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偌大的房間裏,只有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聲音。
生命力在鮮血流逝中一起被帶走了,但烏丸和光的精神卻是興奮的。
心髒在劇烈跳動,叫嚣着活着的存在。
如果不是場合不太合适,烏丸和光甚至想哼一首小曲。
不過想想還是算了,葬禮上這麽做比較好。
烏丸和光看向那一位,思考着什麽時候舉辦葬禮最好。
等那一天,他一定會好好操辦。倒也不是出于尊重或者緬懷而舉辦葬禮,純粹是想告知天下這家夥終于死了。
對方大概還沉浸在憤怒中,可能是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烏丸和光打破房間裏的沉默:“沒有事我就走了。”⊙
那一位并沒有就這麽讓他離開:“今天發生的事和你有關系嗎?”
烏丸和光平靜地回答:“沒有。”
那一位顯然沒有相信,那雙蒼老多疑的眼睛緊緊地盯着烏丸和光,說:“七個研究人員五死二傷,爆炸發生在你進去的時候,你卻說和你沒有關系。”
“确實沒有關系。”烏丸和光像是剛想起來一樣,從口袋裏把那枚芯片拿了出來,“喏,他送給你的禮物。”
他環視周圍一圈,這裏當然不可能有桌子什麽的讓他把芯片好好放下,他不意外,松開手,芯片從他指尖滑落,掉在了地上的鮮血裏。
“也可能不是禮物,不過與我無關。”烏丸和光看都沒看一眼芯片,“今天的事不是我做的,你自己去查吧。我沒有受傷,但是我的人受傷了,我也很惱火,希望你對你的研究室能上點心,你真的不擔心下次炸到你頭上來嗎?”
烏丸和光的話再一次踩在了那一位的痛點上,在烏丸和光看不見的地方,他的手已經懸在了代表懲罰的按鈕上,卻遲遲沒有落下。
他對烏丸和光的身體可能比烏丸和光本人還要了解,因此他能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按下按鈕的話,烏丸和光很可能會承受不住。
最壞的情況是死,最好的情況烏丸和光也會昏迷上很長一段時間,而且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烏丸蓮耶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心率因為憤怒變得異常,心髒都開始因此絞痛。
警報聲開始作響,烏丸蓮耶從怒火中找回一點理智,反複告訴自己烏丸和光的身體很重要。
他深呼吸一口氣,準備結束今天的見面。
他透過電子屏幕看着烏丸和光,又作了一個深呼吸,把和藹的外殼披上,語重心長地說:“我是你的父親,組織遲早會是你的,你也長點心。”
烏丸和光完全沒有掩蓋眼中的詫異和奇怪,他嗤笑一聲,感覺今天的話題也就到這裏了,于是轉身朝門口走去。
全封閉的門在烏丸蓮耶的控制下打開,烏丸和光邁出步子,中間頓了一下,留下一句嘲諷:“父親?這話說出口,你不覺得可笑嗎?”
不過是實驗室出來的工具,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烏丸蓮耶還要扯上親情的牌坊,荒謬。
組織遲早是我的?究竟是我的,還是我的身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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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的槍?”琴酒居高臨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烏丸和光,臉色難看。
雖然說是琴酒送的烏丸和光去見那一位,但烏丸和光進去前把琴酒趕走了,所以琴酒得知烏丸和光受傷時,已經是第二天了。
“如果不是我過來給你送藥,你是不是根本不會告訴我?”琴酒冷笑一聲,把口袋裏的藥掏出來扔在烏丸和光身上。
烏丸和光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別對我發脾氣,你還是十幾歲的孩子?如果我不想讓你知道,有的是辦法。”
琴酒抿了抿唇,知道是這麽個道理,但心裏還是燃燒着無名火。
大部分是對那一位,部分是對烏丸和光。
他腦袋轉得快,很快反應過來那一位是不會對烏丸和光開槍的,也就是說,是烏丸和光自己做的。
因此他會生氣,但又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生氣。
烏丸和光臉色還是蒼白的,他指揮着:“阿陣,給我倒一杯熱水。”
琴酒一聲不吭地倒了水過來,盯着烏丸和光把藥吃完。
烏丸和光吃完藥,看着琴酒像跟柱子一樣站在那,臉色陰沉,黑壓壓的像塊烏雲,有些無奈,招招手示意他過來:“坐過來吧,別總是沉着臉——”
琴酒走過去坐在了床
邊,烏丸和光伸出兩只手捏了捏他的臉:“——會變老的!”
