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崽子們，集合！
崽子們，集合！
痛苦。哀嚎。絕望。獻血。暴力。戰争。□□。狂笑。
這個世界擁有震懾人心的夕陽和濃烈的晚霞。這個世界擁有不可攀越的高山和深邃的海峽。這個世界擁有豐富多樣的物種和完善的生态。
這個世界擁有生生不息的罪惡。
神不明白。
神沒有創造罪惡。
神伸出手，世界只是璀璨群星，每一顆都如沙礫，渺小，脆弱，岌岌可危。
神端詳良久，伸出手指，輕輕一點。
全民幼兒園今日開業。沒有家長，只有學生。沒有保姆，只有老師。沒有花籃，只有校規。
二十個瞳孔、發色各異，年齡相同的小崽子坐在唯一一間寬敞明亮的教室，齊聲吟誦。
校規第一條：熱愛和平，拒絕暴力。
校規第二條：主動犧牲，拒絕陰謀。
校規第三條：團結友愛，拒絕內鬥。
老師繞教室一周，确認每個崽都沒有偷懶，滿意點頭：“很好，上學第一天，大家都很乖，每個人都有小零食。”
正則老師擡起右手食指向上一揮，每個小朋友面前的桌子上都憑空出現了一只看上去就十分可口的小蛋糕。
尹天成舉起手，眼神明亮，聲音響亮：“老師老師，我有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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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則立刻抓住機會，拼命誇誇：“天成舉手提問，很有禮貌，加一分。每周得分最高的小朋友會有驚喜哦。大家只要做三觀正、懂禮貌的好孩子，每一個都有可能獲得驚喜。那麽，天成同學，你有什麽問題？”
尹天成指着倒數第二排中間的同學奶聲奶氣道：“我也想要好看的帽子。”
被尹天成注意到的小朋友是個看上去就十分瘦弱、很讓人懷疑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瘦孩子，小臉沒肉，顯得腦袋上尖尖高高的帽子大得離譜，帽子灰撲撲，尖頂還裂了線，以成人的眼光看着實算不上好看，可是在一衆腦袋上空空如也的小朋友看來，的确很引人注目。
瘦崽崽輕輕咳嗽一聲，不是那種故意引起別人注意的假咳，是真的從身體深處發出、刻意克制卻克制不住的真咳，這個小崽子看起來身體不好，弱弱的。
正則擔憂的看着這個柔弱小可憐，誰能想到他将一路咳嗽着将瘟疫散播全世界呢：“可以哦，大家有喜歡的小裝飾都可以戴的哦，老師都可以為大家準備。”
尹天成高興地指着瘦崽崽的帽子：“那我就要那個好看的帽子。”
正則：“……”
怎麽第一節課就想搶人家的東西，這怎麽可以！
正則笑眯眯的教育：“那是艾迪同學的帽子，天成想要什麽東西，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獲取，但是不應該去要別人不願意給的東西哦。”
尹天成站起身，捋袖子，亮出胖嘟嘟的兩條小胳膊，信心滿滿：“那我讓他自願給我！”
正則：“！！！”
你只是一個四歲的小孩子，還沒有被同齡人欺辱、被家人抛棄、被朋友背叛、被愛人掠奪、被世人獻祭啊！你為什麽四歲就想打到別人服啊！
難道四歲還是太大了？要不從三歲開始？
正則一邊懷疑自己這個社會實驗的基礎因素，一邊努力維持笑容諄諄教導：“不可以哦，不是出于愛與信任的給予，都不是自願哦。”
尹天成依然自信滿滿地秀小肥肉：“什麽是愛與信任？我讓他愛與信任我！”
正則：“……”
這怎麽解釋？四歲是不是還是太小了？
正則努力解釋：“就是……你以後會知道的，愛與信任都需要時間！”
尹天成皺起小眉毛：“五分鐘夠不夠？”
正則面無表情：“不夠。”
