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舍棄
第38章 舍棄
“你的眼睛看不見嗎?”
此話一出,岑骁淵的一只手摸過來,精準地掐住他的下颌,“那你也不可能逃得掉,別做美夢了,不如想想接下來你會怎麽樣。”
狼狽已經不足以形容繭綏當下的狀況,後頸流着血,嘴角也碰了,腰和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撞傷。
他本以為這是岑骁淵施加在他身上的懲罰,故意視而不見。
但很明顯不是的。
他只是,看不見了。
得不到繭綏的回答,即便人就在他的手中,依舊令岑骁淵感到焦躁,“我在問你話,你有哪裏受傷了?”
“腰和胳膊,還有……我們真的不能在這裏繼續、繼續下去了。”
這一回,繭綏回答得很快,甚至去拽岑骁淵的手臂。
Alpha因為忽如其來地靠近,猛地向後撤去,鉗在繭綏下颌的手也随之一僵。
他搞不懂繭綏。
前一秒明明還很怕他,後一秒又能十分心大地湊到他懷裏來。
就像是在A區時,無論自己對他做什麽,繭綏哪怕再抗拒也會承受,哪怕已經瑟瑟發抖,隔天依舊會跟在他的身後“少爺”、“少爺”地叫個不停。
本以為是很聽話的小狗,會一直繞在自己身邊轉個不停。
結果不過是把項圈松開了,就跑得無影無蹤,再也找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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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繭綏打上的烙印,繭綏根本不認,Beta嘴上說着服從,心底想的卻是截然相反的事情。
“你的抑制劑呢?”繭綏問。
岑骁淵:“不用找了,我早就打過了。”
對面沒了聲音,岑骁淵能感受到自己手下軀體的溫度,和明顯的僵硬。
打過抑制劑的Alpha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失控,但一整個白天,岑骁淵獨自一人擊獲了大量的分數點。
強力催動信息素,力量跟不上消耗,外加上眼睛本就有舊疾,這才導致短暫性失明。
就像二人重逢的那一晚。
岑骁淵同樣是作戰回來後,馬不停蹄,尋到繭綏的宿舍。
而現在,他眼前已經有隐約的剪影,但并不打算向繭綏說明。
就如同繭綏會半真半假地瞞下一些事情,岑骁淵同樣也會。
“你是怎麽找到的這裏?”他問。
“我、我碰到江宜晚了……”繭綏回過神,下意識回答了。
“是‘你們’吧,你和那個Beta一起行動。”岑骁淵的小臂纏上繭綏的腰肢,聽到懷裏的人倒吸一口涼氣,确定他沒在說謊,腰上真的有傷。
“他們兩個人呢,你丢下他們跑了?”岑骁淵環抱住繭綏,俯下身來,在他的耳邊,問話還在繼續,充滿嘲諷的,“別告訴我,你忽然想通了,所以就來找我了。”
“不可以嗎?”繭綏反問,“不可以是這樣嗎,我反悔了,還是你比較厲害,我就來找你了。”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腦子裏只有一件事,抑制劑沒了,過不了多久緣餘的易感期就要爆發,而讓一A一O身處在同一空間下的人正是自己。
他要去哪裏搞到Alpha的抑制劑?
他還剩下多少時間?
未等思索完,脖頸被掐住,岑骁淵冷冷道:“說謊沒完了是吧。”
岑骁淵眼前已經恢複清明,只有幾處殘留的黑點,繭綏心不在焉的神色落在視網膜上,針紮一般刺痛神經。
他來之前明明就想好了,無論如何這次一定……
“你真的打了抑制劑嗎?”
繭綏不死心地再次詢問,畢竟岑骁淵現在的狀态實在稱不上穩定。
“真要這麽擔心,你不會自己去确認?背包就在石壁後面。”岑骁淵說。
繭綏此前一直倚靠在石壁上面,被迫吞咽濃郁嗆人的信息素,腦子一團漿糊,根本無暇顧及周圍,更沒發現自己要找的東西就在手邊。
岑骁淵的背袋裏東西少的可憐,除了必備的定位器和止血繃帶,就只有用束縛帶捆綁的幾管抑制劑。
繭綏翻到時也愣住了,側頭看了眼Alpha,Alpha無動于衷,似乎對此毫無察覺。
他的手指快速抽離出一管,背在身後面的同時發問:“你怎麽帶這麽多抑制劑在身上?”
“在岑沐那兒搜刮來的,嫌麻煩就都帶上了。”
岑骁淵忽然不狂躁了,對于繭綏的問題也不再避諱,甚至多問了一句:“你後來有去過醫務室嗎?”
