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04、

夏季,天氣多變,還沒過去幾天,又下起了綿綿細雨。

工地上的活計也因此難做,下雨天人少了大半,只剩下一些男工人在室內做些地面和牆面。外公從對街那邊的早點店買了些油條和包子,回來時鞋子沾了不少泥。

外公在門口的地毯上擦着鞋子,看到嚴然還坐在沙發上,不禁問:“哎,嚴然啊,你不是要去看房子的嘛?”

嚴然坐在沙發上,盤着腿玩着游戲機。“懶得去了,讨厭下雨天。”她看了眼外面,窗戶上的雨跡彎彎扭扭的,一下子就看不清楚外面的街道了,只剩下模糊的輪廓。

對面是一家開了很久的花店,從她初中時就在了。

外公低着眉眼,透過厚厚的老花鏡看向嚴然,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問:“你媽前段時間打電話來了,問你呢。”

嚴然沒吭聲,按動游戲手柄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過得不是挺快活的麽,怎麽問我了?”她面無表情,握着游戲手柄恨不得捏碎。她扔開游戲手柄,半靠在沙發上。

腦子裏倏地出現那個女人的模樣,年輕漂亮,全身都是能夠勾/引人的資本,偏偏就是這樣的資本,讓那個女人格外自傲,自傲的抛棄了她和父親。

外公悄悄嘆了口氣,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麽,繞過沙發走進自己的工作臺內,修弄手表。

“嚴然啊,廚房裏有粥,我買了油條。”

嚴然摸了下後頸,關掉電視機和游戲,拿過桌子上的油條,進了廚房。白粥熱乎乎的,有點燙嘴。

她坐在廚房裏,慢慢吃,吃的有些憋氣。

那個女人怎麽還有臉打電話回來問?

周盛進來的時候,沒看見嚴然,鞋底滿是水和泥,褲腳也濕透了,他站在門口,張望了會兒。外公聽見開門的聲音,見到是周盛,笑笑的走過去,說:“每次你來都要下下雨,可真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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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盛在地毯上蹭着鞋底。

“下雨天才有時間。”

外公從門口的鞋櫃裏拿出一雙涼拖鞋,“你鞋子都濕了吧,穿這個吧。”

嚴然一邊吸着手指頭,一邊拿着餐巾紙搓手指,出來時,周盛正坐在外公的工作臺邊。她偏頭看過去,他也正在看她。

女人姣好的面容,清澈的眸子,淩亂卻又好看的丸子頭,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她看着他,手指在嘴唇間吸允。

他蹙了蹙眉頭,轉過臉,繼續同外公說話。

嚴然愣了愣,舔了舔下唇又輕輕咬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慢悠悠的走到客廳,打開電視,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視線卻一直在那個看起來髒兮兮的男人身上。

她時而歪着腦袋看他,時而撐着側臉看他,時而又不去看他......

“這表修好了,以後可就不能進水了哎,再壞,可真就成了古董啦。”外公指着他手裏的手表說。

周盛摸着光滑的表面,說:“是,謝謝你,方老爺子。”

聽到他叫自己的外公“方老爺子”,嚴然挑了挑眉,忍不住笑了聲,偏了偏腦袋去看他。他坐在那兒,微微側彎着身子,視線漸漸往下,濕漉漉的褲腳卷起,露出一半的小腿,腿毛茂盛的紮眼。

周盛摸着手表,起身,準備離開。

外公推了推老花鏡,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嚴然,叫了一聲,“嚴然啊。”

周盛這才偏過臉去看嚴然。

嚴然懶洋洋的模樣立即消失了,變得拘謹,她扯了扯長至膝蓋上方的T恤下擺,“什麽事?”她弱弱的嗓音都變得刻意,故意不去看周盛,卻偏偏能看見他的眼神,帶着笑意的眼神,撓人的很。

“嚴然啊,你去把外面的花盆搬進來。”

嚴然“哦”了聲,故意繞過周盛,踩着露趾的涼拖鞋“啪嗒啪嗒”的,開了門,外面的雨絲涼涼的吹到她的皮膚上,後退了一兩步,玻璃微微開着,露出一點點的縫隙。

突然,門被推開了。

周盛從她身旁擦過,走出去,站在走廊外面,濕漉漉的鞋子印着洗不掉的水泥印記。他搬起走廊外面的兩個花盆,轉身便看見嚴然專注的目光。

她專注的看着他。

他已經換上了自己的鞋子,也不好再進去了,只将花盆搬在玻璃門邊。俯身,放好花盆,他遲疑了會兒,盯着她幹淨的小腳丫,好一會兒才站起身子。

腳趾頭微微地動了動。

他收回視線,拿過走廊牆角邊的格子雨傘,撐開就走進了雨裏。

嚴然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又莫名其妙的什麽也沒說出來。

下午一點多,雨漸漸停了。

嚴然想了半天,最終還是選擇連衣裙出了門。

走到公交車站那兒,忽然被人拉住了胳膊。她不悅的看向對方。

“哎,真的是你啊,嚴然!”梳着馬尾辮,穿着露肩裝的女人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蹙了蹙眉頭。“......你是?”

