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抑制劑
第2章 抑制劑
繭綏還以為,自己這輩子只能在電視上聽到這個名字了。
畢竟岑家是大家族。
将來如果岑骁淵繼承家業,肯定會接受采訪,上新聞的。
然而,在饑腸辘辘的眼下,他重新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被自己身邊的人提起。
緣餘說:“我剛結束訓練沒來得及回你消息,他們現在說不定就在食堂。”
繭綏立刻調轉步伐往另一條小道上走,一不留神踩進綠化帶,布置在周圍的掃描儀立刻轉向他的腳腕。
淺綠色光束瞬間變紅,發出“哔哔”聲響。
“學號B-229,破壞綠化,扣2分。”
“啊啊啊。”繭綏一邊發出慘叫一邊兩步一邁跨過去。
冰冷的電子音還在繼續:“破壞綠化,扣2分。”
繭綏:“拜托我有兩只腳啊!”
緣餘:“……”
緣餘:“你先別急。”
繭綏簡直焦頭爛額。
學校制服都有特殊标識,能分辨出學生的身份信息。這也太點背了,早知道不圖省事穿運動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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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這麽巧就撞見的。”緣餘不太确定道,“你不要亂了陣腳。食堂是校長和副校親自帶着參觀,他們沒那麽快出來。”
“往好的方面想,他或許已經把你忘了。”
緣餘的話猶如一粒定心膠囊,卡在繭綏的嗓子眼不上不下。
仔細想想,确實如此。
岑骁淵作為高階Alpha,有什麽理由要記得他這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Beta?
繭綏離開A區已有三年,沒道理岑骁淵還“挂念”着他。
可是繭綏不明白。
“他完全沒理由來B區啊!”
A區本身就有直屬學院,擁有最頂級的資源,而繭綏所在的學院,只是B區衆多聯盟學校中不起眼的一所。
緣餘也沉默下來,不得不承認:“是的。”
“就當他另有目的好了,總之這個目的和你我無關。”
回到宿舍樓下,緣餘正站在階梯外側等待。
沒有接過繭綏挎在身前的背包,他說:“我們這周要查宿舍。”
繭綏點點頭表示理解,不時回頭看一看門外。
緣餘看出他的擔憂,“交換生住在海港那邊,不住集體宿舍。”
繭綏再次點點頭,神色放松些許,餓得有點胃疼,但沒有表現出來。
畢竟現在有更令他胃疼的事情發生。
“你确定沒有看錯嗎?真的是……那誰?”繭綏對此還抱有一絲幻想。
“他的長相很好認,你看到立刻就會認出來。”緣餘徹底擊碎他的異想天開。
“況且,”緣餘比繭綏高一些,面部表情少,給人踏實可靠的感覺。他此刻看向繭綏,“整個區域姓岑的只有一家。”
這下繭綏徹底死了心。
考慮到“岑”這個姓氏的特殊性,他知道自己再怎麽掙紮都是徒勞。
真相就是,岑骁淵來了他們學校,繭綏随時随刻都有可能撞到真人。
A區的高階Alpha,評級在S以上,出了名的作戰怪物……
學校是怎麽請到這尊大佛,又是如何瞞到現在才公開?
難怪前兩天在花圃地碰到校長,隔着老遠,校長的金牙就在熠熠閃光,根源原來在這裏。
兩個人又随便聊了幾句,交換了情報,便各自回寝室了。
臨別前,緣餘叫住繭綏,塞給他一包焦糖餅幹。
繭綏很感動,沒提自己一整天都沒怎麽進食,道了謝便往更高的樓層走去。
緣餘的成績一直很好,在指揮系名次靠前,盡管只是Beta,綜合實力卻遠超一些Alpha。
實力和血統總要有其一。這套法則不止在A區通用,聯盟學院也是同樣,可惜兩樣繭綏都不具備。
他在人數最少的後援部學技術與科學,成天和一幫omega上理論課,但凡有什麽髒活累活都是塞給他幹。
站定在自己寝室前,看了眼時間。距離自己被鬧鐘砸,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足夠了。
保險起見,繭綏先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一聲不耐煩地“進”。
繭綏推門進去,宿舍的第三人已經不見了,只有舍友半裸着上身坐在床鋪,“我鬧鐘呢?”
繭綏往門外看了看,把鬧鐘的殘骸撿起來,“壞了。”
那是個鋁制鬧鐘,難怪砸在他身上那麽疼。
Alpha無所謂地“哦”了一聲,“前女友送的,壞了就壞了。”
那不然呢,總不能要他賠吧?
