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逢

第3章 重逢

像是影廳裏放映的定格畫面,黑夜、四格窗,月光将岑骁淵的五官雕刻得淩厲,天生淺瞳預示着強大的血統實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側臉一道微小的月牙形疤痕。

雕刻師的拙筆,卻更富神性。

當真是看見第一眼就不會認錯。

繭綏的腦海一片空白,甚至連逃跑的本能都忘了,右手不自然地發顫,疼痛順着腕骨向上蔓延。

随着問話,一并襲來的還有帶着苦味的沉香,刺激着他的感官神經。

Beta對信息素并不敏感。

然而,随着大量的信息素湧來,心理上的惶悚與神經的刺痛,在所難免。

那是生長在頂端的人,給下層帶來的天然壓制。

仿佛回到幾年前,繭綏需要承受對方的怒火、躁意,以及無法纾解消散的信息素,有段時間他甚至需要同款香水,遮掩那烙印在皮膚上的氣息。

那是一種變相侵入。

屬于Alpha。

屬于岑骁淵。

不屬于他自己。

“見到我不應該開心嗎,”岑骁淵的眼睛定格在繭綏身上,“你不會在想着怎麽逃跑吧?”

大腦意識到危機,僵直的身體瘋狂發出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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繭綏知道以當下的距離自己沒有任何勝算。

這個時間指揮系還在晚訓,不知道岑骁淵是怎麽逃課的,又或者他根本不需要逃。S級的Alpha沒理由要跟一幫混雜着beta的隊伍一塊訓練。

見站在門外的人給不出回應,岑骁淵又說:“算了,先把門關上。”

繭綏咽了咽口水,強迫自己的手腕不要抖,右手握在門把的那刻卻無法淡定。

随着房門的關閉,月光也被收束進整個房間。

冷藍色,與窗影相疊。

“都過去這麽久了,怎麽還和以前一樣沒長進。”岑骁淵拍了拍繭綏的床鋪,擡起頭時近似琥珀的瞳孔映出他的身影,“過來跟我說說,你怎麽變成Omega了?”

“我沒……”

Alpha故意釋放的信息素令繭綏分了神,沒能立刻明白岑骁淵的意圖。

很快,就嘗到了大意的苦果。

随着繭綏的靠近,岑骁淵的神色猛地冷卻,迅速捕捉他的手腕,拉至自己胸膛。

衣領被扯開,大片肌膚暴露視野,包括肩膀上的青紫淤痕。

岑骁淵卻像沒看到似的,精準尋到自己的目标。

後頸傳來的疼痛過于清晰,繭綏齒間洩出痛呼,聲音擠壓在喉嚨裏,成了一種變相呻、吟,身體跟着軟了下去。

這一下Alpha咬得很深,犬牙沒入肌膚,伴随大量信息素注入。Beta的頸上沒有腺體可作标記,這完全是一場單方面的發洩!

繭綏痛得大叫,拼命推拒,Alpha的身體卻堅實得猶如一堵磚牆。

最後只能認命,喉嚨裏發出小獸般的嗚聲。

岑骁淵的信息素是烏木沉香。

不管被糾正多少次,繭綏還是會覺得,那味道像自己小時候吃過的一種話梅。

壞掉的苦話梅。

只有一點點的甜,餘下全部是苦澀和酸。

小時候家裏窮,他舍不得吐掉,只為了嘗到那一點點甜,翻來覆去把壞掉的話梅裹在嘴巴裏直到含不出什麽味道。

他太貪吃了。

所以注定要嘗更多的苦。

時隔三年再度重逢,Alpha變得更加高大,也更加桀骜陰霾。

明知身為Beta的繭綏無法被标記,岑骁淵仍然在對方後頸咬下一口,語氣輕蔑道:“廢物點心。”

他的手繞到繭綏的後頸,常年執槍帶着厚繭的指腹覆蓋在新形成的傷口上,如同鹽面浸入。

繭綏倒吸一口涼氣,額頭出汗,眼睛蒙上一層亮晶晶的水光,呼吸越發急促,渾身都在顫栗。

還是岑骁淵主動松開手,他才從禁锢中脫逃出來,捂住脖頸,踉跄着退後兩步。

“咬下去還是一嘴血腥味,沒意思,還以為你變異了。”岑骁淵蹭掉嘴角的血跡,言語間不帶一絲感情,“說說看,抑制劑怎麽回事?”