尹天成小臉一垮，坐回自己座位：“那……那我想要個一樣的帽子！”
正則心裏為說服了一個崽崽暗喜，擡起食指，一個一模一樣的帽子撲地一聲憑空出現在了尹天成腦袋上，把這個四歲的崽崽的臉都裹了進去。
尹天成對這神來之帽還沒來得及反應，艾迪看到尹天成腦袋上的帽子，猛然站起身，弱弱地尖叫起來：“不可以！”
正則：“……”
為什麽？怎麽了？就因為帽子是你媽媽死前留給你的嗎！
艾迪擡起雙手，抓住腦袋上的帽子，聲音輕飄飄的，語氣卻很激烈：“我的帽子是獨一無二的，不可以有人和我的帽子一樣！”
第二排穿着小長衫背着小木劍的常意宣冷靜道：“這世上沒有完全一樣的兩件東西，你的帽子和他的帽子就算看起來一樣，實際上在細節上肯定會有差距。不信你自己看。”
正則：“……”
不，這兩個帽子真的一模一樣！
世上沒有完全一樣的兩件東西這個設定是他寫的嗎？為什麽他自己完全沒有印象？這麽細的設定寫來幹嘛啊！
艾迪激動的離開座位，登登登跑過去拿尹天成的帽子，尹天成死死捂住自己的帽子，兩個崽尖叫着撕扯起來，小朋友特有的魔音幾乎掀翻正則剛剛幻化出來的天靈蓋！
正則趕緊一手一個要把兩個崽子分開。
可兩個崽子龇牙咧嘴的一手護住自己的帽子一手抓着對方的帽子堅決不撒手，根本分不開。
正則左耳是尹天成的嘶吼，右耳是艾迪的尖叫，兩個人的聲音都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環繞。教室裏其他崽子們神情各異，有的開始跟着一起尖叫，有的開始拍手大笑，有的在大喊別打了別打了，有的在着急地出主意“快用魔法”。
正則身體裏一左一右又走出兩個正則，去掰兩個崽崽抓帽子的手。
這位從沒當過教師甚至沒有過教育資格的新老師開始還想平心靜氣的講道理，發現自己的聲音被教室裏亂哄哄的聲音淹沒的渣都不剩之後，只好提高音量，斬釘截鐵的命令：“安靜！”
教室裏的聲音瞬間消失了，所有在張着嘴嚎叫的崽崽都震驚的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艾迪和尹天成撕扯的手都因此一頓，被左右兩個正則趁機分開了。
“課堂上要聽老師的！”正則努力安撫這些幼崽的情緒，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個絕對不靠武力征服、只以品格取勝的優秀教師，“艾迪，請你回到你的座位上好嗎？”
艾迪着急的指着尹天成的帽子，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正則向尹天成伸出手：“天成，可以把你的帽子給老師看看嗎？”
尹天成不情不願的把護着帽子的手移開，兩只眼珠上翻，眼睜睜的看着正則的手伸向頭頂，然後感覺腦袋上一空。
正則把手裏的帽子給艾迪裏外展示了一下：“艾迪，你的帽子內外都是灰色的，天成的裏面是白色印着小馬的，你們兩個的帽子不一樣。”
艾迪摘下自己的帽子捧在手裏，大大的帽子擋住他的上半身，他努力從帽子後歪出一顆小腦袋，發現兩個帽子內側果然不一樣，才慢吞吞把帽子帶回腦袋上，雙手抓着帽子邊緣，小聲道：“不一樣。”
正則蹲下身，對這艾迪微笑：“那我們不生氣了好不好？”
艾迪輕輕的點了點頭，小跑回了座位上。
兩個小朋友總算是安靜了，正則放開了對小崽子們聲音的禁锢：“好了，那麽其他小朋友還有沒有什麽問題呢？”
小朋友們張張嘴，驚喜的發現自己能說話了，坐在第一排的藍色章魚小朋友舉起一根觸手：“老師，我要尿尿。”
三個正則勻出一個牽小章魚去尿尿，小章魚爬過的地方留下蜿蜒的藍色黏液，伴随滋滋的聲響，木制地板迅速變黑凹陷。
正則看了一眼，木地板抖了一下，恢複原狀，仿佛剛剛的腐蝕只是錯覺。
現在一切都很好，一片安靜祥和，小崽子們表現的都很乖巧。
