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彼時年少
彼時年少
期待黎明破曉，暌違彼時年少，風吹葉落驕陽好，蟬鳴落幕又今朝。
“前往倫敦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CA927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攜帶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機牌，由22號登機口登機，祝您旅途愉快，謝謝。”
登機提示音響起，言恒起身看向進口，依然沒有看見孟行的身影。
那種被欺騙、被抛棄的無助感從四面八方湧來，包裹着他，讓他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一陣急切的行李箱滾輪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言恒面前。
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微微喘着氣，三秒後，看着言恒開口：“言恒學長，醫院裏突然出了點事情，孟行不能和我們一起去劍橋了，讓我們先走，他會趕今天晚上的那一班飛機。”
言恒沒說話，眉間的微微蹙起出賣了他的不相信。
韓楊從自己包裏拿出護照，擡頭看見言恒蹙起的眉，無奈笑：“言恒學長，這段時間相處，你應該已經認識我了吧？”
言恒點頭，不置可否。
韓楊本來打算去登機口的腳步停住，說：“孟行說他給你發過消息的。”
言恒拿起手機，看到了因為手機靜音錯過的消息。
孟行三十分鐘前給他發的——
言恒，醫院裏臨時出了點意外，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去劍橋了，你和韓楊先走，我趕晚上那趟航班過來。
韓楊擡眸看向登機口，剛剛排隊的人已經過了一半了，再開口：“走吧，再不走就登不了機了。”
言恒收起手機，點頭：“好。”
韓楊先拖着行李箱往登機口那邊走，言恒目光落在進口看了許久。
韓楊沒回頭，所以他不知道，言恒在期待，期待下一個瞬間，孟行就會出現在那裏。
*
臨城822軍醫院。
孟行剛從會議室出來，就看到韓楊一個多小時前給他發的消息：
【蔣沈韓楊】：登機了。
後面還附贈了一張言恒在調整安全帶的照片。
知道他們還在飛機上，孟行沒有回消息，準備先回家睡一覺，晚上再去機場。
只是還沒等他離開醫院，鄭儲就敲響了他辦公室的門，“孟行。”
孟行擡頭，開口叫人：“鄭叔叔。”
鄭儲點頭，問他：“你晚上的航班是幾點的？院長想和你一起吃個午飯。”
“航班是晚上八點。”孟行沒拒絕，坦然開口：“您把吃飯的地點發給我，我一會兒過去好吧？”
中午和院長一起吃了飯，下午三點多，因為孟文啓和秦徐錦要回青城，孟行又把他們送去高鐵站。
孟文啓拍了拍孟行肩膀，說：“去了英國好好生活，下次回國直接來青城。”
孟行笑着回：“好，知道了。”
秦徐錦和孟文啓一樣，臉上都沒有什麽難過的神色，也笑着開口：“那我們走了，到了劍橋給我們發個消息。”
孟行點頭。
北京時間晚上八點，國內已經是滿天星辰，而倫敦正是太陽當空照。
孟行這邊的登機提示響起的瞬間，CA927次航班恰好落地英國倫敦。
言恒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有些失神。
韓楊轉頭看他，看到言恒面色平靜，松了口氣。
走之前，孟行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照顧好言恒，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人，都可能會引起他的不适應，而導致他情緒的不穩定。
飛倫敦的這十二個小時，韓楊還在擔心，萬一言恒真的情緒不穩定，他應付不來怎麽辦。
還好，沒有出現那樣的情況。
機艙門開啓，言恒轉頭問韓楊：“孟行什麽時候會到倫敦？”
韓楊以為他是想等孟行，笑笑回答：“我們等不到他的，他明天早上八點才到。”
言恒眼裏有失落閃過，但是他沒說話。
韓楊帶言恒去了孟行早先準備好的房子，安置好言恒，自己進了廚房做飯。
韓楊牢記走之前孟行和他說的那些注意事宜，生怕一點做不好惹的言恒不高興。
術業有專攻，他是真的安撫不了言恒。
韓楊把做好的雜醬面端上桌，言恒看了一眼，問他：“為什麽不放香菜？”
韓楊一怔，小聲說了句：“你以前不是最讨厭吃香菜嗎？”
言恒拿起筷子，像是不經意般接話：“是嗎？”
