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永別

Chapter 1 永別

“嘿，老夥計。你現在看着可不妙啊。”2080年，距離伏地魔消失已經過去了83年。魔法世界曾經的救世主，如今霍格沃茨魔法學院的波特校長，走到了人生的尾聲。

一個魔力高超的魔法師，是能夠判斷自己的生命終結的。而波特，死亡聖器的持有者，無疑是其中翹楚。他不僅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生命走向終結的預兆，甚至可以感受到死神到來的時間。

揮別愛哭的莉莉·波特（優秀的女孩，她現在也已經是祖母了）、阿不思·波特（找到他并不容易，有人說他現在是翻倒巷的主人）、以及西裏斯·波特（他和他早逝的長子小詹姆·波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還有韋斯萊一大家子的人，他最終選擇，在自己臨終的一刻回到霍格沃茨，回到橢圓形的校長辦公室。回到這個在他人生中像家一樣的地方。

在那裏，已有一個人等候多時。那是他最好的朋友，羅恩·韋斯萊。

“你看上去好像掉了色一樣。”哈利打趣道，曾經那個一頭紅發、滿臉雀斑的少年，如今早已是個頭發斑白、滿臉皺紋的小老頭，唯一不變是那雙藍色的眼睛，以及萬年不變的套頭衫。

“這是羅斯給你織的嗎？”哈利指着那個帶有“R”字樣的毛衣笑道。那是老夥計抱怨了一輩子的套頭毛衣，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嘴上愛抱怨，實際上穿的比誰都多。

“你知道的，羅斯，就和她的莫莉奶奶一模一樣。”羅恩聳聳肩，盡管他早已是魔法世界最赫赫有名的傲羅隊長之一，但私下裏，他的迷糊程度，和少年時期差不了多少。

尤其是十多年前，赫敏因操勞過度，先一步離開他們後，這種情況愈演愈烈。為了防止一世英名的傳奇傲羅隊長因為煮飯引發爆炸離世這樣的離譜的新聞出現在《預言家日報》上，羅斯早早的就和父親搬到了一起住。

“其實這不算是什麽壞事，對吧？這樣或許你就可以早點見到金妮、赫敏、還有大夥兒。”羅恩望着哈利如今消瘦的臉龐，嘟囔着。

大難不死的男孩已年滿百歲，因為衰老，如今他瘦的有些脫相。年輕時期過度消耗了靈魂的力量，在晚年給他帶來了不少的折磨。如今的哈利只剩下一雙翠綠色的眼睛，依然溫暖又明亮。

羅恩看着這雙眼睛，常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另一雙閃爍在厚厚鏡片的湛藍眼睛，和他們曾經的校長鄧布利多一樣，年長後的哈利，也常會給人一種看透人心的感覺。

“誰知道呢。”哈利盯着羅恩，許久後道。“畢竟從未有人真正能夠勘破死亡。誰又知道，死後的世界，到底是重逢，還是永別。”

橢圓形的房間微風吹過，空氣中起伏着陣陣輕微的鼾聲。鄧布利多、斯內普、麥格等故人的畫像都在帷幕後微閉着眼睛假寐。無意加入這場有關死亡的讨論。

羅恩被哈利盯的有些心煩意亂。很多時候，他甚至覺得，黑發男孩早已發現了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只是對方從未有過明确的表達過，他似乎什麽都知道，又似乎一無所覺。

“無論如何，我非常高興你能叫上我，而不是找個什麽地方悄悄的……呃，你知道的。”羅恩有些笨拙的轉移了話題，他的視線偏移到另一側，兩只耳朵悄然紅了。

盯着那雙發紅的耳朵，哈利笑了起來。無論是什麽時候，羅恩永遠都是那麽可愛。“當然，老夥計，我當然會叫上你。我們一起告別了赫敏、金妮，我相信你不會願意錯過這一刻。”哈利說。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兩個沉默的男人先後告別了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子、摯友。那一刻，他們從未如此慶幸彼此還在身邊。

“是啊，是啊。”金妮、赫敏，這兩個已被羅恩安置在記憶深處多年的名字，每次想起，都讓他心悸。她們是他一生的摯愛、枷鎖。很快，哈利或将再次和她們見面。想到這裏，羅恩的心情複雜難言。

他的黑發男孩，他的摯愛，如今已經搖搖欲墜，宛如一顆在風中搖曳的殘燭,随時都有可能熄滅。而他只能站在這裏，默默的看着他離去。

“你要坐下來或躺下來麽？”兩個百歲老人相視站在橢圓形的辦公室中央已許久。即使是身體相對強壯的羅恩，也感到曾受傷的右腿陣陣作痛。更何況，此刻已油盡燈枯的哈利。

“我是說，坐到椅子上怎麽樣？”羅恩環視了一圈橢圓辦公室，有些尴尬。暑期裏的霍格沃茨格外清靜惬意，少了平日裏學生們的吵吵鬧鬧，夏日的熏風将整個房間吹的暖洋洋的。但這并不能改變這裏只是間辦公室的事實。它并不具備一個臨終老人所需的最基本條件，比如舒适的床，比如柔軟的被褥。