幾乎是本能,岑骁淵問,繭綏便要答:“是舍友……”

“算了。”岑骁淵打斷他,“料你也不會說實話,是不是,牛小果?”

繭綏:“……”

果然。

牛小果這個名字一出,二人之間的氣氛瞬間變得詭異。

繭綏身上的制服還沒有脫下,胸口的名牌上赫然寫着“繭綏”二字,岑骁淵卻像瞎了一般。

離開A區前繭綏給了岑骁淵一個假名字。

當時岑骁淵逼他逼的太緊,繭綏又不能真的破壞規矩。

恰好那天拿在手裏的蘋果香甜,他就随口捏造了一個可笑的名字。

沒想到岑骁淵一記記到了現在。

“牛”是姓氏。

而繭綏身為C區人本身沒有姓氏。

岑骁淵将那支昂貴、易碎的抑制劑拿在手裏随意把玩,勾勾手指,招狗一般,“過來。”

繭綏心底一百個不願意,但很清楚岑骁淵的性格。

反抗更沒好果子吃。

他只能再度上前。

這一回岑骁淵直接把他壓在身下,單手退下針劑的塑料管,湊近Beta側頸。

繭綏半跪着,身體幾乎對折,一頓亂叫掙紮,有好幾次針頭差點紮到他,岑骁淵穩穩躲開了。

“別亂動,紮進去可不是鬧着玩的!”岑骁淵不耐煩道,好像現在拿針威脅對方的人不是他一樣。

見繭綏還是不停,身體撞到胸膛。

“再動一個試試,看看我會不會在走廊上标記你,讓所有人圍觀,你知道我幹得出來,誰讓我是‘瘋狗’呢。”

繭綏瞬間安靜下來,沒去糾正自己是個Beta無法被标記,過了一會兒床鋪悶悶傳出一聲“少爺”。

“嗯,牛小果。”

“……”

繭綏弱弱:“我不叫牛小果……”

“怎麽會?”岑骁淵淡定道,“你就叫。”

“接下來,我問一句你答一句,我很民主的,你有什麽想法也可以說出來,我挑着聽聽。”

繭綏:“你是怎麽找到……”

“別說了,我不想聽。”

“……”

昨日被鬧鐘砸過的地方青紫一片,剛被咬過的後頸也是火辣辣地疼,再加岑骁淵整個人壓在他身上,胸膛熱得像一團火焰。

繭綏難熬的要死。

兩個人以極其不堪的姿勢對峙,偏偏發神經的Alpha不覺得有什麽。

“你不應該在C區嗎,怎麽跑來B區了?”岑骁淵的聲音響在繭綏的耳畔,氣息也一并纏繞着他,同時一手牢牢固着他的手腕,“是不是想到我會來B區,特意提前來等我的?”

繭綏腦袋直接宕機。

針尖怼在繭綏的脖子上,繭綏又一頓亂叫:“別別別,舍友的,太貴了,我賠不起……”

“我賠。”岑骁淵很明顯耐心耗盡,“給我認真回答。”

半晌,繭綏硬着頭皮:“為了畢業後找一份穩定工作……”

“好。”岑骁淵竟真的放過他,針頭拿開,過了好一會兒,又問,“這個C是誰?他叫你這個月別回去了。”

繭綏:“??”

繭綏下意識撤手想去摸口袋裏的通訊器,卻被岑骁淵按實了。

腕骨泛起一陣莫名的疼痛,繭綏慘叫一聲。

“手不想要了?”頭頂傳來岑骁淵略帶火氣的聲音,“問你話呢,C是誰!”

“我弟弟……那是我弟弟!我弟弟不想讓我回C區!”

岑骁淵這才放過他。

又被問了通訊錄上幾個名字。

繭綏老實作答,大部分是同學,還都是Beta。

岑骁淵表現的興致缺缺。

終于,把抑制劑從他脆弱的脖頸上拿開,岑骁淵将其随意扔到對面書桌上。

繭綏欲言又止。

岑骁淵理所當然:“那不是你舍友的桌子嗎?”

