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遇
第4章 相遇
繭綏是被剩下的那一個。
當初因為太過瘦小,看上去完全不像十二三歲,根本沒有AO家庭願意選他。
是遲來的岑広瀾在一堆歪瓜裂棗裏挑中了他,冷淡地對負責人說就他吧,繭綏才有機會留在A區。
說是挑中,實際不過在一群孩子裏掃上一圈,點中了繭綏,自此之後再沒有正眼瞧過他。
繭綏認定那就是自己的雇主,遠距離大膽觀察了岑広瀾一番。
男人保養得很好,看上去像三十出頭,每一根發絲都用發蠟牢牢固定住,一身高定西裝,矜貴非常。他的脖子很長,露出屬于Alpha的純黑色阻隔貼一角。
繭綏被安排在另一輛車上,跟一個穿着燕尾服的中年人坐在一塊。
很快,搭載着岑広瀾的那輛黑色轎車駛向分岔路。繭綏的目光不由追随上去,他的腦袋歪着,中年人才開口:“你要服侍的人不是岑先生。”
那是誰?
繭綏在心裏疑惑,識趣地沒有開口問。
此時距離他與岑骁淵碰面還有不到兩小時。
車子開了很久,最終駛入栅欄門,停在庭院正中。
下人把繭綏帶進大廳,繭綏第一次見這麽大的房子,天花板高到他需要仰頭看,每一層的壁畫與裝潢都是藝術級別。
他滿眼都是好奇與驚嘆,乃至于環梯上面走下來一個人都沒有注意到。
下人的手按在他的腦袋上,低聲叮囑:“教給你的都記住了,這位就是你今後要伺候的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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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到對方的樣子,他怎麽知道誰是少爺?
繭綏試圖把腦袋擡起來,剛努力到一半便聽到頭頂一道冷漠的少年聲音。
“讓他滾,我不需要。”
還沒上崗就慘遭退票,繭綏心裏着急得不行,忙擡頭想要和這位少爺推銷一下自己。
平心而論,岑骁淵長得并不吓人,甚至可以說是精致,嗓音沒有徹底變聲,冷漠的話語是融化的冰錐,多少還帶着點溫度。
大概是身為c區人或者說Beta的直覺,和岑骁淵對視的一剎那,繭綏忽然說不出話來,本能讓他害怕,黑漆的眼睛眨一下,腦子宕機一般,喏喏了一聲“少爺”。
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麽觸到少年的逆鱗,他環視周圍提高聲音:“你們是聽不懂人話?!”
帶繭綏來的下人不敢吱聲,還是那位穿燕尾服的中年人上前解圍。
“這是岑先生特意為您挑選的陪讀,以後就在您身邊服侍您,您要是不願意,讓他離遠點就成。”
岑骁淵仍是滿身戾氣,猶如一只發怒的小豹子。
自始至終,他都和自己的養父一樣,沒有看繭綏一眼。
對峙結束,繭綏才得知和自己同車的中年人是這棟房子的管家。不知道他用什麽方法說服了岑骁淵,繭綏被允許留下來,但岑骁淵并不想看到他。
管家囑咐下人分一間客房給繭綏睡,那之後連續一個月,繭綏只在那個小小房間裏呆着,哪裏都不能去。
這也無所謂,只要能吃飽,他可以窩在床上一整天,偶爾看看書架上的書刊,寫一寫字,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
只是偶爾會想弟弟妹妹,自己吃飽了飯,不知道他們吃飽了沒,想來應該過得不差,父母把自己“賣”掉,拿了一筆很豐厚的報酬。
離開的那天,他們抱着繭綏痛哭,眼淚掉在繭綏身上,像冬天爐子裏跳出的火星,火星在他破舊的衣服上燒出一個洞,眼淚砸在他身上也燙出洞來。
比起大家一起餓死,還是他一個人犧牲比較劃算。
現在的日子像偷來的,繭綏很知足,每天上午把窗子打開一點曬太陽,陽光落在窄窄的床鋪上,也是他偷來的光。
然後,忽然有一天,送飯的傭人好像忘了他,也可能是故意的。
他們沒有給他送飯,接連餓了兩天肚子,繭綏終于在第三天夜裏熬不住,悄悄溜進廚房。
他沒膽子開冰箱,只想在桌子上找點吃的。什麽都沒有,他呆呆的,最後移步到垃圾桶。
他可沒有那麽沒出息。
他就是想看看。
看沒看出什麽,卻把人給招來了,岑骁淵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背後。
“老鼠。”
繭綏渾身一抖,迅速轉過頭,才知道這兩個字是叫他。
他想說自己有名字不叫“老鼠”,又想到之前的教導,硬生生住了口。
偶爾掃除的傭人經過他房間門口說兩句閑話,他從談話中得知岑広瀾平時很忙,很少會來探望自己的養子。
岑骁淵經常發脾氣,還愛摔東西,今天摔幾個瓷瓶明天摔一套茶具,大後天連樓下的熒屏看不順眼,也能給砸了。
他當時單純以為岑骁淵是脾氣不好,還挺害怕的。
但這晚的岑骁淵比第一次見時情緒穩定多了,既沒有大聲吼他也沒有再要他滾。
“偷東西吃?”少年像是看穿他,鼻腔裏發出一聲冷哼,“膽子倒是挺大,明天一早就給我收拾東西走人。”
繭綏忙道:“我什麽都沒拿,這就回去了。”
話剛說完,肚子不争氣地咕嚕嚕好大一聲。
連岑骁淵都愣住了。
“你是餓死鬼投胎麽,光是标餐不夠吃?”岑骁淵從容地打開冰箱,裏面什麽都有,繭綏忍不住吞吞口水。
一層熟食、一層水果、一層蔬菜,吐司、幹酪、果醬,啊還有鹹肉……他看得眼花缭亂,忘記回答岑骁淵的問題。
很快,一塊完整帶包裝的火腿向他飛來,砸在他身上,落地。
“接着啊。”岑骁淵不耐煩地蹙起眉,“蠢死了。”
繭綏撿了起來,拿在手裏,不知道要幹嘛。
岑骁淵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廚房的桌椅,“你,坐過去吃,我不說停你不許停下。”
天底下還有這等好事?