黑發男孩——現在已是銀發綠眼睛老頭了，仍站在原地看着他，眼裏帶着笑意。

在哈利越來越明顯的笑容中，羅恩反應了過來。“當然，我當然可以變一張床出來，我是個男巫啊。”他懊惱的說道，揮動起來了手中的魔杖。

“別。”哈利用手按住了羅恩的動作，他最近已經不太能夠使用魔法了，但這并不能改變他是一個魔法大師的事實，只需一個擡手的手勢，他就能看出羅恩正試圖用一個高階的變形術，他正試圖将辦公桌變為一張舒适的床。

這樣高級的魔法已并不适合如今年邁的羅恩，盡管他一直在小心翼翼隐藏，哈利看得出來，和自己一樣，但死神的影子早已将這個威名響徹魔法世界的功勳傲羅隊長籠罩。

“這裏就好。”哈利席地坐下，緊接着索性躺了下來。辦公室裏的長毛地毯在家養小精靈的精心照料下纖塵不染，散發着淡淡的洗滌劑的清香。

“我說，”羅恩跟着坐了下來，看着随意将自己躺在地板上的哈利，有些遲疑的提出：“你要把腦袋枕在我的大腿上麽？這樣的舒服一些。”

“好啊。”在這一天，笑意似乎從未從哈利的眼裏褪去過。他從善如流的将自己腦袋枕在了羅恩的大腿上。就像他們在戰争時，曾無數次在帳篷中、爐火旁、臨時庇護所裏，相互照看、輪流休息打盹時一樣。

“這真是個馊主意。”羅恩在心裏嘀咕道，這個姿勢讓兩個人不由自主的四目相對。羅恩甚至可以在那雙依舊清澈的墨綠色眼睛中，清晰的看到自己已長滿皺紋的臉。這勾起了他那段刻意遺忘的回憶。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在那雙墨綠色的眼睛中看到過如此清晰的自己……

“你的樣子一點都沒變。”哈利似乎也陷入了回憶之中。他凝視了羅恩許久，喃喃自語道。

有那麽一瞬間，望着那雙蠱人的綠眸，羅恩甚至已準備就這樣将一切都講出來，在二人臨終的一刻，将那個埋藏在他心中一生的秘密吐出。

那些少年隐秘的悸動、那些迷情劑下混亂的夜晚……然而，赫敏和金妮的臉龐突然浮現他的眼前，那是他的妹妹和妻子，是哈利最親密的朋友和愛人，他不能亵渎她們，更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讓自己最好的朋友，在臨終時背上枷鎖，不得安寧。

哈利仍在看着他，盡管銀絲和皺紋不可避免，但他仍有一雙綠的如寶石一樣的眼睛，甚至随着魔力和閱歷的增長，這雙眼睛越發有神，洞察人心。

羅恩用手蓋住了那雙翠綠明亮的眼睛。“睡吧，哈利，我陪着你。再次醒來，你就能見到金妮和其他人了。”毛絨絨的睫毛在羅恩的手掌下眨了眨，順從的閉上了。空氣中，一時靜谧的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羅恩吃力的悄悄用另一只手撐住了地板。盡管格蘭芬多一向不擅長謊言，但這一次，他相信自己隐瞞的很好。半年前，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的醫生曾告訴他，衰老和傷病已吞噬了他的健康，“最遲不超過3月，您應該考慮遺囑的安排了。”

在得到消息的一刻，羅恩選擇将此事深埋。他不能這樣離開，不能将哈利獨自一個人留在人間。作為魔法世界的救世主，哈利的一生都在告別。而他，作為哈利最好的朋友，最忠誠的騎士，絕不會允許哈利再一次成為被留到最後的人。

他是對的，如今已是7月末，他還活着，他的摯友正安然的躺在他的懷中靜靜離去。這是他送給哈利最後的生日禮物。自他在九又四分之三站臺，認識了那個孤零零的黑發男孩那一天起，孤獨，一直是這個黑發老友的夢魇。而他曾發誓，絕不再讓這個男孩身陷于此。

“再見了，老夥計。”

羅恩低聲說道。覆蓋在哈利眼睛上的手漸漸失去力度，在整個身體失去控制的那一刻，穿着套頭毛衣的瘦弱老人突然被人接住，摟在了懷裏。

“再見了，老夥計。”

哈利看着懷中已經永遠的閉上了雙眼的摯友，輕聲的重複了對方的話。

羅恩不知道，作為一生都在和死亡打交道的魔法師，死亡神器的持有者，在如今的魔法世界，哈利早已是那個最了解死亡的魔法師，他不僅能夠感知到自己死亡時間，在某種程度上，他甚至可以延緩這一天的到來。

自一年多前，哈利就在為這一刻做準備。如今，終于，他可以放心的閉上眼睛了。

“好夢，羅恩。”

哈利深深的凝視着懷中老人的眉目，手指在男人的嘴唇上方停頓了片刻，又收了回來。

最終，哈利選擇和摯友肩并肩的躺在了橢圓形辦公室的長毛地毯上，就像他們曾無數次肩并肩的站在危險面前一樣。只是這一次，他們不會再離開。

“不知我們被發現時會不會有人大喊大叫。”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哈利心想，頗帶着些惡作劇成功後的笑意。他的一只手悄悄的握緊了身邊摯友的手，這将是他們被發現時，最後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