繭綏沒吱聲,灰溜溜到自己的書桌前,趁着舍友去洗澡,把書包一股腦塞進自己的衣櫃裏。
按理來說Alpha和Omega的寝室是嚴格區分開的。舍友帶人回來,一旦被發現,他倆都要扣分。
且不說學分不夠拿不到畢業證,扣光可是要被勸退的。
聯盟校本就對Beta有偏見,更何況繭綏是學校裏唯二的c區人。
另外一個就是緣餘。
也因此,絕大部分Beta被分到Alpha宿舍,一般會跟成績末尾的學生住一個寝室。
自己的舍友就是這麽個刺頭,仗着家裏有錢,哪怕是個D級別的劣質Alpha,繭綏也不敢輕易招惹。
Alpha都是些脾氣暴躁的家夥。
這是偏見。
但誰讓他早早就跟一個身上裝置着炸藥桶的Alpha共度了六年呢?
房間裏的信息素并未完全消散,繭綏作為一個Beta本不應對這股味道如此敏感,今天卻無法忽視落在皮膚上細微的顫栗與刺痛。
半夜,胃部的絞痛将繭綏從睡夢中拉扯出來。
他狼狽地蜷縮成一團,手指搭在書桌邊胡亂摸索一番,摸到餅幹袋的一角。
不敢打擾舍友休息,只好摸着黑在被子裏偷偷吃。
吃完了整整一包,餅幹渣掉了不少,疼痛卻不見好轉。
繭綏的意識漸漸模糊,好像投身回小時候那段苦日子裏。
他們一家五口人,吃了上頓沒下頓,父母外出打工,他作為長子,留下來照顧弟弟妹妹。
每次去領區域發下的救濟糧,還要躲避乞丐和流氓。
他們總是搶他的,三四十歲的大人打不過,就搶十幾歲的小孩子。
繭綏那時已經十二歲了,分化成了Beta。
C區的大部分人都是Beta,一輩子都是普通人。
區域之外打仗,生活在區域內的人也跟着受苦。有一年連救濟糧都不發了,父母實在沒辦法,把繭綏“賣”了出去。
那幫A區來的人說要選十二三歲的Beta給家族裏尚未分化的AO當陪讀。
一旦選中,他們會給家人一大筆預付金,簽署合同,合同上還寫着小孩每年都能得到一筆傭金。
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
貧民窟的人只當是要賣孩子。
然而,即便這樣,還是有人願意。
被送走的那一天,繭綏萬分恐懼,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頭半年他沒有見到自己的雇主,而是一直在接受嚴苛的教導與訓練。
每天早上五點起床,晚上十一點熄燈,食不言寝不語,還要上課,學語言和文字,鍛煉抗壓能力。
教員再三警告,個人信息絕不可以透露,有關于C區的一切都不要提及,嘴不嚴就立馬滾蛋。
在A區,他們只有胸牌上的代號可做稱呼。
短短一個月,就有近一半的孩子被遣送回去。
然後,他們就像擺在櫥窗的物件一樣,一排排地站到一群穿着講究的A區人面前。
那些人有的帶着自己的孩子,有些沒有帶。
繭綏那時候已經不怕了,這半年吃的飯比他過去幾年吃得都飽。他學語言很快,抗壓能力又強,只是吃相不太好,被逮到一整天都要餓肚子。
他盡量克制了。
但那可是香噴噴的大米飯啊!
也就是在那裏,繭綏首先見到岑骁淵的養父岑広瀾。
一個保養精致,模樣陰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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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
一整天繭綏都在忐忑當中度過。
幸運的是,後援部和指揮系的理論課不在一棟樓授課,只有幾節大課會分配在一塊上。
繭綏雖然沒有見到岑骁淵本人,但周圍人一直高頻率地提到他。
岑家、高階Alpha、S級的字眼不停落進他耳朵,繭綏的胃又絞成一團。
早午飯都沒膽子去食堂吃,只能在自動販賣機買三明治和面包。
他們學校的食堂最豪華,足足有五層樓,夥食很好,專供富家子弟,費用也貴得驚人。
為了節省開銷,繭綏一般只在一二層打轉,三層也去過,每個月的體能考核過後會獎勵自己一下。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和緣餘反複确認過食堂安全,他終于得以吃上一頓熱乎飯。
吃飽喝足後踏着夜色回宿舍,進門前繭綏還是探着耳朵聽了聽。
很好,很安靜。
舍友可能出門去約了!
繭綏心情大好地推開門。
寝室裏一片漆黑,唯有月光開辟出一條道路,直通繭綏腳下。
宿舍裏有人。
他的床鋪上坐着一個人。
高大的身影投落在地板,颀長的兩條腿微微曲起,腳邊是繭綏塞進衣櫃裏的黑色書包。
寬大的手掌,修長的指節,此刻正拿着一管玻璃針劑。
岑骁淵擡起眼,“你一個Beta,拿抑制劑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