可以獨自待一小會兒,悄悄走到院門外,在高高的牆邊坐下望着天。
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問他為什麽哭。
他怔怔地擡頭,看到那少年有着貓一樣的瞳孔。
趙衍見他呆住了,有些沒趣地正要走掉。
夏瑾奕從後面拽住了他的袖子,說道,“你眼睛的顏色好漂亮。”
少年扭掉頭,似不屑地哼了一聲,“這有什麽好稀奇!我問你為什麽哭,你還沒回答我。”
夏瑾奕露出奇怪的眼神,像是不明白他為什麽生氣,他對他笑了笑,“我沒有哭,只是在思考事情。”
Advertisement
“你的表情明明就是不開心啊,為什麽不承認?”趙衍心裏不知為何有些不痛快,可能是在這個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感覺不能不管。
後來在與他交談中,得知了他是李尚書的養子,趙衍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學堂裏都在嘲笑李墨栩多了個義兄,原來就是你啊。”
這番話說得夏瑾奕更為委屈,趙衍發現自己失言連忙讨好他,“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難過,但難過的事情是無法避免的,你看開點就不會有那麽多不開心了。”
夏瑾奕道,“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啊。”
趙衍說,“是啊,就比如我幼時就失了額娘,父皇對我雖然寵愛,卻免不得宮裏的人觊觎我謀害我。沒有可以遮蔽的樹蔭,我們更要堅強地成長起來,只有這樣才不會被人欺負啊。走,我帶你到宮裏玩去!”
就此兩位少年結識,趙衍從父母輩那裏聽過一些關于瑾奕的身世,禦史夏禦為何會被誣陷,據說是和白黨有關。當時皇帝遭遇外族人的刺殺,而那位刺客是白黨推舉的人。白雅臣便被先帝懷疑謀反,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白黨的人當時陷入慌亂。更有甚者急于立功,幹脆找到一個契機,把一切罪責都安排在禦史的一個筆誤上。單單的筆誤顯然不能構成罪責,況且真相尚未查明時,罪證便已經在那場大火中銷毀,先帝卻對此事不曾懷疑。其中白黨作梗,是很顯然的,但當時無人敢為禦史夏禦抱一句不平。
這些都是趙衍從他人那裏聽來的,現在很少有人知道夏禦是怎麽死的,更無人知曉白黨以前是否有過謀反之心。這類話題成為人們心照不宣的禁忌,從來無人提起。
自從白肅熙出現在身邊,他便很少再做噩夢。此夜,夏瑾奕卻再次從夢魇中驚醒。
在夢裏聽見女人的歌聲,兩個搖籃在輕輕晃動,孩童在院子裏歡笑着,緊接着是一場大火。這次,他卻看見那一根銀針,猛地紮下去,一下一下地刺在他腰間,也是那樣一朵朵豔麗的桃花。那塊皮膚被他整塊撕掉,愈合結痂後仍然與旁邊皮膚膚色有細微的不同。過去的事情他忘記太多,很多事情都不想再追尋。
南王朱璃身上的桃花刺青卻勾起了他的過往,讓他頭痛欲裂。
他一個人走進了地牢,給那個人打開鐵鎖。無論那個人現在怎樣看他,無論把他放出去,自己會落得什麽結果,他都必須要這麽做,他囑咐那個人道,“肅熙,你沿着這條路往前走就能夠出城,再信我一次好嗎?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
那人只是拉住他送來的馬的缰繩,“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看着白肅熙帶着一些隐忍痛苦的背影,他慌忙跟上了去,紅着眼睛想再看這個男人一眼,“肅熙,如果你回來破城,看在你我的交情上留朱璃全屍,其實那孩子很可憐……”
他看到那人點了頭,“好,我答應了。”那人俊美的臉孔,在月色下顯得有些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