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标記
第5章 标記
針管紮進皮肉,透明液體随之注入。
有人給練手,繭綏已經熟練掌握了注射的要訣,甚至不需要棉球止血。
“提前一周注射沒關系嗎?”繭綏問道。
對面的人手臂堅實黝黑,把袖子一節節落下去,搖搖頭,意思可能是沒問題也可能是不知道。
岑骁淵發現那管玻璃針劑的第一反應是給Omega用的,但那種抑制劑在醫院裏就能買到。
違禁類抑制劑之所以會被禁止,就是因為它服務的對象不止于Omega。
對Alpha同樣适用。
尤其是想要隐藏身份的Alpha。
白天裏醫務室空蕩蕩的,藍色的窗簾随風搖擺。
平日裏AO都是在訓練康複室進行治療和日常檢測,學校的醫務室荒廢許久,只偶爾派醫科的學生過來值班。
周圍雜草叢生,無人監管,自然也沒什麽人會經過。
“謝了。”緣餘道,“你說差點被發現,是不是你那個舍友找你麻煩了?”
坐在病床上的人正是緣餘,此刻他頭擡着,目光沉靜望向剛給他注射過抑制劑的繭綏。
繭綏搖頭,沒有提岑骁淵前些天闖入寝室的事情。
緣餘幫不了他,他也不想要麻煩別人,只是籠統講了抑制劑不能再放在他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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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餘和自己一樣是Beta,至少從A區回來之前是的。
Beta的分化要比AO早,通常在十三歲之前就可完成分化,但也有極少數人會經歷二次分化。
據統計,數萬人裏才會出現一個。
緣餘就是如此。
二次分化讓他成為C級別的Alpha,比繭綏的舍友還高一個等級,但依舊是劣質。
這本來是一個加分項,可以讓緣餘更順利地通過學院測試,他卻寧願選擇這麽麻煩的方式,也要以Beta的身份入學。
“出了什麽事可以和我說,我會想辦法解決。”緣餘又道。
他辦事向來靠譜,繭綏并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不能。
和岑骁淵相處了六年的人是自己,他最知道高階Alpha什麽德行,暴躁、易怒,以及對周身事物極度專制,一旦招惹上定不能全身而退。
更何況繭綏抱着僥幸心理,岑骁淵也不可能真的那麽閑,平白無故就來折騰他吧?
他沒有自己的事情做嗎,之前匆匆走掉應該也挺忙的……
結果,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午休未結束,通訊器在口袋裏震動,那是快捷呼叫特有的震動方式,兩長一短。
繭綏渾身一僵,在緣餘的注視下絕望地把通訊器拿出來。
岑:【A棟天臺,十分鐘倒計時。】
繭綏的嘴角迅速向下撇去,察覺到緣餘的目光,他又站定,佯裝鎮定道:“那個,我臨時有點事……”
“你去忙。”緣餘說,“我這邊沒什麽問題了,你不是還沒吃飯,快去吃吧。”
繭綏快步走到醫務室的門口,門拉開一半,身後緣餘又叫道:“繭綏。”
“嗯?”
“你脖子上的傷要不要先處理一下?”緣餘的眼神依舊平靜,“還是挺明顯的。”
繭綏:“……”
“遲了七分三十一秒。”
天臺的陽光正盛,繭綏偷雞摸狗般地摸上教學樓,剛把那道沉重的重推門打開,耳邊響起聲音。
他只好解釋:“這裏是指揮系的地盤。”
“所以?”
“所以我是後援部的,本來就不該進這棟樓。”
岑骁淵像是第一次聽說,一邊的眉微微挑起,“哦。”
他今天穿了學校制服,黑色金紋,襯得身姿更加挺拔,寬肩窄腰,搭配一頭被風吹得些許淩亂的碎發。
人模狗樣。
繭綏只能用這四個字來形容自己曾經的雇主。
岑骁淵走過來,大概是後頸的白紗布太明顯,他一把掐住繭綏的下颌:“誰給你包紮的?搞得像個Omega。”
繭綏不明白,要像不也應該像Alpha嗎,就因為阻隔貼是黑色,紗布是白色就不像了嗎?
可Omega的頸環,市面上能見到的大部分也是黑色啊。
岑骁淵的手掌寬大,箍住兩頰,他不好發出聲音,只能嘟囔講:“我對着鏡子自己貼的。”
騙人的。
緣餘幫他包紮的。
“為什麽遮上,是我咬得不好看嗎?”岑骁淵詢問地很認真。
繭綏不敢再說瞎話,“可可可是很疼……”
“廢物點心。”岑骁淵的神色依舊很冷,盯着他後頸貼着的紗布看了幾秒,又說,“現在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你被咬了。”
繭綏張了張嘴巴,這怪誰呢?
“你故意的嗎,想讓人知道你被Alpha标記了?”
