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王宏林和柳大姐兩個人立刻到堂屋這桌的重磅親戚們敬酒,從娘家那邊的親戚開始,大舅,大舅媽,二舅,二舅媽,小舅,小舅,三姨,三姨夫,小姨,小姨夫。再到爹這邊的親戚也一一敬酒,大伯,二伯,四叔,大姑,五姑,小姑。
這些親戚是不能由伴郎伴娘代勞的,所以柳大姐只能自己親力親為了,等她敬完一圈酒之後,臉上紅通通的,像熟透的蘋果一樣。柳大姐從小到大,就沒有粘過一滴酒。所以,喝了一圈,腦袋都有點暈了,連站也站不穩。
柳二姐只好扶着她,繼續到別的桌子敬酒。這回,全由伴娘代勞了。柳二姐比柳大姐酒量好些,小的時候,她偷偷喝過柳建國的白酒,辣辣的。不過,即使如此,她的酒量也支撐不了那麽多桌子,再加上王宏林帶來的兄弟同事又多,看着這麽漂亮的姑娘,心裏癢癢的,雖然面上不敢動手動腳的,就想占點嘴上便宜。看她幫新娘敬酒,就拿話激她,必須喝,不喝就是不給大家面子,看不起人。柳二姐為了柳大姐的婚事能順利完成只好來者不拒,全都喝了。
一圈下來,喝了三兩白酒,連柳大姐也要扶不住了,王宇看她似乎要倒的樣子,忙給她倒了一杯熱水讓她坐旁邊歇息,剩下的他接過來替她喝。
王宇是軍人,身上有着尋常人所沒有的氣勢,看着威嚴,一順間這些油頭子硬着頭皮和他喝。
一整圈下來,這些人全都被王宇一人喝趴下了。
王宏林早把媳婦送回房間裏去休息。讓她喝了一杯鹽水解酒。
看着小姨子坐在桌邊,手肘撐着頭,屋裏也沒有地方休息了,就讓她在外面吧,又交待一定王宇看着她,別讓她被旁人占了便宜。
王宇點點頭,坐在柳二姐的旁邊吃起來了。
不過一會兒,柳二姐就醒了,實在是因為她的肚子太餓了。
從早上吃完粥開始,到現在已經下午三點了,她就沒吃過什麽東西。聞着桌子上發出來的飯菜香,酒意全消,肚子裏的饞蟲也被勾出來了。
手邊被人遞了雙筷子,柳二姐眯着眼睛,側過臉看是王宇,只聽他說,“快點吃吧。”
柳二姐點頭謝過,把筷子接了過來,轉過頭看向桌子上的菜。
夥食還算不錯。八素四葷兩涼。
八素分別是:青菜豆腐,白菜粉絲,蒜黃炒雞蛋,尖椒炒豆芽,醋溜藕片,酸辣土豆絲,白菜蘿蔔,涼拌三絲。
四葷分別是:牛肉炖土豆,幹豆角炒臘肉,紅燒青魚和胡蘿蔔香菇炖雞。
兩涼分別是:涼拌木耳,涼拌菠菜
現在是冬天,正當季的菜是白菜,菠菜,藕,土豆,黃豆,胡蘿蔔這些都是可以保存很久的,木耳和粉絲這些是幹貨也可以保存很久,并不貴。
縱使如此能做四個葷菜已經是很了不得了。只是每樣菜都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分量了。
剩下的這些大家夥也争相搶起來。柳二姐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家,自然不能像這些大老粗一樣,格外注重形象,所以等這些菜都快見底了,她還沒吃飽。
王宇剛才看她吃飯的時候就一直皺着眉頭,看着她驕矜的樣子,心裏暗想,這姑娘要是在部隊裏,估計能餓死。不過,看着她嬌嫩的小臉蛋,扁嘴委屈的樣子,覺得自己的心裏癢癢的,鬼使神差的幫她夾了一筷子的菜。柳二姐一臉感激的看着他。王宇不動聲色的向她點點頭,心裏卻更癢了。之後,他一直注意着柳二姐,見她沒菜了,立刻幫她夾。甚至還到別的桌子幫她找稍微好些的菜。別的人看到這幕都覺得有些可惜,看着這麽相配的一對卻沒有緣分。
