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孟行學長

孟行學長

“您有考慮過言恒的想法嗎?”孟行問出這句話的那一刻便後悔了,如果他們考慮過一點點言恒的想法,就不會有今天的這個言恒了。

在程佳再次開口前及時補救:“在英國,我可以給他最好的醫療團隊,最好的治療環境,最好的生活方式……”

“夠了!”這次是言青開口。

“你真的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和言恒之間那點見不得人的勾當嗎?”言青因為氣氛,額間青筋蹦起:“你也算是半個名人,也不算一點知名度都沒有,就這麽不要臉嗎?!你到底是怎麽坦蕩蕩的說出這句話來的?!我都為你感到羞恥!”

“叔叔阿姨……”孟行開口,再次被打斷:“夠了!你不用再說了,我們會馬上給言恒辦出院,就算是讓他這麽去死,也不用你管他!你算個什麽東西,憑什麽帶他出國?!”

程佳說完這句話,就和言青一起出去了,孟行自己一個人坐在休息室坐了很久。

直到鄭儲來和他說:“言恒……被他父母帶走了。”

孟行眼裏才出現了些許波瀾,從喉嚨深處“嗯”了一聲,甚至都沒有那麽清楚。

鄭儲看他這個反應,有些不忍,嘆了口氣:“都是罪過……”

孟行低着頭,過了大概十多分鐘,才開口:“……我努力過了的。”

孟行很清楚,言青和程佳把言恒帶走意味着什麽,但是此時此刻的他還是無能為力。

鄭儲站起身,拍了拍孟行的肩膀,說:“別太自責,不是你的錯。”

孟行眼中有淚光閃過,微微擡頭,才不至于讓它落下來,“遺失的記憶,會以夢的方式重現。”

鄭儲往外走的腳步頓了一下,并沒有太懂孟行的意思,但是從外面進來的韓楊懂了。

那是王者榮耀裏後羿的一句臺詞:遺失的記憶,會以夢的方式重現。

只要言恒活着,那他就會永遠記得孟行,哪怕只是孟行自己騙自己,哪怕是以虛無缥缈的夢的方式。

現在的孟行已經不敢有太多的奢求了,只要言恒活着就好。

韓楊這一趟回來,終究也沒能見到他的言恒學長。

孟行說得對,他現在不太适合見到太多能勾起他忘掉的那一部分回憶的人。

而韓楊無疑就是孟行和言恒無數回憶中環環相扣的一節,比起孟行,韓楊更容易讓言恒回憶起過往。

他今天來醫院,也是因為聽說了言恒的父母來了醫院,怕孟行一個人應付不來——畢竟帶言恒出國這件事,孟行還是太草率了。

但是他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孟行和韓楊訂了9.7的機票返回英國,正如那時言恒結婚,他的高興、他的幸福都與孟行無關,那如今,他的痛苦他的悲哀也都別讓孟行知道了吧。

就這樣,各自安好……哪怕他不好,孟行也不會知道了。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願。

孟行在某天早上拿起手機看到那條新聞的時候,覺得天都塌了。

#言氏二公子跳樓#

只是七個字,每一個字孟行都認識,可是組合在一起,孟行卻覺得好陌生好陌生。

拿着手機的手都在抖,點了幾次都沒能點進去那個熱搜。

孟行有些自暴自棄,攥緊了手,終于點到了。

【一號淩晨3:00,言氏二公子從言氏大廈頂層墜樓自殺,110、119、120迅速到達現場,經搶救無效宣告死亡。

南言北許的局面随着五年前言氏二公子言恒和許氏公主許曉曉婚禮正式宣告結束,形成言氏獨霸臨城的局面。而至今天,言氏唯一的繼承人墜樓自殺,往後的言氏又将何去何從……】

後面都是一些對商業形勢的分析,孟行不願再看,扔下了手機。

只是眼角潸然而下的淚卻出賣的他此刻的心情,孟行抽噎着,心痛難以言說……言恒……只是他的言恒。

他們上流圈子太亂,沒有人會真的在意你怎麽樣,你過得好與不好,他們眼裏只有利益和金錢,是滿身的銅臭味。

言恒和他們不一樣……

孟行的言恒,和他們不一樣……

孟行的手機短短幾個小時被人幾乎打爆,有韓楊的電話、有鄭徐的電話、有沈熙然的電話、有孟文啓和秦徐錦的電話……凡是和孟行言恒有些許關系的人,都給他打了電話。

孟行一個都沒接,這種時候,他沒有精力去應對那些人,也不願意去應對那些人。

去一遍一遍的親口承認:“對,言恒死了。”

