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最後一尾(be結局)

最後一尾(be結局)

蓐收發現了空中的人。

他認出了雕背上的女子是青丘族的大小姐，在王姬小夭和塗山璟訂婚的宴席上，蓐收跟在玱玹身後，見過阿玉。

她是那種讓人過目不忘的人。

蓐收高聲喊道：“塗山玉，你是要來替這個叛賊收屍嗎？”

“你別忘了青丘的立場。”

阿玉沒有理會，她淡聲道：“來之前，我已将自己從族譜上除名，所作所為，皆與青丘無關。”

蓐收震驚道：“你要擁護叛軍？”

阿玉笑了笑：“別說的這麽嚴重。”

“我只是站在我在意的人那一邊。”

話落，她飛身而下，踏過無數血肉和白骨，走到相柳面前。

蓐收想要繼續放箭，斬草除根，然而這一回，那方海島四周，慢慢燃起了火焰。

火焰遇水不滅，一直往高處蔓延，幾乎将整座海島都籠罩在火海裏。

別說箭了，什麽都進不去。

阿玉控制着異火，不讓別人來打擾她和哥哥，她一步一步朝相柳走去。

說來也巧，她今日穿的紅衣，他一身雪白卻被染得鮮紅，這顏色像火，也像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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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單膝跪地，一手緊握，不知拿着什麽，另一手握着殘破不堪的偃月刀，低垂着頭，滿臉的血，漂亮的銀發凝結在一團。

他只剩最後一口氣。

阿玉輕輕捧起他的臉，用額頭碰了碰他冰冷的額心，像小動物那樣，似安撫，似眷戀。

相柳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的眼神渙散，卻死死盯着她，帶着懷疑，帶着不舍。

他滿是鮮血的手指艱難地動了動，明明沒把那塊玉牌捏碎，她為什麽會出現呢？

相柳不知道，也沒力氣知道了，他只能在最後，貪婪地多看她幾眼。

她說她是涼薄之人。

她說：哥哥，我們就這樣，不遠不近，不要奢求一絲真心。

可到最後……

是涼薄之人陪我最久。

相柳緩緩閉上眼睛，染血的唇角是微笑的弧度，都說人死前會看到幻象，幻象裏是最想見的人。

好像，也沒什麽遺憾了。

撐到最後一刻的将軍往身後倒去，卻被一雙溫柔的手接住。

阿玉把他扶到白羽金冠雕身上，讓他躺在自己懷中，她抱着他，同毛球道：“去玄山。”

毛球嘶鳴一聲，沖過可以抵擋千軍萬馬的火海，帶着涅槃重生的決心，翺翔于天際。

從今往後，世間再無欠人恩情的相柳，只有自由自在的小妖怪。

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

玄山，東方随早就在等候了。

他從阿玉懷中接過那個…像是從血水裏撈起來的青年，感慨道：

“我真的服了，能在軒轅軍手下，一個人撐這麽久，只能說他怪能活的。”他也敬這妖怪鐵骨铮铮。

“只是阿玉，你真的想好了嗎？”

“我從未後悔過。”阿玉跟在他們身後，看着東方随把相柳泡進藥池，以免他化作毒水。

她蹲在他身前，替他把指縫裏的血一點一點擦幹淨，也拿出了他緊握的玉牌。

玉牌也染滿了血，像是思念。

他寧死都不肯捏碎這塊玉牌，寧死都不肯說他很想她。

阿玉眼角微紅，她下定決心，調轉靈力，把身體裏已經煉化的異火都逼到內丹裏。

有狐族的內丹包裹着異火，不會灼傷他，卻可以救他一命。

這就是她的圓滿。

要他活着。

“值得嗎？”東方随啞聲問道。

阿玉點頭：“他的結局本身就是圓滿的，而我要他活着，是成全我的圓滿。”

她低下頭，輕輕吻了吻相柳蒼白的唇角，與此同時，那顆晶瑩如珠的內丹也渡到了他體內。

山洞裏月光映在牆壁上，照出他們的影子，東方随發現，阿玉連最後一條尾巴都沒了。

九尾狐，一尾是一命。

她把內丹給了別人，無異于自取滅亡，再也做不回神族了。

“蠢狐貍。”東方随轉過身，不想讓阿玉看見他哭。

他又想起年少時，他和人打架，對方不講武德，說好的單挑變成了群毆。

那他能打的過嗎？

只有挨打的份。

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時候，是阿玉從天而降，一腳掀翻一個，把他拎起來，護在身後，嚣張至極地說：

“姑奶奶的小跟班也是你們能碰的？”

“來啊，一起上。”

東方随閉上眼睛。

她原本是比他還意氣風發的人。

如今千年過去，他有了保護她的能力，卻攔不住她求死的決心。

“胡為，”阿玉輕聲喚他的名字：“我很滿意我的結局。”

她擺脫了異火，從高高在上，萬年壽命的神族淪為只有區區百年的人類，看似可憐。

然而，她可以想什麽時候死就什麽時候死，不用再被異火煎熬，畫地為牢。

比起痛苦的長生，她寧願只要快活的百年。

做人有什麽不好呢？

她不貪心，連祝福別人也不過是長命百歲。

如此，就好。

阿玉守在相柳身旁，看着他如死灰般的面色慢慢恢複成人該有的血色。

阿玉松了口氣。

她是快要把自己燒毀的火，能溫暖溫暖你這抔雪也好。

都說狐族用尾巴求偶。

那最後一條尾巴，就是她隐晦的愛意。

“哥哥，這條命是我給你的，你可以拿它去做任何事。”阿玉收回想要碰觸的手，低聲道：

這一回，我再也不騙你了。

願你自由。

願你平安長久。

願我們再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