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告誡

第27章 告誡

站在醫務室的門外,繭綏深呼吸了好幾次,終于推開那道新漆的白色大門。

男人依舊是一身深藍的大褂,不修邊幅的形象,此刻正背對着繭綏,不知做些什麽。

聽到動靜,他頭都沒有回。

“打烊了啊,醫務人員也是要下班的,也不看看什麽時……”

男人一邊說着一邊回頭,點燃的香煙是黑夜裏唯一一道亮光。

見到門外站着的人,他的聲音隐沒下去。

繭綏本來沒想着這麽魯莽的。

雖然他向緣餘誇下海口,緣餘只當他是在安慰自己,并沒有當真。

短短半天內,繭綏腦子裏生出無數想法,甚至都想去求岑骁淵,Alpha說不定有辦法搞到那種特殊類抑制劑。

但那樣太危險了。

他不能私自暴露緣餘。

繭綏一整天都在思考這件事,下課後天色已經不早了,他想了好久,下定決心先來醫務室看一看。

曾經算作秘密基地的地方,如今被他人征用了,來者還是地下診所的醫生。

繭綏還覺得像做夢一樣。

醫務室外面倒沒什麽變化,依舊雜草叢生,夜裏有許多昆蟲叫喚,叽叽喳喳吵鬧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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繭綏熟門熟路地繞進後道,從窗前走過時,聽到裏面發出的細微動靜。

他腳步一頓,低下身子,悄悄探頭往裏面看了眼。

醫生還在。

這麽晚了,醫生居然還在!

這一回繭綏只用了幾秒鐘思考,便下了決定,還是要冒險試一試。

販賣違禁品和購買違禁品是同等的罪行。如果他說說好話求求情,對方在同樣不願意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說不定願意破例再販售一次抑制劑給他。

夜好像在繭綏推開門的那一刻更深了,月光拉長地上兩道影子,彼此都隔得很遠。

醫生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淡定道:“是你啊小兄弟,原來你是這裏的學生。”

他果然還記得自己!

繭綏整個身形一僵。

醫生頗感興趣地向前兩步,指尖點燃的星火随着他的動作晃閃在眼前。

繭綏拼命壓住想要退後逃跑的沖動,迅速說明自己的來由,并把之前想的一套利弊脫口而出,最後,附加一對真誠的狗狗眼。

醫生絲毫不感到意外,反而很配合地點頭,“你要E類抑制劑,那當然可以。”

繭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危機就這麽解決了?怎麽可能?

自己什麽時候有這麽好的運氣……

果不其然,醫生接着說:“不過相對應的,小兄弟,我解了你的燃眉之急,你也應當給我一點好處。”

繭綏的腦子空白一瞬,他有什麽能給的好處?

可現在有急切需求的人是自己,繭綏只能硬着頭皮點頭答應,末了附帶一句“只要是我能辦到的你盡管開口”。

冷靜下來想一想,在學校進行交易,和在區域邊界進行交易的性質完全不同,等同于把把柄主動交到對方手裏。

醫生既然以前是做黑色産業,應當也沒什麽良心,沒理由會拒絕。

“要什麽好處好呢。”醫生拐彎抹角地拖長聲音,見繭綏如此局促不安,笑容越發真心實意,看了看頭頂的時鐘,“現在時間還早,不如我們坐下慢慢聊。”

時間一點也不早了,再過半小時,天就會完全黑下來。

繭綏恨不得拿到抑制劑的下一秒就遠離這間醫務室,但看醫生的樣子,今天他不坐下來,抑制劑恐怕也不會給到他手裏。

繭綏坐到寫字臺旁邊的轉椅上。

醫生見狀噗嗤一聲笑了,“倒不用這麽怕我吧,咱們倆也見過很多次了,我這個人除了嘴碎一點,為人還是挺和善的。”

男人說着,坐到一旁的皮質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那沙發是之前沒有的,緋紅的亮面,在不開燈的醫務室更顯詭異。

房間裏明明有人在,為什麽卻不開燈呢,是不想讓人注意到嗎?

“上一次你走得匆忙,我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這次你一定得好好聽我講。”

男人一邊吸煙一邊說着話,窗戶是開着的,嘹亮的蟲鳴是伴奏,還有繭綏坐立難安的模樣作表演。

“本來我是想好心告訴你,我那診所開不下去了,你別之後去了白跑一趟,話剛說一半,你人就飛出去了。”醫生朝他擠眉弄眼,“到底多大的事,讓你那麽毛躁?”

繭綏含糊着回答了,沒有說真話,而後問:“……為什麽突然開不下去了?”

本來他是不該問的,但男人說完話半天沒出聲,只是看着他,模樣很像在鼓勵他提出問題。

繭綏應當是猜對了,男人吸掉最後一口煙,将煙頭碾滅在腳底,竟是對着Beta抱怨起來。

“上面突然派人下來管制啦,違規産業一個都不能留。”像是憋了許久,醫生朝繭綏倒苦水,“你說這不是砸我的飯碗嗎,我就一小破診所,不知道拯救了多少迷失的少男少女,這怎麽能叫涉黑呢,分明就是造福人民群衆啊!”