考慮到岑骁淵的神情不像在講冷笑話,繭綏迅速思考着應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我是Beta啊,沒人會往那方面想……”
岑骁淵留下的信息素已經完全消散了,壞掉的話梅味道,萦繞他身邊好幾年的氣息,苦澀比甜味更稠。
繭綏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再一次靜下來。
“你沒吃飯?”岑骁淵松開手,略帶嫌棄地說。
繭綏沒有立刻答,他在等待岑骁淵的下一句。
這是多年前養成的習慣,在雇主下決定前,他最好不吭聲,不然很可能會倒黴。
“那就去食堂吧,正好我也要吃。”岑骁淵說。
繭綏迅速跟上:“我已經吃過了,不然我幫你打飯回來?”
岑骁淵盯着他,“何必這麽麻煩?”
“不麻煩的,食堂離得不遠……”
“你不想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岑骁淵的嗓音沉下去。
繭綏硬着頭皮,“……我們本來就沒什麽關系。”
合約早就結束了。
就在三年前。
紗布被粗暴扯開,濃重的藥味彌散的空氣中,後頸再次暴露于Alpha的視線。
傷口已經結痂了,一圈齒印,以前也常常出現在他身上。
那種疼痛是可以預料的,比起一無所知,更加讓人恐懼。
繭綏忍不住瑟縮,眼睛也緊閉起來。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襲來,只見岑骁淵死死攥住那塊紗布,“愣着幹嘛,不是說幫我打飯?還不快去!”
繭綏試探性地退後一步、再一步,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跑走。
他的身後,岑骁淵神色晦暗不明。
“你不是說你吃過飯了嗎?”
沒敢在食堂一二樓打飯,繭綏十分肉痛地選擇了三樓,就這還怕岑骁淵嫌棄,好在Alpha雖然情緒不穩定,但意外好養活。
在A區繭綏就發現了,岑骁淵對吃食沒什麽講究,哪怕是幹巴巴的粗糧也能咽入口。
繭綏眼巴巴瞅着對方吃飯,咽咽口水,說:“對啊,我吃過了。”
分化前,岑骁淵一直是在家裏讀書,家教親自上門來,繭綏作為陪讀也要在旁邊伺候,一站就是一整個上午和下午。
午休時間繭綏是沒辦法睡覺的。
因為岑骁淵不睡。
他睡不着。
高階AO的分化期通常漫長而又痛苦。
分化越晚,等級越高,同時也越容易失控,情緒上更加敏感易怒。
岑骁淵常常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他一睡不着,繭綏也別想好過。
兩個十幾歲的小孩成天大眼瞪小眼,繭綏一磕頭,岑骁淵就戳他,戳得人一個激靈,強撐着繼續陪他熬。
有回直接栽進岑骁淵懷裏睡着了,醒了發現流口水,窩人懷裏半天不敢動,已經想好自己腦袋離家的場景。
岑骁淵卻沒怎麽生氣,只是問他:“醒了還不滾下去,想在我身上賴多久?”
繭綏慢吞吞移開,偷偷蹭蹭自己嘴巴,“少爺,你是怎麽發現的?”
“呼吸變了。”
“哇,少爺你好厲害啊。”繭綏海豹拍手。
岑骁淵懶得看他,“少拍馬屁,一會兒給我洗了。”
“噢。”
“手洗。”
“啊?哦哦……”
過了一會兒,繭綏實在不想洗衣服,明知故問:“少爺,是什麽需要手洗啊?”
“是你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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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骁淵沒有說叫他來天臺到底是幹什麽的,繭綏也不好問,生怕本來沒事,一問給問出事來。
午飯岑骁淵只吃了一點就不吃了,繭綏十分自然地接過去自己吃。
他吃岑骁淵的剩飯不是一回兩回,主人的飯菜從來都比傭人的豐盛,更何況這一餐是用自己飯卡打的,他更不能浪費了。
岑骁淵看他扒飯扒得飛快,冷不丁道:“你真的吃飯了嗎?”
繭綏一下被嗆到。
“吃了……沒吃飽。”
岑骁淵比昨晚态度好一點,但也沒好到哪裏去,忽然提問:“你有一個弟弟,除此之外呢?”
繭綏沒吭聲。
岑骁淵不耐煩道:“我在問你話,不要裝聾作啞,你以為我查不到嗎?”
“沒了。”繭綏說,“除此之外,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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繭綏遲到了。
從A棟到C棟騎車都要十多分鐘,他一路狂奔,還是來遲了。
教授讓他在操場上做蛙跳,一群Omega幫他求情,叽叽喳喳吵得教授更惱火了,讓他蛙跳完再跑個一千米。
操場上一幫Alpha在體訓,繭綏的舍友也在其中,見繭綏苦哈哈地抱頭蛙跳,忽然招手讓他過去。
繭綏搖了搖頭,指了指原地又指自己,表示自己正在體罰。
舍友咋舌,竟然領着一幫Alpha走到他面前。
他們一圍上來繭綏就懵了。
“喲,還真的是。”
“這是被咬的?”
有人甚至想去扒拉繭綏的衣領,被他躲開了。
其他人讓開道,舍友出現在他面前,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就說吧,你們還不信,這小子勾搭人有一手的,優質Alpha都能勾搭到。”
他講最後一句話,聲音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繭綏才反應過來,AO對信息素都十分敏感,等級差異更是如此。
不過還是猜錯了。
不是優質。
是高階。
S級。
學校僅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