剛才有幾個沒有對象的男同事可都向新郎求證過了,這個漂亮的伴娘可是有對象的,聽說還是個縣城裏領導家的公子哥兒,不是他們這些沒有身家的大老粗可以肖想的。現在看到這個當兵的也對她獻殷勤,都覺得他是白折騰了,人家這姑娘不可能放着條件那麽好的對象不要,選擇跟一個鄉下人家裏頭出來的兵娃子。雖然這年代當兵非常有市場,是許多年輕女孩的擇偶目标,可凡事都有對比,至少大多數女孩會更想要嫁進城裏幹部家庭。所以,一時之間,許多同情的目光都投向不停忙活的王宇身上,搞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這個年代的婚禮是不鬧新娘的。大多數人都是吃完飯,上完禮金,看完新娘,再與新郎新娘聊幾句,打量嫁妝和男方的陪嫁等等,大多數人也都選擇散了。
王家這麽小,柳二姐也不好住在這裏,所以,當天就要回家,王宇自告奮勇的說要送她。
王宏林向他鄭重道謝。王宇看着兄弟們目光有些心虛,其實,他也是有私心的。
看着柳二姐因為喝了不少白酒的臉上還有着明顯沒有消散開來的紅暈,王宇的心裏砰砰亂跳。
夜晚的農村是非常安靜的,路邊沒有一絲光亮。多數人家為了省電,早早就爬上,床睡覺了。
只有王家,因為今天辦喜事,外面有從屋裏一直延伸到屋外的電延線,在屋檐下挂了兩盞三十瓦的白熾燈閃閃的亮着柔柔地光芒。
王宏林坐在床邊打量着躺在床上宿醉的妻子,看着她精致的面容,心裏有着前所未有的平靜和滿足。
看了一眼蓋在她身上的紅被子,他冷笑一聲,站了起來,把門輕輕關上,免得把人給吵醒了。
到父母那間房,看着他們正坐在床上數禮金。硬幣,毛票全都按數額分類擺放整齊。
王大友一連數了好幾遍,總是錯!
“你個死老頭子,到底是多少錢呀?一筆筆的都是你收上來的,你還能給記錯喽?”劉小芳見他數一次數目就變一次,有些不耐煩起來了。
“這上面都是我記的,确實沒錯,就是這麽多。你幫着再數數,咋還少了一塊錢呢?”
劉小芳也認識字,聽到這話,把錢一疊一疊的重新數起來。
“爹,娘,我的被子呢?”王宏林一進門柳站在床邊開門見山地問老兩口。
劉小芳被打斷了,臉上有些不好看,“你不是已經抱過去了嗎?”
王宏林板着臉,“那個可不是我買的被子。我的那個無論是被面還是被褥子全都是新的。這個分明就是大哥大嫂結婚時,他們看不上眼的那個被面,裏面還是咱家的舊被子填進去的。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王大友有些不高興了,瞪着他,“怎麽,你還嫌棄上了?想當年,我小的時候要是能有床這樣的被子,我睡覺都能笑醒,你還不知足?”
劉小芳也很認同的點頭,反而對王宏林發起難來,“你哪來的錢買這些東西的?是不是偷藏錢了?我說之前給的工資怎麽那麽少呢,原來你早就已經開始藏錢了。”
王宏林當然不能承認自己有私房錢,“那是借的。以後我還要還的。”
劉小芳可不信,懷疑地問,“那些大魚大肉價格可不低,誰會借你這麽多錢?”
“同事借的,相處的好。我借了兩百呢,一輩子就這麽一次,我當然要給辦好了。廢話別說這麽多,我的被子呢?哪去了?”
劉小芳炸毛了,錢也不數了,立刻從床上跳下來,劈頭蓋臉的就往他身上打,“你個狼崽子,老娘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到這麽大,現在你因為一床被子跟我在這瞎叫喚!你可真行啊!”
王宏林的臉都被她打偏了,王宏林卻一動也不動,就任由她打,可臉色已經黑了,手早已經握緊成拳頭了,清清冷冷地聲音響起,“娘,我真的是你的兒子嗎?”
劉小芳打人的動作一僵,有一瞬間的窒息,錯開眼,反駁道,“俺當然是你娘了,要不然你咋長到這麽大的?”
王大友氣得指着他大叫起來,“你是不是俺生的,全村的人都知道,就因為一床被子你就整天懷疑這懷疑那的。瞧你那點出息!你看看你大哥,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主任了,你啥時候也能像你哥這麽能幹我就燒高香了!”
王宏林原本低垂的頭猛地擡起,“我的被子是不是被爹娘拿給大哥大嫂了?”
