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崩潰
崩潰
發洩過後，段錦榮将自己摔在大床上，攤開四肢，開始給韋昆打電話說配備助理的事情。
韋昆卻說道：“楊珉怎麽樣，好不好相處？”
“別提了。”段錦榮無奈道：“我快瘋了！他什麽都不懂，需要從頭教。”
“別放棄，你好好帶他，等他火了，你的提成也能水漲船高。”
“……老韋，我還是那個意思，他不适合混娛樂圈，在這個行業裏不會有成就的。你們難道不考慮一下及時止損麽？就算是少爺出來體驗生活，也不是這麽玩的。”
“你業內金牌經紀人，帶出過那麽多當紅巨星，你肯定有辦法。”
“之前的那些人，都是我親自挑選的，我清楚他們的實力，都是可塑之才。但是楊珉不一樣，他是你們硬塞給我的，我本來就不願意接這個活。”
韋昆懇求道：“老段，試一試，說不定就成功了。”
“如果一個面包，第一口吃下去，你發現已經變質了，還會繼續吃麽？”
“……你這說得也太嚴重了。你也是普通人，難道就沒有看走眼的時候？”
“不會，我不會看走眼的，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電話那邊沉默許久，半晌後，韋昆那十分無力的聲音傳來。
“像你這麽自信狂妄，也是一種難得的天賦。你就當他是個挑戰……”
“我是喜歡挑戰，但我不想做無用功。我不能接受自己的人生裏出現失敗二字，更不能接受自己的職業生涯以這樣一個殘次品結束，現在我感覺自己在浪費時間和精力。”
“你把楊珉當朋友、親人，試着用一種平和的方式相處，或許就找到了其他人生意義。”
段錦榮笑了起來：“不可能的。老韋，你了解我，我的人生也就只有那點追求了。”
電話那邊又是長久的沉默，段錦榮也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多了，扯起被子蒙住頭，說道。
“好了，不說了。我明天先帶他去公司開會。”
“哎……”韋昆嘆氣道：“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老段，加油。”
挂斷電話後，段錦榮看着天花板發呆。
這個宿舍很新，牆壁雪白，沒有半點被使用過的痕跡。
楊珉就像這面牆壁一樣，幹淨而嶄新，對于他來說，這也是一個全新的挑戰。
他會成功麽？楊珉會成功麽？他不知道，心裏也沒底，甚至很排斥這件事。
他讨厭自己的計劃被打亂，他本想今年退休，坐辦公室，調養身體，陪伴奶奶，有緣分的話再找個伴侶成家，可現在計劃全被打亂，就因為這個注定失敗的挑戰。
段錦榮的腦子很亂，這導致他的身體雖然疲憊卻毫無困意，而且心髒也有些不舒服。
他無奈起身，找出兩粒安眠藥幹吞下去，這才勉強睡着了。
等段錦榮醒來時，窗外夕陽西斜，橘光萬丈，卧室內也有了一點暖洋洋的色調。他晃晃悠悠地爬起身來，身上還穿着西褲和襯衫，勒得他非常不舒服。
段錦榮扯松領帶，走出卧室，聞到空氣裏竟然有一股很好聞的飯香味。客廳格外整潔，那些行李統統不見了蹤影。楊珉正坐在沙發上，手指在平板上飛快地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幹什麽。他看到段錦榮後，急忙關了平板，站起身來，問道。
“段哥，你醒了？吃晚飯吧，你要喝湯還是粥。”
段錦榮走進廚房，只見電飯煲噗嗤冒着熱氣，飄來陣陣米香；煤氣竈上，一邊放着一口湯鍋，一邊是炒菜鍋，裏面正炖着糖醋排骨。段錦榮頓時怒道。
“不是不讓你叫保姆來麽！你怎麽不聽話！”
“我、我沒有……”
“外賣也不可以！當藝人要保持身材，外賣又鹹又油，對身體健康也不好。”
“我我我……”楊珉結結巴巴道：“我沒有叫保姆，也沒有叫外賣，這是我做的。”
段錦榮瞬間愣住，呆呆地看着整潔利索的廚房，以及熱乎美味的菜肴，驚訝地合不攏嘴。半晌後，他才半信半疑地問道。
“你做的？你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竟然會做飯？你可不要騙我。”