這樣的乖巧一定會是幼兒園內的常态，整個培養過程中的大多數，正則的日常。生活多美……
“老師，我想要一個鏡子、一個發夾。”一只小美人魚軟軟地開口，她有一頭海藻般的金色卷發，小小年紀就顯露出驚人的美貌天賦，一雙藍色的大眼睛看着人的時候，像是能夠安放人靈魂的海洋。
她水藍色的魚尾泡在一個穩定的水泡泡裏，不時甩動的姿勢嬌柔美麗。
這麽合理正當又微不足道的訴求當然應該滿足。正則伸出手，左手出現鏡子，右手出現發夾。
正則伸出手，笑吟吟地将鏡子和發夾遞給這個日後将掀起滔天巨浪淹沒整個世界并奴役人類的小美人魚。
什麽都滿足她！她就不會有任何不滿！
“不是這樣的啦老師，”小美人魚愛麗兒嗓音清脆，如珍珠墜落，她張開雙臂努力比劃，洋娃娃般的臉上天然地存在着一絲迷人的笑容，“是這麽大、有鮮花裝飾的鏡子，和這麽大、用鮮花編制的發夾。”
正則拿出玫瑰花裝飾的圓鏡和發夾。
“不是這樣的啦，”愛麗兒提出更具體的要求，“紅色的花這麽俗氣，不好看啦。”
正則：“……”
正則拿出茉莉花裝飾的圓鏡和發夾。
“不是這樣的啦！”
正則：“……”
“老師，我要去練劍了。”常意宣霍然起身，小板凳在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背着小木劍，紮着丸子頭的小臉滿是嚴肅，“俗話說，業精于勤，荒于嬉，意宣不能在這裏浪費時間。”
這個訴求……非常合理啊！
讓他醉心練劍，遠離情愛。
他日後就不會因為發妻死去而黑化，殺到世界只剩他自己！
又一個正則離開了。
還有一個正則還在不斷地掏鏡子和發夾。
教室裏開始鬧騰起來，甚至有個小崽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老師……嗚嗚嗚……他……他說要把我埋起來……”
正則身體裏又分出一個正則，誓要将這幼小的矛盾扼殺在萌芽中。
哭的小崽子叫何焉，只是一個正常的人類。
但是在末世星球，他最終将成為最強大的喪屍王，徹底滅絕其他高智商生物。
只是不管這小子以後怎麽冷心冷肺，現在确實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幼崽，對于有人要把自己埋起來這件事表現出無限的恐懼。
想要把他埋起來的碧蘭斯……嗯，是個亡靈法師。
很好，專業對口。
單就各自日後的職業來說，碧蘭斯顯然小小年紀就獨具慧眼，識人很清。
何焉哭個不停，碧蘭斯作為一個亡靈法師世家的孩子，已經能夠狡猾地隐藏自己的真實意圖，一臉無辜地對正則解釋：“我沒有要殺他，我只是覺得他埋起來一定很好看。”
正則：“不可以随便把人埋起來。”
碧蘭斯：“那如果人已經死了呢？”
正則耐心教導：“要尊重活人的意志，尊重死人的身體。”
碧蘭斯綠色的大眼睛迸發了光芒，像是一顆狂熱的星星在其中猛烈地燃燒：“是的！活人都想延續自己的意志！死人的身體都不應該被浪費！老師，您說的都對！”
正則：“……”總覺得哪裏不對。
他的話應該不是碧蘭斯這種理解吧！
何焉哭得更大聲了。
“老師！他打我！”精靈崽子格西哭了起來。
小惡魔砂邪魅一笑，兩顆尖牙格外顯眼：“哭大聲點！”
正則：“……”
一個帶兩個，兩個帶一群，教室很快充斥着崽子們的尖叫和撕扯。
這些日後都将在各自的世界大殺四方、殘虐恣睢的小壞蛋們已經開始體現出強大的殺傷力——雖然他們沒有意識到，但是他們正在逼瘋創世神。
分出了七八個分身的正則認真考慮。這樣下去完全不是辦法。
一個一個的去滿足他們的需求、引導培養他們的三觀似乎并不可行，也許他們需要一個真正的老師。
要不……再招一個倒黴……啊不，抗壓能力強、能主動擔當的老師？
最好是有教師資格證和教育經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