王大友有些不自然地轉過頭,帶着點心虛。
王宏林慘笑一聲,“爹娘,如果我不是你們的兒子,我還能理解你們,可是,為什麽?同樣都是你們的親生兒子,我這個小的,卻天天要讓着我哥那個大呢?這是哪門子的道理?”說到後一句已經有些歇斯底裏了。
王大友騰地站起來,指着他破口大罵,“你拿什麽跟你哥比。你哥他中專畢業就進了縣裏當了國家幹部,你呢?高中畢業連工作都沒有分配,最後還是你小姑幫你找了一份供銷局的工作,可你呢?天天跟着車子跑,三天兩頭的出差。人家在供銷社都能有不少瑕疵帶回家,你呢?啥也沒有,還說那是挖國家牆角,不能那麽幹!別人都行,就你特殊!”
“爹,我跟你說過了,他們是在供銷社,我是在供銷局。不一樣的。我每次采購的數目都是固定的,就算是壞的,那也得有個數吧,數目一旦少了一點,我就得自己貼錢!再說了,我每個月的工資我一分都沒要,全拿給你們了吧?你們還不知足?!我大哥好,那你告訴我,他每個月給你們多少錢?為什麽,你還要把家裏的糧食貼補給他?他的工作是用他同學一家子的命換來的,他的高升是用男人的骨氣換回來的!你讓我學他!我呸!”
王大友氣得上前扇他,“我打死你個癟犢子!你長能耐了是吧!居然敢看不起你大哥!你瞧把你能的,你有那份骨氣,你咋不天吶?你倒是升上去呀?讓你娘和你爹也跟着争光吶?讓全村的人也以你為傲啊?你還瞧不起你大哥!你也有臉說!”
王宏林憤恨的看向他爸,狠狠的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依舊這麽說!”
“你!”王大友氣得指着他的眼睛!
“以後,我的工資不會再給你們了!我要用來還錢!隊裏的錢如果不還,你們臉上也無光吧?”王宏林絲毫不怵他。
說着走出了房門。
王大友和劉小芳在屋裏氣得直罵他是白眼狼!
這臭小子,總說他們偏心他大哥,可他卻不知道他大哥在城裏過得是啥日子。
因為王宏耀是鄉下人,工作又是老丈人給找的,在家裏就像矮了一頭,得處處忍讓着武夢麗,他們有一回去看他,他不僅要照顧孩子,還要買菜做飯,反而做為妻子的武夢麗,整天只知穿衣打扮,萬事不管。他們從小疼到大的兒子,外人都羨慕他在城裏工作,娶個城裏媳婦,可誰成想,他過得有多壓仰呀,平時在家裏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更別說提啥意見了,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是武夢麗一個人做主的。他們每每想到這些都是在挖他們的心吶,為了讓武夢麗能對他兒子好,他們只好不停地貼補兒子糧食和錢,只為了讓武夢麗能高看王宏耀一眼,別再這麽欺負王宏耀。他們做父母的也很苦呀,為什麽二兒子就不能體諒呢,他就是個白眼狼,早知道為何要把他養大,浪費那麽多米糧。
王宏林在門外停到罵聲,心裏頭嗤笑了下,白眼狼?等你看看,将來到底誰才是白眼狼?
回到房間,看着已經醒過來的媳婦,臉上一暖,“先起來吃點飯吧。”
柳大姐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紅着臉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吃完飯,兩人回到房間,柳大姐問王宏林,柳二姐哪去了。
“王宇給送回家了。”
柳大姐松了一口氣。
王宏林走上前抱着她,擁她入懷,親了親她的耳垂,“終于把你娶回家了!”
柳大姐被他親的有些癢癢,臉上紅紅的,耳朵粉粉的。
“你今天特別漂亮!”王宏林贊嘆着。
柳大姐不好意思地挪開頭,“我去打水來吧。”
王宏林放開她,“好。”
柳大姐拿着臉盆推開門出去了。
不一會兒端着水進來了,“水正熱着,快洗洗吧。”
王宏林接過來,拿着毛巾開始洗臉。柳大姐似是不經意地提起來,“我看院子裏的碗碟都還沒洗,我去洗洗,明天一早還要送回各家吧?”
王宏林臉上一僵,皺着眉,看着她問,“碗改沒洗?”
柳大姐點點頭。
王宏林諷刺般地勾起了嘴角,“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等她答應就推門出去,果然院子裏的水井旁擺了好幾個大盆,裏面全是鍋碗瓢盆,裏面一片狼藉。
“我去廚房燒一鍋熱水,你先用爐子上的熱水洗洗吧。”冬天的夜晚格外的冷,不用熱水洗,手一定凍壞了。
柳大姐點頭應了。挽起袖子就開始做事。
把爐子上的熱水全都倒在一個空的大盆裏,再兌上冷水,把水壺重新裝滿,放到爐子上重新燒水。再拿起抹布,一盆一盆地開始洗。
“熱水呢?”乍然響起的一聲,吓得柳大姐手裏的抹布都掉了。
“洗碗呢。”柳大姐平靜地回着。
“你作死啊,把熱水都用了,我和你爹都還沒洗腳呢。累了一天了,連個熱水腳都沒洗,你會不會過日子呀。居然用熱水洗碗。你在家就這麽浪費?”