“……是的,謝謝,你人真好。”

“不客氣,你通訊器上記了我的號碼,明天開始我有需要,你随叫随到。”

繭綏腦子完全空白了。

岑骁淵長高了。

比自己離開時還要高。

父母皆是高階ao,強大的基因令他無論是樣貌還是體質,都是最優結合。

AO的等級越高,瞳色越淡,黑夜裏尤為明顯。

岑骁淵的眼瞳顏色淺得如同琥珀。

現在,那雙淺色的眼睛盯着自己,繭綏的心裏五味雜陳。

沒有名字的那六年,比起代號,岑骁淵更常稱呼他為廢物點心。

在實力和血統雙重至上的A區,繭綏交不出一份讓上城區滿意的答卷。他只是腦子稍微好使一點,區域內的語言都能讀懂也能說。

作為一個Beta陪讀,作為岑骁淵的小跟班,勉強合格。

他們之間壓根沒有什麽公平可言。

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繭綏企圖掙紮:“可是合約已經……”

岑骁淵忽然問:“你在學校過得開心嗎?”

不等繭綏回答,他繼續:“繭綏,看到你這三年過得這麽開心,我稍微有點不開心了。”

這是岑骁淵第一次叫對他的名字。

氣氛剎那間靜谧。

就在這時,岑骁淵随身的通訊工具響起來,救了繭綏一命。

繭綏眼睜睜看着對方将一個不屬于學校的儀器拿出來,蹙眉,挂斷,然後擡起頭看他。

兩個人對視上。

“你很好奇?”岑骁淵問。

“不……”

儀器再度響起,岑骁淵這回看都不看了,直接挂斷。

“你通訊錄上那幾個Beta的名字我都記下了。你知道的,我耐心不多,希望你考慮清楚再回答我。”

“就像你回答你弟弟那樣。”

岑骁淵的聲音平靜,幾乎就要讓人淡忘他從前發狂的樣子。

可繭綏忘不掉。

後頸的疼痛還在時刻提醒他,不要把岑骁淵說得任何一句話當做玩笑話。

他全部都是認真的。

“……好、好的。”

儀器第三次響起。

岑骁淵看上去想直接砸了它。

繭綏不由自主道:“別沖動!”

那純粹是下意識的。

說完立刻補救,“是不是有要緊的事找你,你要不要先接聽看看……”

這一次,岑骁淵沒有挂斷它,而是讓它在兩個人之間響個不停。

每一下都和心跳合拍。

“繭綏。”岑骁淵又一次叫他,指腹落在他的臉頰上,淺淺一道白印,是用了力,“我馬上要走了,你是不是松了口氣?”

“沒有的事、完全不覺得,難過的要死。”繭綏一口氣全說完,那把嗓子還是顫,黑漆的眸子一眨也不眨。

岑骁淵忽然笑了,好像在樂繭綏還有心情貧嘴,笑意卻絲毫沒進眼底。

臨走前,他說:“看到你這三年過得這麽好,我就放心了。”

……你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

直到岑骁淵的身影從走廊消失,好一會兒過去,繭綏才按住自己僵直疼痛的手腕,大口喘息起來。

不是錯覺。

岑骁淵比三年前更缺少人情味。

從兩人碰面開始,Alpha就一刻不停地釋放着信息素,繭綏甚至有些呼吸困難。

低頭一看通訊器,快捷呼叫從自己弟弟變成了另一個陌生號碼,不用想都知道是岑骁淵。

繭綏兩眼一黑,簡直想把通訊器直接扔掉。

對A區發生的事也不是一無所知,每周的新聞熱點課,甚至是食堂都會播放相關事件。

岑広瀾失蹤已有一年,目前岑家群龍無首,內鬥無數,在這個節骨眼上岑骁淵轉學來B區,一定是另有目的。

然而,就像緣餘所說,不管這個目的是什麽,和他沒有關系。

奴役自己大概是順帶行程,岑骁淵很讨厭別人欺騙自己,今天不過是心情欠佳,咬他一口,若真要暴走起來,可以直接撕了他。繭綏只能寄希望于對方很快就膩。

把宿舍的窗戶敞開,那股微苦微甜的烏木味道才散去些。

夜裏冷風吹拂進來,伴随後頸陣陣疼痛。

沒工夫自怨自艾,繭綏蹲下身撅着屁股,努力伸手夠滾到書桌下的抑制劑。

作者有話要說:

牛小果!!你害人不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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