“沒有騙你！”楊珉急道：“我會做飯，在家裏也做。我還會收拾家務，洗衣服。我父母工作很辛苦，我又沒有工作，總要為家裏做點什麽。”
段錦榮回過神來，捏了幾下鼻梁，說道。
“現在你的工作是藝人，不是廚師或保姆，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就可以。今天……就這樣吧，飯後我來刷碗，如果以後還在家裏吃，我們輪流來做。我煮飯很難吃，你別介意。”
聞言，楊珉的表情變得輕松起來，露出一個笑容。兩人面對面坐下，開始吃飯。
段錦榮胃口不好，吃得不多，他嘗了塊排骨，發現味道意外得不錯，屬于家常菜的味道，不是飯店裏那種千篇一律的口味。但他很少主動誇人，邊吃邊給楊珉立規矩。
“你的外形條件很好，要保持住這個唯一的優點，絕對不可以發胖，尤其是臉。肉只能吃高蛋白的肉類，多吃水果蔬菜，零食飲料不許碰。你這個形象應該不用整容，皮膚護理可以定期做一做。記住，以後面對媒體大衆時，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甚至是每一個笑容。從現在起，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你還代表着我以及公司的形象與顏面。”
楊珉茫然地聽着，段錦榮受不了他這幅表情，不住揉捏太陽穴，心想此人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笨蛋美人？造物主果然是公平的，在創造他時把天賦全都加在外貌上，卻忘了安裝智商。
楊珉說道：“段哥，你怎麽不吃？是不是我做飯不好吃，不合你的胃口。”
“……我在說什麽，你又在說什麽？我腸胃不好，吃飯本來就少。還有，以後有話就說，別用那種眼巴巴的表情看我。我們剛住在一起，各方面還需要磨合。”
楊珉點頭，說道：“我媽說，讓我跟着你好好學習。我要是哪裏不對，你可以說，我改。”
段錦榮嗯了一聲，将碗筷送入廚房，開始洗碗。楊珉則跟在他身後，小貓似的轉來轉去。
段錦榮忍無可忍道：“你跟着我幹什麽！”
楊珉拘謹道：“我還能做點什麽？”
“沒有！請你不要像個跟屁蟲似的跟着我！”
段錦榮刷好碗，将一大包藥品塞進冰箱裏，楊珉好奇地看着，問道。
“這是什麽？段哥，你身體不好麽，吃這麽多藥。”
“不關你的事。”段錦榮摔上冰箱門，抓狂道：“你跟着我幹什麽！”
“我、我有事想問你。”
“你說……”
楊珉重新打開冰箱門，指着塞滿大半個冰箱的各種口服液、營養品、滋補品問道。
“這是我媽給我準備的，你說不讓我亂吃東西，這些東西我可以吃嗎？”
段錦榮暴躁地抓出一瓶查看，發現都是些膠原蛋白、紅參口服液、維生素功能飲料之類的補充劑，占據了冰箱的半壁江山，将他的藥包擠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裏。
一種憋悶的、酸楚的、嫉妒的情緒湧上心頭，段錦榮将瓶子丢進去，陰沉着臉說道。
“可以，配料表裏面沒有白砂糖和葡萄糖。”
“水果可以吃麽？”
“可以，糖分大的少吃，晚上六點後不許吃。”
“好的好的，我的營養品你也可以吃。段哥，你是在吃藥麽？身體不舒服？”
段錦榮再次甩上冰箱門，冷冷道：“我吃的也是滋補品，我自己也有。”
段錦榮向自己的房間走去，楊珉繼續跟上來，跟個探尋新地盤的小貓咪一樣。
“段哥，我還有個問題。”
“你的問題怎麽這麽多！”
楊珉茫然道：“是你說的，有話就說，有問題就問。”
“……你說。”段錦榮雙手捂臉：“你快說。”
“段哥，有沒有書可以推薦？我想學一學演技。”
段錦榮感覺自己終于可以扳回一局了，雙臂環胸，嗤笑道。
“演技可不是光靠看書就能學出來的。你非要裝逼的話，可以看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寫的《演員的自我修養》，還可以多看電影，看那種經典老片，喏，我發你一個觀影單子。哎？我們好像還沒添加聯系方式，來，加個好友呀親……”
兩人交換了手機號碼，并添加了微信好友，段錦榮又想到什麽，說道。
