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謝千裏的自述
番外謝千裏的自述
中考錄取通知書到的那天是我的生日，為此媽媽還特意請假去了離家隔了好幾條街的甜品店領蛋糕。
那天我在家裏等了很久，直到夜幕降臨，也沒見媽媽回來。電話的鈴聲打破了死寂沉沉的家，是從醫院打來的電話。
明明是值得慶祝的日子，可在那一天，我失去了唯一愛我的人。
我想不明白。
明明我們有在好好的生活，明明我也拿到了市裏最好高中的錄取通知書，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為什麽肇事者要逃逸……為什麽不去救我的媽媽……
我答應過媽媽，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好好的生活。
後來，我自己一個人辦理了高中的入學手續，去了清北班。班裏有個男生，成績和我不相上下，叫關山。我在未入學時，就已經在校門口紅欄的光榮牆處看到了他的名字。
“只有關山今夜月，千裏外，素光同。”
我們兩個人的名字很巧的出現在了一首詩中，除了他的名字，我破天荒地第一次對一個人如此感興趣。那人看起來老老實實的，似乎不是很機靈。
有天，盯了我很久的那群混混來校門口堵我了，他們拽着我的領子，用力把我砸在亂巷的磚牆上。
完全不控制力度的拳頭打在身上，真的很疼。
黑暗中不知是誰拽住了我的手——有人沖進了這亂巷裏。我看見了那人身上披着的彩霞，那是我此生從未再目睹過的火燒雲，熾熱且滾燙。
那人把我從深淵裏拉了回來，是關山。他受傷了……
我不想也不能和這麽好的人扯上關系。明明是幫助我的人，但我仍選擇了冷臉相待。
畢竟，到最後，他也會離開的。
但是，陰差陽錯，鬧了烏龍，我和關山反而成了朋友。
我把患抑郁的病瞞了下來。我不想讓他知道，那個在班裏常笑的人背地裏在偷偷吃着抗抑郁和焦慮的藥，也不想讓他覺得我是如此虛僞……
媽媽，新年快樂！下雪啦，關山帶我回他家一起過了新年。那天沒有吃藥，但我卻很開心。
今天我和關山住在一起了！在說服他的理由中，不想讓他起那麽早趕路是真的，藏了私心也是真的……
高二上學期，關山向我表白了，我腦袋一熱，一時沒忍住，就點頭同意了……
媽媽，我喜歡和他呆在一起的日子。
媽媽，我數學競賽拿了一等獎，厲害吧！關山化學也拿了一等獎。媽媽，我們都很棒吧！雖然學業開始變重，但我仿佛看到了希望，我想和關山有一個未來。
……
剛上高三那會，鼻子開始經常流鼻血。我原以為只是上火而已，關山還笑着給我連泡了好幾天降火的菊花茶。
後來刷牙時牙龈出血也已經漸漸成為了習以為常的事了。我原以為出血僅僅是因為牙龈變得脆弱，也沒怎麽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去藥店買了維生素C來吃。
但是有一段時間，當我和關山一起打球時，胸口發悶心裏慌慌的感覺再度如洪水般襲來，我才發覺事情好像并沒有我想的那麽簡單。
在已經連續發燒好幾天仍不見退後，我偷偷的去了趟醫院，關山不知道……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關山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問我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這還是在人間麽？人間地獄吧。
确診單上那血淋淋的五個大字仿佛又在将我往黑暗裏拽。
急性白血病……
我想回家……不想吃藥，不想做化療……
我想見關山，想大聲肆意痛哭一場。
但是男子漢大丈夫，雖有苦難，也不能因此就放棄一切生還的機會。
我要去做化療了，沒辦法按時來上學。關山一定會懷疑的……
我把病情告訴班主任了，求他幫我瞞着關山。
高三那年寒假，關山去參加了高校的冬令營。我沒有去，關山他從來不會強迫我去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情。
那個寒假，我已經記不清做了多少次的化療了……
我好疼啊，渾身都疼......
我想陪關山一輩子，哪怕是缪想也好。
關山做的飯很好吃，之前他總是笑着看着我吃很多飯，說我是一頭很能吃的小豬。
可是現在，吃下去的東西總是會被我吐出來。藥物和化療帶給我是折磨和嘔吐，是手腳發麻和動不動就出血的身體……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生病和做化療的原因，高三下學期，距離高考還有兩三個月的時候，我的記憶力已經不再如以往那般好。好多事情都記不住了，腦子一思考就頭疼難耐。
我和關山吵架了。
好多題我都已經不會做了，我記不住了。那些字符像是朝我蜂擁而來的螞蟻，密密麻麻，讓我感到惡心恐懼，頭痛難耐。
關山沒有怪我不上心，反而每晚都會幫我串一遍知識點。
可是關山，我怕到最後……我會舍不得走……
有一天夜裏，關山累了一天後睡的很熟，連我在床上坐起來也沒有察覺到。他的手一直緊摟着我。那天是倒春寒，可身旁那人溫熱的體溫傳來，讓我感到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心安。
原來這就是留戀啊……在這早已所剩不多的日子裏，關山一直是我所堅守的明天……
他的脊背為我擋了太多的風雨……
窗外黑壓壓一片，破損的路燈此時忽閃忽暗的。風吹過，樹葉搖晃着撲簌簌地響，原來，春天早就悄無聲息的來了啊……
可惜，也許不能陪他看今年的初雪了，以後的也不能了。
我一直沒有把确診白血病的事告訴關山……
我一直都在瞞着他……
雖然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但是我不想讓他難過，可是醫院沒有找到适合我的骨髓……
化療我沒有再做了，快高考了……還剩幾天……關山不能分心……
我想再多陪陪他。
關山夜跑完給我帶回來了一只哆啦a夢的氣球……
好可愛。
我放棄了高考，不過這件事我沒有告訴關山那個傻大個，肯定不會告訴他的，不然他絕對會把我扛到考場。
高考那天，我藏在人群裏看着關山順利的進入考場考完了每一場試，看着他笑着從考場中跑出來。
關山沒有變，他依舊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變的……一直都是我……
我原想在最後一場考試結束後給關山買束花，那天我還讓他在校門口等着我。
我原以為我還能陪他一段時間，卻沒想到分離來的如此早，我還是沒能在最後一場考試中支撐住……
咳了好多的血，手捂都捂不住，白襯衫也被染紅了，周圍的小孩吓鑽到大人懷裏的哭了起來……
搶救清醒過來後，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醫院躺了多少天了。
關山……
我把手機偷偷拿了回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打來很多次。
我瞞不下去了……關山知道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關山反而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怎麽安慰淚都止不住。
今天關山陪着我，藥不管用了，好疼啊，想哭，想吐，不想吃藥了……
不想看到關山哭……
沒有力氣了……關山……
今天錄取通知書到了……
“你回家給我拿回來吧，關山。”
我不想讓關山看見我離開，那個傻大個會難過的……
咳血了，怎麽也止不住了……醫生都來了，外面亂哄哄的……
關山，再見了……
對了，關山，跟你商量件事情呗。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下輩子，我去找你吧。不過對不起，這輩子我們可能沒法一起看海了……
好遺憾啊。
關山，我愛你。
下輩子見。
（本文完，遙祝來生，二次元的少年們再次相遇。生有熱烈，可藏于俗長。謝謝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