“我是淩一航啊,你不記得了嗎?初中同學啊。”

南城這個地方,認識的人不多,幾乎都是小時候認識的,可都大多沒了記憶。眼前這個女人,看着是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

嚴然想了想,笑笑:“哦,想起來了。”其實,壓根就沒想起來。

“哎,你家還住落霞街嗎?”

“不住了。”

“哦,你現在做什麽呀?”

嚴然看了看公路那邊,公交車依舊沒來。她懶懶回答:“不做什麽。”

“待在家?”淩一航似乎很好奇嚴然現在的生活,“待在家也挺好的啊,話說,你記不記得我們那個班長啊?就是那個胖子啊,記不記得?”

公交車來了。

嚴然起身,“哦,記得,我要先走了,還有事情。”

淩一航伸了伸手,掏出手機,追着問:“嚴然,你號碼多少呀?”

公交車門開了。

淩一航緊跟在嚴然身後。

嚴然報了號碼後才上了公交車。

下了車,前面就是上坡路。

一輛三輪車吭吭哧哧的開了上去,坐在後面的阿津看見嚴然,眼睛倏地一亮,對身邊的唐清說:“看看看,那妹子來啦!周盛可又得/騷/氣了!

唐清看了眼嚴然,露出白不白黃不黃的煙牙,問:“咋了嘛?”

阿津挑着眉毛,嘿嘿一笑:“等會你就知道了。”

唐清困惑的看着阿津,不明所以。

屋子裏,地面、牆面都拆的稀巴爛了,只剩下小客廳是能站得住腳的。客廳的小木桌子上擺着亂七八糟的飯盒子、飲料瓶,髒兮兮的殘留着各種食物粘在上面。

嚴然摸了下額頭,心想才幾天沒來,家裏就變成這樣,要是再有幾天不來的話,這兒可不就成了垃圾場?

“哎呀!我說了!那個嚴小姐真的來了!不信你下去看看啊!”樓上的說話聲大的嚴然聽得一清二楚。她轉過身,看向樓梯的方向,原本的樓梯扶手都被拆了,只剩下光禿禿的坑坑窪窪的水泥面階梯。

周盛走到二樓的樓梯口,穿着黑色背心,腰間系着格子衫,一手搭在二樓的樓梯上,微微俯身,低着頭,看向一樓的客廳。

嚴然今天穿的是深色的帶着印花的細帶背心連衣裙,不規則裙擺長至小腿,胸前的扣子從側面看隐約間能看見裏面的顏色,大約是有這樣的胸,腰看起來才會那麽細。

周盛站在那裏,沒有再往下走,倒是阿津,見周盛沒什麽反應,自個主動叫嚴然,“嚴小姐,你好幾天沒來啦。”

嚴然看着周盛,微微眯了眯眼,“是啊,好久沒來,這兒就成這樣子了。”她踢了下小木桌。

阿津“啊喲”了一聲,“哎,都怪我,是我和唐清吃的,嘿嘿......”說完,飛快的瞟了眼樓梯上的周盛,他還是沒什麽反應,連一絲能讓他打趣的表情都沒有。他走過去,收拾木桌子上的飯盒子,一邊說:“嚴小姐,這兒灰多,要不......”

“沒事。”嚴然打斷阿津的話,四處看了眼,最後在磚頭墊着的木板上坐着,“你們繼續忙,我坐一會。”說完,她看向周盛。

周盛避開她的目光,轉身上樓。

“阿津!上來幫忙!”他敲着地面,大聲喊着。

上面的聲音振振的。她擡起頭,看着天花板,聽着,蹙了蹙眉頭,想也沒多想,起身朝着門口跑。

阿津咂舌,跑上去跟周盛說:“哎,我可幫你打聽了,那嚴小姐現在單身,24歲,嫩的很哩——嗷,草!你打我!”

周盛毫不猶豫的一腳再踹到他屁股上。

阿津捂着屁股跳着跑遠了幾步。“嗷!周盛!你到30歲你都找不到媳婦你!噢,不對,你已經30歲了,哈哈……”

嚴然在外面沒待多久,周盛就下來了,手裏拿着一張小椅子,棱角都被修整的平滑。

他看了眼外面的人,沉了沉目光,摸着口袋裏的空香煙盒,拎着那椅子走了出去。

嚴然一看到他往這邊走,便有着說不上來的緊張,後退了幾步。周盛扯了扯嘴角,拿過椅子,平平穩穩地放在樹蔭下,“坐這兒吧。”

她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坐了過去,剛坐下,她便聽到他說:“嚴小姐,下次再來的話,別穿裙子了。”

他低着眉眼,看着她。

她擡起頭,目光撞進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裏。

周盛低沉的嗓音,像毛茸茸的逗貓棒掃在她身上。

她挑眉,不禁笑:“不穿裙子,我穿什麽?”

“嚴小姐......”周盛被她的笑容晃的猝不及防,還想說什麽時,她冰涼的手指頭輕輕地在他的胡茬上掃過。

躲在二樓窗戶邊的阿津看見了,一副被震驚到了的樣子,扯着唐清過來看。

“這......看不出來嚴小姐是這種人啊......”阿津覺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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