“我剛才出房間時，你抱着平板在幹什麽？玩游戲還是看視頻？和網友聊天？”
楊珉小聲道：“沒有沒有，我……”
“算了，你之前做什麽我不關心，但從今以後，你的社交賬號全部交由我來保管，尤其是抖快紅微B這五個平臺，不許擅自發內容，就算評論也不可以。如果你有私人小號……算了，憑你的能力，就算有小號也會被人給分分鐘扒出來，小號也不許用，聽明白沒有？”
楊珉茫然道：“我沒有啊。我從來都不玩這些的，我也沒有這些平臺的賬號。”
“沒有？現在哪個年輕人不玩這些社交軟件？”段錦榮驚訝道：“那你以前上網都幹什麽……算了，我不關心這個。沒有更好，公司會以你的名義給你申請，你到時候配合就好。”
“好，段哥，我聽你的。”
楊珉的乖巧懂事，讓段錦榮十分受用，能為他省去不少麻煩。
有些藝人一旦出名，感覺自己翅膀硬了，就敢對經紀人随便乍翅。
之前某個頂流，不聽他的叮囑，在網上發了些比較有争議的內容，雖然本意是制造話題，吸引流量，但關注度是有了，但都是罵人的。頂流見實在是壓不住，這才向段錦榮求助，段錦榮将其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還是得兢兢業業地負責擦屁股。
楊珉頂着那張美麗的臉蛋，用崇拜、乖順的眼神看着段錦榮，這種感覺有種說不上來的舒服。他站在暖黃的燈光裏，整個人都毛絨絨的，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段錦榮及時阻止了自己這種危險的念頭，輕咳一聲，說道。
“聽話就好，你不要讓我失望，我也不會虧待你的。好了，觀影單子發你了，你選一部電影去看吧。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晚安。”
段錦榮關上房門，開始脫衣服，西裝是他的铠甲，脫掉後，身體瞬間放松下來。正當他要換睡衣時，房門被敲響了，楊珉在外面喊道。
“段哥段哥，我還有個問題。”
“……等一下！”
段錦榮崩潰起身，匆忙套上睡褲，□□上身，打開房門，疲憊道。
“你還有什麽問題？”
“這些電影我都看過了。”
“都看過了？！”段錦榮驚訝道：“這可是一百部影史經典必看影片！”
“對，我都看過了。我從高中起，就開始看電影，《肖申克的救贖》我看過不下十遍，很感動，我還拜讀過原著小說。斯蒂芬·金先生是非常有才華的作者，我很喜歡他。”
段錦榮抓抓頭發，說道：“難怪你學習不好……那就再看一遍，學習演員演技。”
“好的。天吶！段哥，你好瘦啊！”
段錦榮赤着上身，他屬于穿衣顯瘦，脫衣更瘦的類型，常年的壓力、失眠與厭食，讓他看上去很不健康，胸腹上有點肉，但不多，肩胛骨和鎖骨十分突兀，彎腰時肋骨從後背上根根凸起。這樣的身材，不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壯年男士應該有的。
段錦榮瞬間臉頰爆紅，頗有種弱點被人發現，叫人看不起的不爽感覺，他慌忙抓過上衣往身上套，沒好氣地說道。
“關你什麽事！還有事嗎，我要休息了。”
“沒有了。段哥晚安。對了，明天早飯吃什麽？我來做。”
“随便。”
段錦榮關上門，身心俱疲，連澡也不想去洗了，只想上床躺着。只是，門又被敲響了。
“段哥？随便是什麽。”
段錦榮深吸一口氣，喊道。
“我！不！吃！了！”
“早飯要吃的。我媽說……”
段錦榮忍無可忍，跳下床去，一把拽開卧室門，怒吼道。
“你有完沒完？你有完沒完？！”
楊珉縮縮脖子，說道：“我媽說早飯一定要吃的。”
段錦榮雙手抱頭，咆哮道：“吃！我吃行了吧！煎蛋！豆漿！培根！包子！大餅！”
“好的。段哥，我……”
段錦榮不想再聽了，用力關上房門，楊珉仍在門外說道。
“……段哥？段哥？”
“天吶！”段錦榮從未如此崩潰過，他趴在床上，雙手抱頭：“求你放過我吧！”
“抱歉，段哥，又讓你不高興了。我只是想對你說句晚安。”
門外傳來腳步遠去的聲音，段錦榮淚流滿面，快要瘋了，他怕自己早晚會死在楊珉手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