韓楊沒有點頭，前幾天在醫院看到孟行帶去醫院的馄饨裏有香菜，他還以為是孟行忘記言恒不喜歡吃香菜了。
坐飛機坐久了，韓楊吃不下飯，就靜靜地坐在對面看言恒吃。
言恒把整碗面條吃完，說：“他說我以前最喜歡吃香菜。”
韓楊心裏咯噔一下，孟行這個大騙子，怎麽連言恒都騙。
韓楊去找了孟行先前交給他的藥，讓言恒吃了後去睡覺。
韓楊在英國待得久，回國之後也沒有刻意倒時差，所以現在這個點對他來說就是白天，他不困，還可以等到孟行來。
原本和醫院請的假今天結束，但是他不放心言恒一個人在家，就沒去醫院。
要問孟行最讨厭什麽，以前的孟行可能會考慮很久，因為小孩子心性，喜歡什麽讨厭什麽都是一時半會兒，有時候自己的不知道。
但是現在，孟行會沒有任何遲疑的說：“最讨厭坐飛機。”
有次孟行和韓楊一起從倫敦飛佛羅倫薩，那是第一次韓楊下飛機時有注意到孟行的臉色，很難看。
那也是韓楊認識孟行這麽久，第一次見他臉色那麽難看。
不是生病，僅僅是對一種東西的極度讨厭。
之後幾次出差，韓楊都刻意去注意孟行下飛機的臉色，發現他好像每次都是那樣。
韓楊問過孟行：“你很讨厭坐飛機啊？”
孟行不遲疑的點頭：“很讨厭。”
韓楊好奇又問：“為什麽啊？”
孟行卻搖搖頭，沒有告訴他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是後來，韓楊卻好像慢慢懂了：孟行以前的活動區域很小，最多也就是去臨城和青城周邊的那些城市玩過，高鐵足以。
而他第一次遠離臨城和青城，就是乘坐了12個小時的飛機，飛倫敦來劍橋。
對孟行來說，乘坐飛機對他來說，就是遠離家鄉、遠離父母、遠離朋友、遠離言恒，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然後開始一個人的生活。
韓楊光是想想，都能感覺到不開心。
何況孟行走時，學業如魚得水，父母百般惦念，言恒身居虎穴……
韓楊思緒拉回現實，嘆了口氣，安慰自己：“這次好了，他在劍橋工作如魚得水，言恒也在自己身邊，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孟行的航班提前半個小時抵達倫敦，他以為韓楊和言恒最快也還在路上。
結果飛機剛落地，他就接到了韓楊的電話：“喂？”
韓楊：“你來了？我剛剛看見有架國航的飛機飛過去了。”
長時間的飛行讓孟行很疲憊，伸手揉了揉眉心，回答：“嗯，提前落地了。你們還在路上嗎？”
韓楊笑：“沒呢，我們來了差不多有一個小時了。”
孟行站起身，拿過外套穿上，“來這麽早幹什麽？”
韓楊轉頭看了眼離他有五百米的言恒，确定他聽不到，才說：“還不是言恒學長擔心你，我就提前帶他過來了呗。”
孟行斂眸，眉眼間都是笑意：“馬上下機了。”
韓楊：“好。”
挂了電話，韓楊走到言恒身邊，和他說：“言恒學長，孟行已經下機了。”
言恒點點頭。
就在韓楊以為他們的對話又要在這裏結束的時候，言恒突然開口：“你為什麽總喊我言恒學長。”
韓楊挑眉：“你不記得我了嗎？”
言恒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記得，知道之前就認識你，但是具體的不記得了。”
韓楊了然點頭，給言恒解釋：“我也是臨城大學的學生，和你同系，和孟行同級。”
言恒：“那我和孟行以前認識嗎？”
“當……”韓楊一句“當然認識啊”差點脫口而出，但是想到孟行的叮囑，又及時改了口：“不認識啊。”
孟行其實相比來說也是個很随性的人，但是在對言恒這件事上，嚴謹的像古代帝王泰山封禪，讓不了一點。
所以孟行和韓楊說過的每一句關于言恒的話，對他的每一個叮囑，哪怕只有一個字，韓楊也得像刻在骨頭上一樣記得。
他還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孟行從出口出來，最先看到的是目不轉睛盯着出口看的言恒，其次才是蹲在花壇旁薅草葉子的韓楊。
孟行走到言恒面前，問他：“今天感覺怎麽樣？”
言恒：“挺好的。”
孟行笑笑：“那就好。”
說完快步走到韓楊面前，韓楊還沒注意到他。
“你就不怕你再繼續這麽薅下去，警察來把你抓起來？”
在打電話的韓楊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話吓了一跳，看見是孟行，匆匆和電話那頭道別，站起來看着孟行：“你這機下的有點久啊，回中國又重飛了一遍？”
離他給孟行打電話，過去一個半小時了。
“飛機上出了點小狀況，等了一個多小時。”孟行嘆了口氣，“快走吧，十二個小時的飛機，我要累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