這對他,太殘忍了。

已經回家住了有一段時間的韓楊,第一時間到了孟行家,生怕他做什麽啥事。

孟行紅着雙眼給他開門,韓楊看見他的那一瞬間,突然伸出雙臂狠狠的抱住了孟行。

孟行的眼淚忽然就出來了。

很多年後,孟行病入膏肓彌留之際,知情的韓楊還是和他說了當年的事:“言恒學長被帶回家,她的父母确确實實是給他找了一個精神病學方面頂尖的醫療師,和你一樣,那個醫療師的建議是從根源治療;和你不一樣,那個醫療師站在客觀的角度上,只為了患者能康複。”

“所以言恒學長最後還是恢複了那段有你的記憶,到底是哪一段往事刺激到了他,還是哪一句話刺激到了他,我不知道,但是總歸,夢醒了,一切都結束了。”

而孟行在那一刻,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畫面:

瓢潑大雨中的畢業典禮,和那個白衣少年的代表發言,那些久遠到原以為已經忘記的回憶,原來都這麽清晰。

孟行和言恒一起在那瓢潑大雨中走着,兩個人都不着急,走得很慢很慢,像是要把這短短一段路走成地老天荒。

兩個人一路無言,比起認識了很久的朋友,更像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在學校門口,孟行開口:“我準備出國留學了。”

言恒詫異轉頭,孟行唇角帶笑。

“本來想着在臨城大學按部就班的讀完本科、升研,可是想想也挺沒意思的,出去看了看外面的世界挺好的,所以我準備去外面待幾年。”

言恒唇動了動,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孟行笑笑,像是不在意,更像是自嘲:“然後可能就不回來了……如果回來的話就待在青城了。”

言恒沉默了很久,直到雨滴濺濕了兩個人的褲腳,他才喃喃的說了句:“挺好的。”

後面還有一句很小很小聲的話,與其說是說給別人聽,不如說他在自言自語。

但是孟行還是聽見了,他說的是:“前程似錦,無上榮光。”

孟行抿唇,轉頭看了一眼臨城大學氣派異常的大門,在這雨幕裏有些不真實,但是它在就是在,永遠在那裏。

“謝謝你第一次為我撐傘,這次還給你,我不欠你什麽了。”

……【1】

9月6日,離開臨城的前一天,孟行自己回了一趟臨城大學,去見一見最終留在臨城大學執教的裴照清。

那天恰好是臨城大學新生報到的日子,臨城大學的小廣場上熱鬧非凡、人山人海,那裏依然是新生報到處的設立點。

孟行遠遠望着,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和很多年前的新生報到處。

和今天不一樣,那時豔陽高照、蟬鳴喧鬧,新生報到處的小廣場上還有一汪噴泉,如今沒有。

那時溫度36℃,不适合運動、不适合見面、也不适合停留。

今日溫度26℃,适合打籃球、适合交朋友、也适合看熱鬧。

裴照清還要給大二的同學上課,暫時沒時間招待孟行,就讓他先自己逛逛,等他上完課再來。

孟行笑着說:“放心,回到自己的母校了,我還能找不到路不成?”

裴照清也笑着連應好幾聲“好好好”,挂了電話。

孟行沿着學校主幹道往公寓的方向走,那條路還是那麽長,零零散散有幾個背着行李包拖着行李箱往公寓走的新生,并不刺眼的陽光透過大楊樹的枝桠灑在他們身上,就好像十八九歲的少年,本身的光環。

孟行站在四棟寝室樓下,盯着六樓中間那個寝室的窗戶看了許久……

“我要去領校服,學長給我指個路?”

“軍訓結束四年早八才是有你哭的。”

“你有點發燒,起來把藥吃了。”

“我們軍訓在體育館,有頂有牆有中央空調的體育館。”

“帶我打局王者吧,新賽季沖分真的不簡單。”

“……”

那些清晰到以為永遠不會忘記的場景,終究會随着歲月的流逝慢慢被遺留在記憶的深處。

就和那個記憶中的人一樣,再難找回來。

可是那些記憶,和那個人,都曾是孟行那短暫的青春裏最寶貴的回憶,他也曾頻繁地記錄着每一個平凡的瞬間,組成他們的非同尋常的青春。

孟行轉身往回走,在籃球場入口和新生報到處後面那塊沒有樹蔭的空地上,孟行停下腳步,看着沒有任何雜物的水泥地面。

那是他和言恒相遇的地方。

孟行還在走神,絲毫沒有注意到旁邊走過來的同學,那個小學弟開口,聲音和很多年前的孟行重合在一起,讓孟行有點分不清那句話是誰在問:

“學長,請問男生寝室四棟怎麽走?”

臨城大學的故事還在繼續,一個個少年從五湖四海趕來,又往天南地北離去。這所學校裏留下了太多少年的青春和生活,錯誤功過,全憑你說。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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