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本世界太子第一視角番外
第四十章:本世界太子第一視角番外
他們都說我是最好命的太子,從小太子位穩當當的,大婚後就能直接當皇帝。
我覺得他們說得對,畢竟歷朝歷代真沒幾個太子是我這樣的。
我小時候以為阿瑪有隐疾,然而阿瑪退位後,我新多出來不少弟弟,我覺得自己那會真傻。
阿瑪說,當皇帝的,向來都是孤家寡人。
我以前不信,現在卻不得不信。
從前有阿瑪在,我不用當什麽孤家寡人。
然而今天我阿瑪死了,我想我以後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我再也不能肆無忌憚地做我想做的事情,因為沒有人會在我身後站着了。
除了阿瑪,沒有人會幾十年如一日地愛我,沒有人會永遠義無反顧地支持我。
他才剛剛駕崩,我就開始想他了。
太醫說,我不能一直哭,對眼睛不好。
阿瑪也說,我要照顧好自己。
我覺得太醫和阿瑪說得有理,但我控制不住。
阿瑪說讓我把他床底下的匣子裝進他棺材裏,我照辦了。
可我沒有完全聽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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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讓我看,我偏偏打開看了。反正他一向疼我,就算生氣也不會氣我很久。
更何況,他如今便是生氣,我也見不到他生氣的模樣了。
匣子裏的東西,我不喜歡。
我寧願自己從來沒打開過。
那匣子裏全是畫,穿着我的衣服,可那張臉卻不是我的臉。
畫是我阿瑪親手畫的。
只看着那畫,我都能感覺到阿瑪動筆時的認真以及他傾注的滿腔感情。
我覺得自己好像被騙了。
阿瑪他到底拿我當什麽?
替身嗎?
我叫來梁九功和魏珠,問他們,知不知道畫裏人是誰?
我猜是我那個早夭的同胞兄長,承祜。
梁九功與魏珠都說不是,他們還說阿瑪待承祜是好,可對我卻更好。
我信了嗎?
沒有。
因為我阿瑪,曾經的的确确把我當成了一個替身。
他看我的眼神太過複雜,時常透露出想念、遺憾與愧疚。
小時候,我不懂阿瑪為什麽會用那些眼神看着我。
我便問他。
他說:他只是想我額娘了。
那會我信了。
長大以後,他看我的眼神,有欣慰、有誇贊、有鼓勵,那種遺憾少了很多。我以為阿瑪放下了,我就沒有追問。
畢竟額娘去世早,我怕問了之後,阿瑪會傷心。
可如今看着這一匣子的畫,我覺得他騙了我!
他想的那個人,根本不是額娘。
他從來都沒有放下,只是更會隐藏了。
是因為我大了,不好騙了嗎?
要是阿瑪此刻還活着,我總歸是要怒氣沖沖去問他的。
可是他不在了,他躺在棺材裏,等我把這個匣子放進去。
我還是把這匣子放進了阿瑪的棺材裏。
等以後我死了,到了陰曹地府,我一定要親口問阿瑪那畫裏的人是誰。我總覺得,我見過畫裏這個人。
其實阿瑪也送過我一張我的畫像,他說是送給我的登基大禮。畫裏的我栩栩如生,這幅畫被我挂在了乾清宮。
我親眼看着他畫的,那天阿瑪邊畫邊對我說,他希望我一輩子平安順遂。那會我晃着雙腿,吃着蘋果,心裏美滋滋的。
阿瑪被送去了景陵後,我偶爾想起來那個匣子,還是會心氣不順。
這時候,我就折騰魏珠。
魏珠是我阿瑪給我的貼身總管,但他經常背着我,去給我阿瑪說我的壞話。于是我時常吓唬他,說送他去見阿瑪,讓他繼續跟阿瑪彙報我這些年都幹了什麽事。
魏珠一開始還害怕,後來聽多了便習慣了。
于是我又去折騰梁九功了。
梁九功老了,也有些糊塗。他清醒的時候,知道我是皇帝。糊塗的時候,一旦見到我,總是叫我太子。
我時常問他,阿瑪藏在心裏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梁九功信誓旦旦地說,那個人一定是我。因為阿瑪晚間做夢,喊出口的都是我的名字。
話說到這裏,我也不好不信了。
阿瑪死後,我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經常去景陵。
心煩的時候去,高興的時候也去。
大臣們都勸我少去點,我覺得這些大臣們都不明白什麽叫父子情深。
又過了好多年,我也要死了。
這個時候,我又看到了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個鬼。
我終于知道匣子裏的那個人是誰了。
是我小時候遇到的那個神仙二哥。
他說,他和我是一個人。
所以畫裏的人是我自己?
可別瞎扯了。
我開口問他:“你這就是胡說,如果我們是一個人,為什麽長得不一樣?”
見他答不出來,我又道:“算了,就當我們是一個人。”
他伸手摸向了我的額頭,我覺得他有點放肆:“把你手拿下去。”
他不聽,但我看到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快。
我聽見他說,你阿瑪對你不錯啊。
我翻了個白眼,“難道不是你阿瑪嗎?”
他點頭說:“是啊,就是我們父子倆沒有相處得這麽和諧。”
他這話,我有些好奇,便問:“你惹阿瑪生氣了?”