繭綏暈乎乎昏了頭,他太餓了,當真坐了下來。
岑骁淵又從冰箱裏拿出一堆東西,坐在繭綏的對面,杵着下巴一臉無聊地看他吃東西。
“吃相真難看。”他冷不丁冒出一句。
繭綏咀嚼的速度慢下來,岑骁淵又說:“吃啊,我沒讓你停。”
能吃到東西是件幸福的事……
吃東西怎麽會痛苦呢?
一個小時後,繭綏的嘴巴裏塞滿了食物,一張口就要嘔出來,胃裏沉甸甸的,像壓了鉛塊。
這是一場漫長的酷刑。
岑骁淵一直沒要他停下。
直到岑骁淵開口:“吃飽了嗎?”
繭綏那雙黑漆的眼睛望向他,真的像只小老鼠,水光在裏面流轉一圈,點頭的幅度很輕,生怕壓到喉嚨。
見他這麽聽話,岑骁淵才像滿意了,朝他扯出一個笑。
月光陰慘慘地落在滿是食物包裝袋的桌面,也落在那張冷冰冰的笑臉上。
岑骁淵說:“你可以不用滾了,從明天起,你跟在我身邊。”
那是一切的起源,也是最糟糕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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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有Alpha的味道。
深夜,舍友剛一回來表情就不對了,任何一個Alpha,都無法忍受自己的領地被人标記霸占,還是以這麽嚣張的方式。
他那副吞了大便的表情,只持續了兩秒鐘,看到繭綏從浴室出來,舍友的神情由警惕變作一種十分暧昧的瞧不上。
“你把人帶到寝室裏來了?”舍友似笑非笑,眼神微微眯着,上下打量起繭綏,“你小子有點手段,能讓一個Alpha心甘情願上你?”
繭綏身上穿着寬松的運動衣,頭發還濕漉漉滴着水,聞言摸了摸自己被咬破的後頸。
岑骁淵确實給自己注入了信息素,這是他慣用的懲罰手段。
啃咬和留下信息素都會使Beta疼痛。
想着該怎麽解釋,最終只能蒼白無力地說:“我沒有帶人回來上床……”
只是單方面被按在床鋪上蹂躏了一番。
舍友拉開書桌前的座椅,椅子腿脫離了地毯的範圍,底部發出刺耳聲音。
“別來這套,這股味道這麽濃,你們搞得一定很激烈。”已經是半夜了,舍友的精力依舊旺盛,翹着二郎腿,繼續追問,“是誰啊,口味這麽獨特?”
繭綏還想否認,看到舍友那副興致盎然的神情,瞬間改變想法:“……外校随便找的,我也不認識。”
屋子裏Alpha的味道無法掩蓋,與其讓舍友猜到岑骁淵身上,不如将計就計。
反正他也不會少塊肉。
舍友迅速吹了個口哨,“平時看不出來,你玩得挺野,上個月請假是不是去外面玩了?怪不得回來蔫了吧唧的,玩嗨了?”
繭綏愣了好一會兒,用毛巾抹了一把頭發,才道:“那不是的,我上個月是回家……”
舍友根本不聽他解釋,還在分析,看繭綏的眼神也更加露骨。
繭綏被那赤裸的目光打量地極不自在。
緊接着——
“你怎麽玩我不管,但是警告你,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寝室瞬間安靜下來。
自己看上去有那麽饑不擇食嗎?
哪個Beta會想上Alpha或者被Alpha上啊!
反正不是他。
繭綏在心裏犯嘀咕,舍友卻從椅子上站起來,“你不會真對我有意思吧?”
繭綏:“……”
繭綏驚恐加不解,失聲道:“怎麽可能?完全沒有啊!”
舍友狐疑地看他,并用手指戳在他的肩膀上,正好戳中傷處。
繭綏悶哼一聲。
舍友看他的眼神更古怪了。
信息素的事情就這麽揭過去了,繭綏呼出一口氣,頭發還在滴水,舍友已經掀開被子躺下,連洗漱都免了。
平日裏耀武揚威,今天卻一副生怕被侵犯的樣子。
繭綏有點佩服對方的想象力。
沒有吹頭發,他用毛巾亂擦一通,差不多半幹就歇下了,躺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壓到枕頭。
摸了摸枕頭底下的東西,繭綏再次呼出一口氣。
多虧那管抑制劑是掉到地毯上,不然摔碎了他可賠不起,明天趕緊物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