繭綏一下被對方的說辭震懾住。

好厚的臉皮。

但說得也不無道理,最起碼對緣餘來說,有很大的幫助。

“結果派下來這位一點情面都不留,這都肅清多久了,居然還沒完。反抗的那一批早就被埋了,還好我識相,早早認命,不然小兄弟你壓根不會在這兒見到我。”

醫生一邊抱怨一邊起身,在藥櫃裏翻找着什麽,又抽出一張白紙,龍飛鳳舞起來。

繭綏完全不能明白醫生所說的話,消化了好久才道:“那你怎麽會來學校,我是說……我們學校的醫務室荒廢很久了,壓根沒有招過校醫。”

“我也想問,怎麽會把我安排在學校,我對着這幫眼睛長在頭頂的AO小屁孩可喜歡不起來。”醫生說着轉過頭,沖着繭綏,“我是真沒想到你會在,這算是意外之喜嗎?”

繭綏的頭皮發麻,更加坐立難安了。

大概是心情不錯,男人沒有過多戲弄他,“逗你玩的,不需要什麽‘好處’,就是想找個人聽我這個中年男人發發牢騷而已。”

他走過來,将配好的一包藥連同玻璃管的抑制劑,一齊遞到繭綏面前,“拿着吧,一點心意。”

這超出了繭綏的理解範圍,東西接過去了,人還木愣愣地,沒想到真就這麽容易。

“不客氣,你長得像我死去的媳婦兒。”男人又說,“尤其是這雙眼睛。就當是我的私心吧。”

繭綏的表情更加怔愣。

“我開玩笑的,你怎麽還真信了?”醫生再次搖頭,哈哈大笑起來。

繭綏:“……”

他分不清對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或者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随即,男人摸了摸自己發尾紮紮的一小撮辮子,想起什麽似的,“對了,我還不知道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

如果可以,繭綏壓根不希望對方知道。

但對方這麽爽快地給了自己所需的東西,反觀他,只是一個名字都不願給,繭綏自己都不好意思。

“沐。”

男人忽然吐出一個字,意義不明,待繭綏疑惑地看向他。“休沐的‘沐’,這是我的名字,想怎麽叫随你。”

“只有一個字嗎?”

就算是在C區,沒有姓氏,人們通常也不會起單個字的名字。

況且男人應該是個Alpha。

雖然對方沒有貼阻隔貼,信息素也幾近于無,但繭綏身為Beta還是可以感受到對方不是自己的同類。

怎麽說,就像是動物一般的本能。

“對,只有一個字。”男人爽快地說,“我的姓氏被剝奪了。”

通常情況下,只有被上城區驅逐出去的AO才會被剝奪姓氏。

繭綏識相地沒有繼續往下問,而是報出自己的名字。

結果,男人的神情比他想象中更複雜,哪怕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半張臉,驚訝的神色依舊流露出眼中。

“你說你叫繭綏?”

醫生向他确認道。

“我聽過這個名字……還不止一次。”醫生說着,再次看向繭綏。

繭綏有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只有Beta的眼瞳顏色會這麽深,像夜裏最漆黑的塔尖,映出最明亮的一顆星。

早知道就不該朝他說那麽多了。

男人有些後悔,揉了一把頭發,無奈道:“你是和學校裏高階Alpha混在一起的那個Beta?”

繭綏這次确實是無法思考了。

流言到底傳到什麽地步了?

如果連剛來學校不久的醫生都聽說了這件事……

男人看出他的驚慌失措,放松了語氣,半是調侃道,“你身上的秘密可真多啊,一方面和高階Alpha有關系,另一方面,這抑制劑又不知道是給誰用的。”

“不,我們不是……”

繭綏想要解釋,但話說到一半便卡住了,不是什麽?他和岑骁淵分明什麽都做過,只差最後一步而已。

那根本不重要。

上城區的Alpha和Beta厮混在一塊,會被視為不潔。

是肮髒,也是禁忌。

“我很有職業操守的,病患如果不想說,我不會問。”見繭綏慌了神,醫生安撫道,“只是想給你提個醒。”

連得到抑制劑的喜悅都被壓下去,只餘下一團混亂的思維。

繭綏任憑醫生彎下腰,右手握在他的手臂上。

沒有姓氏的男人告誡他:“和Alpha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的。”

醫生最後送給他一句話。

繭綏匆匆跑出幽深的長廊。

時間确實還很早,醫生心情不錯地哼着曲。

下一秒,門口出現一道人影。

“怎麽,是落下什麽東西啦?”

他回過身,神色驟變。

迅速收起吊兒郎當的模樣,醫生脊背緊繃,汗水瞬間浸透衣料。

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時候來的,又聽到多少,他畢恭畢敬地低下頭,不敢看來人。

那雙泛金的眼眸裏燒灼的熱度不減。

岑骁淵開口問:“剛剛出去的那個人,你給了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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