柳大姐握着拳頭,心裏頭不停的掙紮,沉思了半晌,才擡起頭看着劉小芳,“娘,這是冬天,不用熱水洗,手不就凍壞了嗎?再說了,這碗為啥現在還沒洗呀?是不是專門等着我的呀?讓我一個新娘子第一晚就洗這麽多的盤子,好意思嗎?”
劉小芳氣得指着她大罵,“你個騷蹄子,你說啥呢!你是兒媳婦,咱家娶你回來幹啥的?不就是做事的嗎?要不然要你幹啥?”
“娘,你也是人家的媳婦,你咋不洗呢?專等我洗?不就是想給我個下馬威嗎?”說着把手裏的抹布一丢,“既然你嫌我用熱水浪費了,那我就不洗了,你愛咋辦咋辦吧!”說着,扭着腰直接進了廚房,把王宏林燒得熱水全都刮進自己的洗腳盆中,對王宏林下命令,“宏林,別燒了,跟我回屋!”
王宏林愣愣地跟着她走出了廚房。
進了院子,看到娘站在那裏,似乎想要沖過來罵人。
王宏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提醒她一句,“娘,我們要洞房了!”
劉小芳聽了這話臉上燒得慌!這兔崽子,咋啥話都敢往外蹦呀!
這還沒洞房呢,要是鬧起來,新娘子回家了可咋整,這彩禮錢不全都白搭了嗎?
不行,不能這麽算!
可這滿院子的鍋碗瓢盆咋整?明天肯定會結冰的吧?
劉小放掙紮了許久才不甘不願的放棄了。心裏暗想,死潑婦!就饒了你這一晚上,明早你不幹也得幹!
第二天一大早,新娘子扶着酸痛的身子起來做早飯。
王大友,劉小芳,王宏林,自己,王亞岚,王亞南,一共六口人。
按照柳家的标準,紅薯粥,玉米餅子,鹹菜和酸辣土豆絲。
還有昨天宴席上剩下的白菜粉絲。
“快點吃吧。”一家之主發話了。
“這土豆絲切得真細,真好吃!”王亞南嘗了一口,止不住的贊嘆。
柳大姐自從買了菜譜之後,廚藝一日千裏,她遇到不會的就會拎着點東西問陳大有,陳大有家裏正缺衣少糧的,為了這點好處總是很熱心的教她,甚至連各種切菜的手法也都一一傳授,柳大姐學會了之後,又拿出不少東西送給他,陳大有很滿意她的上道。為了能留住這個大方的長期飯票,他開始傳授她一些家常菜。這些全都是自己祖上傳下來的菜式,做法簡單,材料也很容易找到。相比那本禦膳食譜,柳大姐更喜歡做家常菜。每次下班回家,柳大姐都主動掌勺,柳二姐只好做些打掃的工作,倒也各司其職。
“好吃就多吃點!”柳大姐笑着道。
王亞南點點頭。
王亞岚撇撇嘴,瞪了她一眼,“土豆絲,誰不會炒呀?也就比我炒得好吃那麽一點點,得意啥呀!”
王宏林點點頭,“你炒得好吃,以後都你來炒吧。”
王亞岚哼了一聲,繼續吃菜。
“吃完了,就把昨天的碗筷給洗了吧。”飯後,劉小芳用筷子指着柳大姐對她下命令。
柳大姐瞥了她一眼,嚴肅地拒絕了對方,“明天我要工作呢,今天還得回一趟娘家。爹娘,我們倆先走了。”
說着,把玩一丢,起身拉着王宏林一起回屋。
氣得劉小芳臉色蒼白一片,把手裏的筷子一丢。
王大友對這種家務事一點也不在意,在他看來誰做都行。
王亞岚吃完飯,不停的向劉小芳抱怨柳大姐多麽離譜,又哪裏哪裏做得不好,劉小芳聽了,臉色更加難看。
王亞南在邊上着喋喋不休的姐姐和面色越來越差的母親,主動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一下,到井邊洗幹淨了。
不等劉小芳追出來罵人,王宏林和柳大姐已經收拾好東西,騎着自行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