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斯人已逝
斯人已逝
就這樣過了十幾天後，關山天天待在謝千裏家裏，日日夜夜皆如此。但家裏始終都未曾出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也再沒第二人發出聲響。
關山問了周圍所有人，但他們給他的答複口徑出奇的一致：不知道，很抱歉，不清楚……
當關山再一次撥打謝千裏的電話，在沒有感情的女聲即将挂斷的前幾秒，電話接通了。
“關山？”電話那邊有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去哪了！！！”
聽到謝千裏的聲音，關山感覺心跳好像漏掉了一拍。他心底沒來由地升起一陣恐慌，他擔心電話猝不及防被挂斷，怕他沒能問不出謝千裏在哪。
謝千裏，我很想你。
“唔......遇到了一點事，過幾天就回家了。”電話裏傳來謝千裏打着馬虎眼的回複，他聲音微弱無力，仿佛下一秒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就會被風吹散。
“你在哪？”
“我出去旅游了，家裏親戚給安排的，在……251號床病人不要再玩手機了，該休息了！”謝千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有些斥責之意的女聲打斷。
病人？
他在醫院？
蟹蟹生病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關山下意識握緊手機提高音量：“你在哪！謝千裏你告訴我你在哪！謝千裏！”
關山怎麽會不知道，謝千裏哪有什麽親戚！他的那些親戚哪一個不是在觊觎他媽媽留給他的錢！哪一個不是對他冷嘲熱諷！謝千裏是有多讨厭那些人關山不是不知道！
“……”
“欸呀......被發現了，不是你別生氣啊......”謝千裏原想再打個馬虎糊弄過去這件事，但關山沒有給他機會。
“謝千裏，你在哪，我他媽都快瘋了！謝千裏，你在哪？”關山壓抑着情緒，在玄關處拎着鑰匙就出了門。“別和我開玩笑，真的一點都不好笑。”
謝千裏臉上的笑意僵了僵，眼神黯淡：“我在市醫院……血液科。”
關山趕到醫院，在知道謝千裏住的病房是白血病患者住的病房後，他只覺得渾身發涼，心髒好像被什麽揪着，隐隐作痛。
他恍然間聽不清周圍人在說些什麽，關山只覺得自己全身麻木，直到急着給病人拿藥的家屬不小心撞到了他，他才緩過神來。
周遭亂雜的聲音湧入關山的耳朵，他來到病房門口，顫抖地握住門把手，門咯吱一聲的開了。
聽到響聲，手上紮着化療針的謝千裏猛然擡起頭，他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神在看到關山那一秒瞬間像是看到了星星似的亮了起來......。
“你來了，關山。”
關山在知道謝千裏放棄高考的那一刻，瞬間紅了眼眶。
“疼不疼？” 他不敢用力握謝千裏的手，原本白皙的手如今變得青紫，留置針插進血管中……
“不疼，我現在都習慣了。”謝千裏有些牽強的朝他抿嘴一笑，他像個沒事人般語氣輕松的繼續說道，“對了關山，等錄取通知書下來，拿過來讓我看看吧！”
平時打球賽重摔在地上都不會吭一聲的關山看着眼前臉色煞白的男孩還在努力強顏歡笑安慰着他，便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波瀾。
“好，都聽你的。”關山早已通紅的眸子在此刻，掉下了再也忍不住的淚水，而後，便再也停不住了.......
“哎呀，你別哭啊，我都沒哭你哭什麽啊？摸摸頭，不哭不哭。”
“不過确實有點可惜，沒能見到海。”
“關山，我想吃……媽媽買的那個生日蛋糕了。”
“關山，你陪陪我吧。”
“這樣我就不怕也不遺憾咯。”謝千裏故作輕松的同關山像往常般聊天。兩人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病房裏四目相對，但卻沉默不語。
“好。不哭，我在。”許久，關山啞聲開口。他顫抖着緊緊握住謝千裏的手，十指相扣。
關山之前給謝千裏過生日時，謝千裏從來不讓他買生日蛋糕。他拒絕了那款蛋糕，也拒絕了一切甜食。
關山知道那是謝千裏過不去的一道坎，如今他的男孩邁過來了這條障礙。
謝千裏以往遭遇了太多的苦難，關山希望在最後的時間裏，他能快樂……
由于錄取通知書的地址和高一入學填信息時的家庭地址要求一樣在錄取通知書寄到的那一天，關山原本想讓媽媽李蘭送過來，但是謝千裏說算了吧。
“別麻煩阿姨了，市區的天氣熱，一來一回的多累。”這個時候的謝千裏連說話都變得很費力。“我也不想讓阿姨知道我生病了。”
他擡起手捏了捏關山的左手食指，強撐笑意：“不過我還是想看，能不能......麻煩男朋友幫我去取啊。”
“好，我給你保密。”關山起身親了親謝千裏的額角，“等我回來。”
“會的。”
從醫院到家裏在返回要将近三個小時的路程，關山不敢耽擱一秒。
當他拿着錄取通知書回來時，卻發現還是晚了一步。他最愛的那個男孩，還是離開了他……
關山的手機不停地在響，他接通電話嗓子沙啞說道：“媽，蟹蟹.....走了......”
“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謝千裏走的頭七，關山做了一場冗長的夢，他夢見了那個讓他刻骨銘心無法忘卻的人。
夢裏，謝千裏跟那年下雪天一樣，跑在他前面，然後轉過身笑着朝他揮手。
“我親愛的男朋友關山，我是蟹蟹啦！我呀，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了，那裏也有海。你要照顧好自己，把書念下去，然後找個好工作，掙好多好多的錢......然後去我們沒有去過的地方看看......傻大個，不許來找我，聽見沒有。”
夢裏那人兇起來的語氣跟往常沒有什麽兩樣，關山想伸手抓住他，卻怎麽也追趕不上那個身影……
綁在家裏的可達鴨的線斷了，關山找不到它了……他找不到他了……
但可達鴨一直飄在天上看着那個給他線的人……
後來，關山帶着謝千裏的骨灰去了可可西裏。
“蟹蟹，我來赴約了......你怎麽失信了啊......”關山的褲腿被漲起來的潮水打濕，他緊抱着懷中的紅木盒，眼眶發紅的看着太陽餘晖灑在海面上的景色，“蟹蟹，你看，太陽快落山了......”
好可惜啊，那個和他吵着鬧着說要來看海的人最終還是沒能如願......
這般景色，謝千裏一定會喜歡的。
那天到可可西裏的游客都詫異的回頭打量着跪在沙灘上痛哭的男人，但卻沒有一個人的惡意對準他，就連聞聲趕來的保安也都安靜的站在不遠處......
他們感受到了，來自那個男人失去愛人的悲痛。
歲月無涯，人生有岸。日子和往常似乎沒有什麽兩樣，但是關山知道，他人生的“岸”不見了，他的身邊，再也不會有他了......
———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