繭綏手心裏全是汗,在岑骁淵無機質的目光下,搖了搖頭,意識到對方看不見,又出聲回應了。
岑骁淵忽然笑起來,很輕地一聲,“岑沐說得沒錯。”
“……”
“你是個薄情的小孩。”
繭綏不明白岑骁淵為什麽忽然這麽說,這和緣餘此前的話重疊在一塊。
——“你一直是個善良的小孩,但有些時候心軟只會害了你自己。”
到底誰的說法才是對的,又或者都是錯。
他們把繭綏總結在短短一句話內,好像都很了解他似的。
但岑骁淵說得也沒錯。
他遠沒有那麽無私,那麽舍己為人。
他只能拼命守住他所在乎的東西,可就連在乎的,他幾乎都要守不住,更別提是不屬于他的。
不貪心難道不是好品德嗎,他只要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只希望自己過得好一點。
為什麽換到岑骁淵身上就不行了呢?
他從沒想過要在Alpha那裏得到什麽,只是想要不被拿走。
岑骁淵忽然向繭綏一步步走過去。
“你能看……”繭綏剛開口,岑骁淵與他擦肩而過,拽住他的手腕。“我看不到。”
往上攥住繭綏的手腕,岑骁淵回過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後半夜你來守夜。”
繭綏愣住了,直到岑骁淵再次拉扯他的手臂。
岑骁淵:“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是你認清了現狀,主動來找我,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還是說,你不想我睡覺,現在就想做?我不介意,反正是易……”
繭綏:“我來守夜!我保證會好好守夜!”
最終岑骁淵走到石壁前坐下來,曲起一條腿低下頭歇息。
繭綏簡直不敢相信,岑骁淵不可能就這麽輕易相信他,這其中處處都透露着不對勁,但時間不等人,繭綏不敢細想。
或許就是這麽幸運,上一次的好運氣延續到了現在。
“背包裏有繃帶,把你的傷口也處理一下。”岑骁淵閉着眼睛忽然開口。
繭綏應了一聲,卻沒有動作,好一會兒,他問:“你真的打了抑制劑嗎?”
“你到底有什麽不放心,如果真能标記,”岑骁淵一頓,“你早在16歲那年就被我标記了。”
繭綏根本不是在擔心這個。
但他不再吱聲。
後半夜過得很平靜,沒有哪個學生會想不開忽然跑到半山腰。
繭綏一直保持着警惕,但精神上大起大落,好不容易安逸下來,有幾次險些撐不住睡着,腦袋還沒低下去便猛地驚醒過來。
外面還是一片漆黑,岑骁淵窩在石壁旁邊,自始至終好像都沒有動過。
直到山間下起薄霧,天邊一抹深沉的藍色浮上,繭綏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
不敢有多餘的動作,繭綏起身後邁動發麻的雙腿,一步比一步走得小心,到達山洞口以後,他回頭望了望,已經看不到岑骁淵的任何蹤影。
這山洞原來這麽深,岑骁淵藏得這麽隐蔽……
下山時,繭綏加快了速度,腰上的傷沒有處理,胳膊上的倒是一目了然。在粗糙的石板上摩擦出的創面沾着砂礫,本應用清水沖洗幹淨,但繭綏不敢停下腳步,生怕一停下來,岑骁淵已經出現在自己身後。
一路上暢通無阻,到達栖息地,緣餘已經不再洞口。
繭綏腦海裏已經有了最糟糕的設想,好在還沒有邁進去,手臂忽然被扯住。
緣餘蹙眉看着繭綏狼狽不堪的模樣,而他自己,盡管一再壓制,身上Alpha的信息素已經很強烈了。
“下山的時候不小心跌了一跤,可摔死我了。”好在繭綏早已想好了借口,裝作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緣餘的視線再度敏銳地落在他的後頸上。
繭綏捂住了,留下一片痛感,“……這也是沒辦法,畢竟他也處在易感期。”
繭綏趕緊将藏在後腰上的抑制劑遞給緣餘,“這次我就不幫你注射了,師兄你自己應該可以吧?”
緣餘知道此事不能拖着,等解決了眼下棘手的問題再詢問繭綏也不遲。
“那你先進去歇息,其他的事我們稍後再談。”
繭綏點了點頭,在緣餘走後,腳步調轉與之相反的方向。
然而,還沒等他邁開步,不遠處站立的人影,讓他剎那間失語。
Alpha刻意隐藏了氣息,誰都沒察覺到他的到來。
岑骁淵一步步向繭綏走來,不用繭綏再次詢問,也能知道,他看得見。
那雙眼睛,此刻清晰又深刻地映出繭綏的倒影。
“如果我真的失控了怎麽辦?”
“你為了救那個Beta,不對,應該是Alpha。”
“你為了救他,把我舍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