我看見他搖了搖頭,又聽到他說:“我才沒有,我只是想得到我該得到的。”
他又繼續問:“皇父往你身邊塞人的時候,你不會覺得這是防備嗎?”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想,“不是防備,阿瑪他只是想知道我在做什麽。”
“他很在乎你,以後你要是再遇見他,別惹他生氣。要是他生氣了,你要跟他賠不是。”
我覺得二哥和阿瑪之間肯定發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但我好像沒有機會再見到阿瑪了,他卻可以。
我有一點嫉妒他。
他沒答應,我覺得自己也要生氣了,“你答應不答應啊?朕都快死了,這點請求你都不願意嗎?”
這個人真是倔強,怪不知道阿瑪要生他的氣,他還不準我用朕這個自稱。我是皇帝,我憑什麽不能用?
但現在我有求于人,于是我只好換個自稱,“我跟你說,他棺材裏都是你的畫像,不是我的。”
他還是不說話,但我看他快哭了。
我才懶得安慰他,讓他自己傷心去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說:“皇父很喜歡你,他養我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用心。我有很多與我年齡相仿的兄弟,皇父雖然對我很好,但對其他兒子也不錯。”
“他出去打仗的時候,只會把我留在京裏監國。佟家是他的母族,如果我說要廢了佟家,他會生氣。可是你提議的時候,他什麽都沒說。”
“他也經常給我送人,換我的內侍。他不讓我幹的,我偏偏要幹。那些侍衛、宮人,他要換要殺,我也不說什麽。反正殺了這一批,他還會送來新的。”
“我很不喜歡他這樣,但我習慣了。”
“他說他包容我很多年,可我也忍了很多年。”
“你覺得他管得多,他從前管的更多。”
“管我學文習武,管我辦差,就連床榻上的事他也要管。”
“他對你,比對我好多了。”
聽着他的話,我沉默不語。
我目光看向他,良久才說了一句真心話:“可是在他心裏,你比我重要多了。”
他那個表情,明顯不信。
我覺得他好像沒長大一樣。
于是我告訴他:“梁九功跟我說,阿瑪會畫我們的畫像,然後把我的燒了,留下你的。”
他聽了我的話,立即反駁:“你就在他跟前,他用得着看畫像嗎?”
我歪了歪頭,帶了一絲好奇心,“我問你,你是不是從來沒跟阿瑪認過錯?”
他說有,我不信。
他這個性格,感覺比我還驕縱,怎麽會是那種低頭認錯的人?
他急了,“我怎麽沒有?皇父他都把我廢了,然後又要立我為太子,我都沒生氣。反而說皇父英明神武,讓皇父另選太子。我都承認以前的事全是我的錯,那些陷害我、要殺我的人都是對的。這太子我不當了,我也不想當了。這難道不是認錯嗎?”
我覺得他這話有些不對勁,便繼續問:“你原話是什麽?”
他又重複了一遍:“皇父谕旨至聖至明。凡事俱我不善,人始從而陷之殺之。若念人之仇、不改諸惡、天亦不容。今予亦不複有希冀。爾等衆人,若仍望予為皇太子,斷斷不可。”
他還問我:“你就說,我這是不是認錯了?”
我覺得阿瑪怕不是得氣死。
他這哪裏是認錯,是火上澆油吧?
況且我覺得阿瑪也不會廢太子。
因此,我不禁對他說:“阿瑪只會選你登基,怎麽可能廢太子,除非你做了讓他難以容忍的事。”
他聽到我這話,好像更生氣了,“他廢了!他還廢了兩次!他老早就選了別人登基,就你那個好弟弟,胤禛。”
我覺得阿瑪不會如此絕情,便想試探一下他:“你謀反了?”
阿瑪絕不允許有人謀反,哪怕這個人是我。
這一點我是知道的,畢竟阿瑪臨死前都在叮囑我小心兒子叛亂。我覺得可能是歷朝歷代被迫禪位的太上皇都過得太慘了,阿瑪他不能接受自己也落到這個下場。
對阿瑪來說,皇位可以給我,但我不能從他手裏搶。
皇帝和太子,至親至疏。
原先我當太子的時候不懂,因為阿瑪不會防備我。但我當上皇帝以後,從我兒子身上體會到了。
皇帝的确會提防兒子,尤其是太子。
他梗着脖子說自己沒有,但我認為他肯定有謀反的心。
算了,我也不想和他争了。
估計是我阿瑪第一次養孩子沒經驗,才把他養成這種鬼性子。要不是太子身份高,他早被人套麻袋揍了。
他太沉不住氣了,好像精神也不太正常?
不對,他精神不正常,豈不是我也不正常?
我不想承認我和他是一個人了。
好氣,想打他。
但我覺得我打不過,因為我快死了。
還是聊點別的吧,免得我也被他氣死。
我又看向他:“你說,我死以後,會發生什麽?”
他迷惑了,“你死以後,自然和我一樣啊。”
我覺得不是。
我看見床上的我已經斷氣了,我的魂魄離開了身體。
我聽見了一些輕微的聲音,是那種撕裂的聲音。
我發現自己的魂魄開始裂成碎片,就和摔在地上的瓷瓶一樣,一點點地碎掉了。
我有點害怕,可阿瑪不在,沒有人會哄我。
那些碎片越來越多,在陰風的作用下,最後都去了一個方向:他的眉心。
我說了最後一句話:“你以後見到阿瑪,要跟他說,我好想他,我不想當你的替身。”
他答應了,我覺得自己應該謝謝他,但我不想這樣做。
我不是死了,我也沒有消失。
我只是要去見我阿瑪了。
我想阿瑪了。
我好像真的看見了阿瑪,希望這不是我的錯覺。