琴酒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
[幼稚。]
怎麽能這麽說他。烏丸和光又用力捏了一下琴酒的臉,說:“明明是跟着我長大,為什麽你就沒學到一點我的好習慣呢?比如愛笑。”
[都是假笑,不如不笑。]
琴酒确實不喜歡笑,或許是看多了烏丸和光臉上從來都不真實的笑,所以更加不願意浪費表情。
烏丸和光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他并不想聽琴酒對此作出什麽評價,于是松開了手。
琴酒注意到了他臉上細微的變化,微微皺眉,以為烏丸和光不高興了,于是不情不願地扯了一下嘴角,說:“現在笑了。”
好殘忍的冷笑,感覺下一秒就要擡起殺人了。
你才是還不如不笑。烏丸和光心說。
但對于孩子他一向持鼓勵和表揚态度,所以烏丸和光面上十分捧場:“不錯不錯,阿陣笑起來很好看,我很喜歡。”
假話。琴酒哪能聽不出,他哼了一聲,不願再進行這種幼稚的話題。
“這段時間有什麽任務?”
琴酒不會問他為什麽受傷,不會問他為什麽要開槍傷害自己,只會問他哪裏需要自己。琴酒有腦子,了解他,能把事情猜得七七八八。烏丸和光就喜歡這麽聰明又識趣的人。
“照舊。”烏丸和光想了一下,補充,“多觀察一下那三個威士忌——黑麥,波本,蘇格蘭。”
琴酒看着烏丸和光,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你前幾天告訴我,黑麥是卧底,那其他兩個……”
烏丸和光很遺憾地告訴他:“其他兩個也是。”
“……”琴酒飛速地回憶了一下是誰負責的審查和考核,松了口氣,不是他,是朗姆那邊的人。
“朗姆的手下也是夠無能的,都是廢物。”既然不是他的手下,琴酒就不客氣了,“波本和蘇格蘭現在都在他那邊做事,需要做點什麽嗎?”
“不用,觀察一段時間,跟我彙報就行。”烏丸和光說,難得為朗姆開脫了一句,“這倒也不能怪他,他們幾個藏得很好。”
如果不是自己開了外挂,看了系統給的劇情,也不會想到組織會如此集中地在這一年裏進了三個卧底,還都拿到了代號。
琴酒眼神閃了閃,他無聲無息地抓住了烏丸和光放在床邊的手,五指擠進指縫,十指扣在一起,他向烏丸和光靠近,輕聲問:“他們藏得很好,那您是怎麽發現的?”
[除了我以外,他身邊還有誰能去幫他查這些人?]
烏丸和光看了眼被迫和琴酒十指相扣的手。
這當然不是普通上下級會有的親密,但烏丸和光不是很在意,只是掃了一眼,轉而饒有興致地打量琴酒的神情。
琴酒目光幽幽,綠色的眼睛像是狼鎖定目标一樣,緊緊地盯着烏丸和光。
烏丸和光像是察覺不到琴酒的情緒,他笑吟吟地說:“那當然是別人告訴我的。”
琴酒的手猛地用力,烏丸和光感到指關節有點疼,心說反應真大啊,這是感覺自己的位置受到了威脅嗎?
“是誰?”琴酒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問句,大腦轉了好幾轉,思考着烏丸和光身邊有誰會被他如此信任,又有這個能力把卧底查出來。
他感到無比的煩躁,心情甚至比上一次聽到烏丸和光說喜歡萊伊更加糟糕。
琴酒敢保證自己幾乎無時無刻不跟在烏丸和光身邊,烏丸和光信任他,什麽都不會瞞着他,不管是大事小事都會第一個告訴他。
所以是誰?
烏丸和光的身邊什麽時候出現了自己不知道的人?
烏丸和光把琴酒的心裏想法聽得一清二楚,看着他身上越來越明顯的兇意,感覺再讓他這麽想下去他就要發狂了,于是給出了回答:“逗你的,卧底和真正的組織成員還是有區別的,藏得再好也有暴露的一天,我只是發現得比較早。”
系統的事當然不能對外說,這是他早就想好的說辭。
[他又在把我當傻子哄。]琴酒臉上的表情和內心都在說他根本不信。
他不想告訴他。琴酒清楚地意識到這件事,他磨了下後牙槽,心想自己會找出來的。既然烏丸和光開始有事情瞞着自己,那他也會以同樣的方式對待烏丸和光。
剛才在外面發生的事,烏丸和光還是不要知道了。
烏丸和光眯起了眼。
兩人的手還交握在一起,所以說琴酒在想什麽,他全都聽見了。
聽起來,琴酒有什麽事情想要瞞着他。
烏丸和光把手從琴酒手裏抽了出來,大力地揪住了琴酒的衣領。
他慢慢地露出一個微笑,另一只手放在琴酒的脖子上,食指按住喉結,微微用力制造窒息感,他說:“阿陣,你不會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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